138 我恨不得你去死
紫薇哀哀求着:“姐姐,你身上有皇帝給的令牌,用它送我出城好不好?現在外面就有人在抓我了,再晚上一會,我可能就要沒命了。”
“別跟我說這些虛的,說吧,這時候找上我,到底是因爲什麼事。”
紫薇甜甜一笑,一點也沒有被揭穿的尷尬:“姐姐,你怎麼知道我說謊?”
“第一,你想方設法地接近楚蘭敏,怎麼可能沒有其他目的?現在目的未達成,你就要離開?別跟我說,洛心教出來的人,會這樣不堪。第二,你一口一個姐姐地叫着我,可曾真心把我當成姐姐?若誠王真的逼得你這麼緊,你會不自己逃命,選擇相信我,讓我幫你?換做是你自己都不信吧?”
紫薇斂了笑,一臉認真:“風家之人果然天生的冷血涼薄,叫你說中了,我不信你。你連自己的親弟弟都可以下手毒死,又怎麼會把我這個低賤的妹妹放在心上?”
這話是誰教她的?歸晚只覺得小腹一抽一抽地疼痛,咬着牙道:“若是你今日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那請回吧!”
紫薇撇了撇嘴:“怎麼?只准你做,還怕我說?可惜了,你有兩個弟弟,死了一個,還有一個,不然,你現在就是風氏名正言順的唯一繼承人了。”
空蕩蕩的會客廳裡,只有她們兩人,似是格外冷,歸晚只覺得從房間裡帶出的那點暖意都被消耗殆盡了:“紫薇,你在恨我?爲什麼?”你與我爲敵,我不怪你,可是爲什麼你要恨我?
紫薇摸了摸臉:“很明顯嗎?”見歸晚不答,她方纔笑道,“是啊,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你是個掃把星,要不是你,我爹爹也不會莫名其妙地死了,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吃那麼多的苦,要不是你,娘就會多在意我一些。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是可憐你的,姐姐,至少我有孃親在身邊,而你沒有。每次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想,我有個姐姐,她比我過得還要辛苦。”
“可是……洛心給我看了你以前住的地方。”紫薇怨毒地道,“那樣漂亮,陳設擺飾無一處不精美,隨處丟着珠寶,就連水杯都是難得的珍品。姐姐錦衣玉食,想必過得順心如意,而今更是成了現在人人稱道的才女。可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被關在陰暗潮溼的小屋裡,日復一日的訓練,只有殺了別人,才能活下去。吃的,是從別人碗中搶來的,喝的,是水缸裡接的雨水,就連受了傷只能忍着。你可知道,我七歲時就殺人了?爲了那可憐的佣金,一次次地忍着噁心去取別人的性命。我那麼努力,換來的是什麼?不獨洛心覺得我比不上你,就連娘,也覺得你比我好!你叫我怎能不恨?”
歸晚忍住溢到脣邊的嘆息,認真地望着她:“紫薇,回來吧!我會護着你,在有生之年,我不會叫你再受那樣的委屈。”說實話,她對紫薇絲毫沒有血濃於水的感覺,只覺得陌生。或許,她真的說對了,風氏之人天性涼薄。只是,她無法就這樣捨棄她,因爲她是爹爹的孩子。爹爹那樣善良的人,若知道自己的女兒變成現下這般模樣,該有多傷心?
紫薇冷笑,一張小臉扭曲着:“真是偉大啊,你這是在可憐我?卻是不必了。若你真的想照顧我,不妨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幫洛心謀反。”
歸晚蹙起眉頭:“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明知道洛心只是利用你,你還要爲她盡心盡力?”
紫薇一臉天真,說話的話卻叫人膽寒:“她只當我是一條狗,你以爲我會真的爲她賣命?我不過是想瞧瞧,高高在上的沐大人,變成了人人喊打的亂臣賊子,該有多狼狽。姐姐,如果你真的落到那個地步,變得比我還可憐,我或許就不恨你,甚至還會幫幫你。”
歸晚簡直難以置信,她過得可憐,就想要別人也跟她一樣悽慘,這是什麼心態:“紫薇,這纔是你今晚來的目的吧?故意讓誠王認爲我跟你關係菲淺。”只是爲了說這些泄憤的話,何必選在半夜?何必趕在誠王找了她之後?紫薇分明是想在誠王心中播下懷疑的種子,叫他疑心她一直與洛心有勾結。到時,她聲敗名裂不說,誠王豈會放過她?
歸晚苦笑,其實,何須她如此?誠王早就懷疑她了,而今,怕是要坐實了這個罪名了。
“好了,既然你目的已經達到了,我也不留你了。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少打這樣的鬼主意。”
紫薇甜甜笑着:“我就知道姐姐不會怪我,那我就不打擾姐姐休息了。”
“順便幫我給鳳鳴帶句話,說我明日要拜訪他。”歸晚淡淡道。
紫薇得意的臉微微一頓。她出了大門幾步就用上了輕功,那身法快得詭異。躲在陰暗處的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其中一人跟着她一路到了楚家大宅,而後,回去向北悅寧復了命。
悅寧面無表情地聽完,揮揮手叫他下去:“你怎麼看?”他問的是坐在一旁的林序。
“這丫頭身後還有其他主使,似乎還跟沐歸晚有些關聯。”林序指尖輕輕地敲打着桌子。
悅寧皺了皺眉:“我先前也是如此懷疑。只是她爲何要這樣做?她可是沐家人,沐家家風素來穩健,沐清流等人俱是克己謹慎之人,陛下待沐家也算不薄了。她沒有理由拿着闔族人的性命冒險,跟亂黨勾結。”他明明討厭她,卻不願真相信她與亂臣賊子有了關聯。
沐歸晚沒有這樣的念頭,可是,辛薔薇就有。她爲何隔了四年還要回來?她爲何要進入朝堂?莫不是爲了報當年陛下當衆逼得她走投無路之仇?這些話他卻不能說出口,只是微微一笑:“許是我多心了,不過先注意着些,總好過到時真的出了事。”
悅寧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的,他不能感情用事。
卻說第二日歸晚說到做到,竟然真的到楚家尋楚蘭敏。
楚家但凡是有點眼力勁的,都恨不得能一個指頭能把歸晚給戳死。沐歸晚的舉動無一不是幫着陛下在打壓楚家的,除了楚蘭敏那個呆子,其他人在面上跟她保持了客氣就不錯了,不知她怎麼還敢踏進楚家大門。
楚夫人試探了幾回,沒問出什麼,不冷不熱地擋着歸晚:“有事叫老身轉告也是一樣的。鳳鳴如今不太方便。”
歸晚微微笑道:“不敢勞煩夫人,我找鳳鳴,是爲了一些私事。昨日,我已叫他的丫頭告訴他我要來,想必他已在等我了。”態度恭謹得叫人說不出話來,這話麼,卻叫人聽着生氣。
楚夫人不動聲色地攔在了她前面:“鳳鳴近日要準備成親之事,難免忙碌了些。”鳳鳴好不容易答應了這樁婚事,這時候沐歸晚再出現,豈不是要亂他心神嗎?
歸晚驚愕:“鳳鳴要成親了?不知是哪家小姐?”她怎麼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是白家小姐,白家家主白行知的親妹妹,兩家已經交換了庚帖了。”楚夫人這麼說,是望她知道,她註定是楚家的敵人,只望她能識相,早早離開纔好。
白家和楚家,素來是王不見王。兩大皇商本就相互制肘,便是再怎麼親近,面上也是要做出不和睦的樣子的。如今這兩家竟然要聯姻了!他們是想破釜沉舟,與慶昭帝一拼了麼?
歸晚面上不露,微微笑道:“如此,我更要去恭喜他一聲纔是,好歹,他還叫我聲師姐。”她臉皮厚起來時,還真沒人能比得上她。
楚夫人沉下了臉,正想着對策怎麼趕她走,卻不知楚蘭敏院中的人得知歸晚到了,巴巴地過來請了,她也只好咬着牙放行。
“鳳鳴,你喜歡白家小姐嗎?”他答一句喜歡,那麼她接下來的話也不必說了,今日,只當她沒來。
鳳鳴一澀,淡淡笑道:“白家小姐,想來是極好的人吧?成親之後,我定會竭盡全力喜歡她的。”
他便是如此,寧願委屈了自己,也不願委屈了別人,歸晚只想嘆息。
“既是如此,這門親事不結也罷。”歸晚見鳳鳴眼睛一亮,知他是誤會了,卻不得不繼續道,“陛下對白楚良家的態度如何,你應該最清楚。若是你們打着合成一處,明面上跟陛下對着幹的主意,我勸你還是早早罷手吧!此舉太冒險了,就是是成了,也是兩敗俱傷。”
鳳鳴的眼神越來越黯淡,他知道她說的都是爲他考量,只是,他心底只是悶悶地疼,她說的都不是他想聽的:“師姐是爲了這件事,特地來找我的嗎?”
歸晚搖頭:“原本不是的。而今卻也跟這件事有關。鳳鳴,你信我嗎?”
楚蘭敏毫不猶豫地回答:“自然是信的。”
他的神情,卻叫歸晚不忍心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她打算的,就一定是正確的嗎?萬一失敗,他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看她躊躇,楚蘭敏反倒安慰她:“師姐,不管有多爲難的事,你儘管直說吧!師姐總不會害我的。”
歸晚咬了咬脣,將計劃說了:“我只是提議,若你答應了,有風險不說,恐怕跟白家也結不成親了。你先考慮好了再回答我。”
楚蘭敏沉默了半晌,鄭重道:“師姐,我跟你合作!”
歸晚反倒不確定了:“你先仔細想想再回答我。”
“不用想了,我相信你!”
楚蘭敏的信任反倒叫她心底沉甸甸的,原先打算讓他早點打發了紫薇回去,卻不知如何開口,罷了,過兩日再說吧!
紫薇進來時,歸晚已經走了,見楚蘭敏沉默,她輕手輕腳上前,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卻沒有見到她意想中的表情,失望道:“少爺,你都不怕嗎?”
楚蘭敏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倒是你,老玩這種把戲,早就被人看穿了。”
紫薇擺擺手:“好嘛好嘛,以後不玩就是了。怎麼沐大人剛來就走啊?也不多坐會。”
楚蘭敏悵然若失,卻是不願再提及那個話題:“紫薇,你想回鏢局了嗎?”
紫薇吐了吐舌頭:“就知道你會趕我走。放心吧,姑娘我說話算話,當初說好了只待一個月的,現在都一個多月了,就是你不趕我,我也要走了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前路兇險,他總不願拉着旁人冒險的。
“好啦好啦,跟你開玩笑的,其實是我自己想走了,畢竟離開了這麼久,我也想念鏢局裡的師兄弟們了。”紫薇一臉無所謂地道,“不過你得給我踐行。不如,請我喝酒吧?”
“好。”瞧着一臉天真爛漫的紫薇,楚蘭敏的抑鬱一掃而空。
真看不出來,紫薇的酒量這麼好,他都喝得有些懵了,她仍是一臉淡然,甚至連坐姿都沒歪一下。
“不行,不能再喝了,我們回,回去吧!”
紫薇乖乖點頭,剛剛站起,卻撲通一下摔倒在地上,原來她不是沒喝醉,只是酒品好而已,楚蘭敏忍住笑,伸手去扶她,她任他扶着,手軟腳軟,帶着清香的身體時不時蹭在他身上,待楚蘭敏好不容易將她扶進客房,身上已是隱隱燥熱。
“少爺,我好難受。”她偏偏拉着他不肯放手,在他身上扭動着,一面拉扯着自己的衣裳。
楚蘭敏想拉開她的手,卻不知爲何手忙腳亂中發現他身上的玉佩與她的纏在了一起。
“少爺……”她臉上泛起微微的潮紅,“我好難受,幫幫我。”
那股熱流在身體裡流竄着,侵蝕了他最後的清明,楚蘭敏望着那一張一合的紅脣,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芙蓉帳裡,春色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