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管他是不是真心
歸晚瞧了瞧那枚細細的銀針:“王爺,我不會武功。”
她彈出銀針依靠的就是銀針本身的彈力加上一些巧勁,只能用來防身,不可能隔着這麼遠傷人。她所站的位置離那畫舫少說也有六七丈,除非是暗器高手,誰也不可能把這小小一枚針射得這麼遠。
“這真不是你的?”北悅寧眯着眼睛,不知爲何,悄悄鬆了口氣。
歸晚負了手:“若我有心要陷害王爺,大可不必叫人放那枚求援彈,就地綁了你的側妃,讓她給百姓們一個交代。王爺也該知道,我沒什麼不敢的。”
她那雙清亮的眼睛裡明明白白地寫着坦蕩和無畏,這樣的眼神,卻叫悅寧心中一慟:“本王會去查,你最好保證你所說的是真的。”
“我也希望王爺能早日查明真相,還我一個清白。”
悅寧拂袖而去。
這一場鬧劇,就在誠王懲戒了手下衆人結束。既然誠王都服了軟,想必那些達官貴人也不會在荀陽碼頭故意挑事了。一時碼頭上的人歡呼雀躍,有人讚揚誠王仁義的,也有人贊歸晚英明的。只有歸晚知道,因爲那枚銀針,她與北悅寧誰都沒討到好。
北悅寧因爲士兵射傷了百姓,予以重懲,恐怕回到軍營之後,會有好一番折騰,才能穩定軍心。而她,本來也算是拉攏了他做了一時的後盾,雖則是各取所需,但是短期內他也算是個好的合作伙伴,這麼一鬧,以後北悅寧不給她小鞋穿就不錯了。
“小十九,你可看到了那銀針是從什麼地方射出來的嗎?”
“速度太快了,沒看清。”小十九搖搖頭,“不過,公子姐姐,要從這麼遠的地方射一枚銀針過去,除非是絕頂高手。”
歸晚點點頭,一揚聲:“子揚,給我滾出來!”
子揚嬉皮笑臉地跑到她面前:“小姐,我也沒看清。”見歸晚臉色不豫,他又繼續道,“這樣遠的距離,就連我也做不到。”算是認同了小十九之前的話。
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小姐,反正倒黴的是誠王,他管那麼多做什麼?再說了,誠王看小姐的眼神奇奇怪怪的,瞧着就叫他替主上揪心。誠王跟小姐翻臉纔好呢!要是他敢爲難小姐,看主上怎麼收拾他。他唯恐天下不亂地想着。
“你的武功很高嗎?”歸晚的表情如是問。
他好歹是個高手,怎麼可以讓未來女主人看不起:“小姐,你別看我這樣。主上身邊除了那個高來高去的影子和子言就是我最靠譜了。”話一出口,她就覺出不妙,嗚嗚嗚……他又被小姐給套了話去了。她跟主上一樣奸詐……
歸晚也不想看他:“子言的傷該養好了吧?以後還是讓他跟着我。”
“小姐,子言這次元氣大傷,可不是得修養上一年半載的嗎?”歸晚一眼瞥過去,叫他差點咬了舌頭,聲音也弱了下去,“是,是明天就叫子言回來。”其實子言半個月前就完全康復了,是他厚着臉皮好求歹求才讓子言多給他一個月的時間跟小姐“培養主僕之情”。
“子言回來後,你就回林千夜身邊去吧,我這也用不上你。”歸晚繼續道。
“小姐饒命啊!”子揚怪叫一聲,惹小姐不高興被趕走,主上知道了,還不扒了他的皮?
歸晚哼了一聲:“那你知道怎麼做?”
小十九背過身去偷笑,公子姐姐這分明是狐假虎威呀,動不動就拿右相大人嚇唬子揚。看來,子揚又要毫無懸念地乖乖妥協了。
果然,子揚默默地對了一回手指,哭喪着臉道:“是……我方纔看到射那枚銀針的人了,好像是楚蘭敏身邊的小丫頭。她拿了個機括射的。”早知如此,他就早點說出來,還可以邀個功了。
“紫薇?”是了,她是洛心的人,自然要聽洛心的命令行事的。
歸晚靜默了半晌:“這件事只當是不知道吧!”
小十九抿了抿脣,那個紫薇看起來就是武功不弱的,她完全可以把形跡隱藏起來,爲何要故意讓人看到?公子姐姐自然也能猜到這些,爲何又置之不理?
“小姐,小姐……聖,有聖旨。”蘇蘇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碼頭上來,一把拽住歸晚的袖子,“宣旨的公公在荀陽府等着了。”
慶昭帝這時候給她下聖旨?是要塞人給她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沐歸晚平抑物價有功,造福於民,特賜二品儀仗,領從二品奉,並在荀陽賜別院一座。”竟是絕口不提她建造商會的功勞。
待歸晚謝了恩,那宣旨的公公和氣地拉了她,爲她引薦了兩張生面孔:“沐大人,這兩位大人,一位是戶部侍郎石敬石大人,一位是秘書監的秘書舍人樑克建大人,以後,他們便是您的副手了。”
石敬和樑克建客氣地拱了拱手,歸晚微笑:“陛下英明,我這邊百業待興,事物繁雜,兩位來了,在下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歸晚的態度謙遜,不僅石、樑二位舒心,就是宣紙的公公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兩個顯然都是慶昭帝的心腹,石敬且不必說,官居四品,樑克建雖說是六品,可秘書舍人何等清貴,就是朝中的大員也得給他們三分顏面。慶昭帝不過給她一個商會會長的虛名,只有二品的儀仗,卻沒有二品的頂戴,連身官袍都不曾賜,分明是叫她在他們面前擺不起譜。她若無能點,立馬就能叫他們給架空了。
不過人來了總是要安置的,兩人各自帶來的四名幕僚,也一一安排了職位。算起來,也壓了北悅寧一頭。早知道慶昭帝會往她身邊插人,卻沒料到會來了這麼噁心的一招。
唯一高興的人大概就是蘇蘇了:“小姐,太好了,陛下賜了別院,我們就不用再寄人籬下了。”
子揚聽着那“寄人籬下”幾個字刺耳:“什麼寄人籬下?我家主上的就是小姐的。再說了,陛下那麼小氣的人,給的別院能好到哪裡去呢?”
“就算是不好又怎麼樣?我們沐家的少爺小姐哪一個不是吃不得苦的?自己的地方,住着舒心。”
她這話什麼意思?是說小姐吃不得苦,趨炎附勢嗎?子揚這下真的生氣了:“你這是跟小姐說話的態度嗎?”怪不得主上有意不讓她近小姐的身呢!
歸晚拉住他:“子揚,蘇蘇不會說話,她沒有惡意的,你別往心裡去。”
“我說的是事實,不就是幾個奴婢嗎?我家小姐又不是養不起。”蘇蘇偏要火上加油,她真是搞不明白,那個陰陽怪氣的右相有什麼好的,哪比得上狄家公子溫和儒雅。
子揚礙於歸晚的面子,不好再跟蘇蘇爭執,只好偏過頭去嘀咕:“還敢說自己是小姐的貼身侍女呢。每天都有好幾撥人盯着我們這院子,若不是這院子裡的人護着,小姐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搬出去,誰保護小姐?”
蘇蘇聽了個分明:“小姐,是不是真的?”她竟一點都不知道,“你怎麼都不告訴我?”她身爲她的侍女,知道的,還不如一個外人多。
子揚沒好氣:“你知道了除了白操心有什麼用?小姐體恤你,你體恤小姐嗎?”蘇蘇看起來精明,行事也大方,他不知爲什麼,就是對她喜歡不起來。
“我……”蘇蘇只覺得委屈,“是了,我沒用。不會武功,不能保護小姐。不會算賬,也不會經商,不能像甜兒一樣幫着小姐賺錢。我是個只會添麻煩的廢物,總行了吧?我就知道我是多餘的。”她哭着跑了出去。
歸晚嘆了口氣,她對蘇蘇,總是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她本是沐家的丫頭,當日,以死相逼要留在她身邊的。一晃眼,快兩年了,蘇蘇很忠心,也很細心,可是她們中間總是隔了一層,與她相處,總不如旁人那麼輕鬆自在,所以她有時候,也會不自覺地遠着她。她這樣,叫她傷心了嗎?
“小姐,你現在確實不宜搬出去住。”子揚怕小姐被蘇蘇那死丫頭一哭就動了搬出去的念頭,找了子言當說客。
歸晚點頭:“我知道輕重的。”
林千夜對她的迴護,她怎會沒有察覺?他雖則任性又霸道,可能給她的,無一不是最好的。他對旁人或許殘酷,對她卻從未用過那些手段。這次,她回來,總是隱隱察覺到了他對她與之前的不同,除了寵溺,似乎多了若有若無的真心。可是,爲什麼每次她認認真真地問起,他總要不動聲色地避開?
她終究害怕,怕這點“不同”,不過是她的錯覺,不過是又一場笑話。有前車之鑑在,她不敢邁出那一步。
“子言,你說,他對我可有真心呢?”她望着他,如同一個迷路的小女孩。在子言面前她總是不自覺地露出最真的一面,因爲,他總是如此妥帖。即便是在她恨極了林千夜的時候,仍會感激他,把子言給了她。
子言的笑容很溫暖:“小姐,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是否想要他的真心。”
“如果說……我想要呢?”歸晚咬着脣,難得地顯露出幾分無措。
這時候,她倒顯出了這個年紀的少女該有的樣子來,子言摸摸她的腦袋:“小姐想要,就去爭過來。他現在是否真心,重要嗎?”
果然是……好霸道的回答。他們這些人,真不愧是從那個傢伙身邊混過的。
不過,這樣的回答,卻叫歸晚豁然開朗,是呀,糾結他是不是真心,有意思嗎?既然想要,管他是不是真心,儘管把他的真心要過來就是了。她一開始是想引起他的興趣,他果然上鉤了,現在不過是想要一顆心,這有何難?
他的心,只能在她身上!
歸晚渾然不覺,其實,這也是林千夜式的思維呀。
卻說蘇蘇跑了出去,一頭撞上了一個人,那人面白無須,微微有些發福,看起來很和氣:“咦?這不是沐大人家的丫頭嗎?怎麼哭了,跟你們主子吵架了?”
蘇蘇搖搖頭,不說話。
那人繼續道:“那定是遇到什麼難處了。我是沐大人的同僚,名叫石敬,與我說說,或許能幫你一二。”
蘇搖頭:“謝謝石大人,我沒遇到什麼難處。”看着石敬沒有絲毫不耐煩,一臉慈色,不由得脫口而出,“我只是辜負了舊主人的希望,心裡難過。”
“舊主人?是沐老太爺嗎?”
蘇蘇臉上一僵,點了點頭。
石敬眯眯笑道:“真是個忠心的丫頭。沐大人官運亨通,才名遠揚,唯一能叫沐老太爺操心的就是婚事了。你所說的囑託,大概就是沐大人跟狄家公子的婚事吧?畢竟這是沐老太爺定下的。”
蘇蘇繼續點頭:“我辜負了老太爺的期望,心裡難過。”
“其實啊……”石敬搖了搖頭,“你也不用憂心,大抵沒幾個人看好沐大人跟右相,右相大人自是才貌雙全仙人之姿,性格卻是古怪,對沐大人恐怕也就幾日新鮮。只要沐大人跟狄家的婚事定下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以林千夜的驕傲,若叫他知道了沐歸晚要嫁到狄家,他肯定就罷手了吧?看他到時候可還有什麼立場幫着沐歸晚。
蘇蘇眼睛一亮,對啊,不管小姐願不願意,先把這門親事敲定下來再說。到時,小姐見到狄少爺一表人才,說不定就喜歡上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