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他竟然不告而別
北悅寧的野心她再清楚不過。他想要那個位置。於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細心地經營人脈。而今在冀門關領兵。說是鎮守邊關。保家衛國。不過是爲了能穩固手中的兵權罷了。以天家之子特有的野心。他又豈肯會跟她合作。現在是安插人手。接下來。肯定是一步步蠶食她的勢力。把她徹底擠出這個商會吧。
可是。以她現在的實力。她能拒絕他這個過分的要求嗎。
答案是:不能。
北悅寧在四年前。因爲她的事被慶昭帝和朝臣猜忌。卻能安然而退。順利地娶到步星月不說。步家還絲毫沒有怨懟。證明他在朝中的勢力。並不僅僅是表面上的那樣而已。
或許她可以衝動地拒絕他的要求。甚至是上摺子參他一本。慶昭帝也許會申斥他一頓。接下來呢。她以後做任何事都將寸步難行。這荀陽城。是在赤麟軍的轄下。是他北悅寧的地盤。所以。她除了答應。別無他法。
歸晚暗自嘆了口氣。朗朗笑道:“殿下既然如此盛情。我便先謝過了。我這邊確然一時找不齊合適的人手。若殿下肯伸出援手。那再好沒有。只是不知殿下預備派幾個人給我。”
這麼快就想明白了厲害關係。半點也沒有一般少年得志的驕矜。能屈能伸至此。這沐歸晚果然是個角色。北悅寧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四個。”
“不夠。”歸晚微微一笑。目光毫無所懼地望着他。“殿下既然要給。何必如此小氣。”
悅寧已不止是讚賞。更是欽佩起她的魄力了。她可真的只是一個才十九歲的女子嗎。“那你想要多少個。”
“最少十個。”四個也是防着。十個也是防着。何不多要幾個人。還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他既然敢給。她便敢用她就不信駕馭不了那些人。
“好。本王就給你十個人。”
歸晚輕輕一笑:“至於王爺方纔允諾派給牙行的五百赤麟軍。希望王爺能派給治軍嚴謹的參將。”
他方纔說的五百赤麟軍是爲了威脅她的。沒想到。她竟然真敢就這樣向她要人。北悅寧已經從她這裡得到太多的驚訝了:“你要軍隊做什麼。”
歸晚笑道:“王爺方纔說了。看守牙行嘛。我原先也沒想到。倒是多虧了王爺提醒。商會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最怕有人鬧事。有赤麟軍看着。我等做事也多了分底氣。”
他既然用五百赤麟軍威脅她。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了。以他的好面子。必定不會收回去。這兩日馬藺天天找她發牢騷。說拜她所賜。最近荀陽治安不甚好。衙門裡的官差衙役都不夠用了。叫她少生事端。他就送上門來的五百人。正好。軍人可比衙役要好用多了。
北悅寧心中苦笑。他有一種反被她利用的荒謬之感:“好。本王留下那五百赤麟軍給你。”
歸晚笑道:“謝殿下。所謂一事不勞二主。此次蒙殿下慷慨相助。以後少不得有事還要勞煩殿下。”我辛苦建立的基業你既然要插上一腳。那麼多少也要給我邢意。
這已經差不多算是合作的邀約了。
北悅寧眯了眯眼睛:“有什麼事。你可以找林序。”
如此。算是合作達成。只是。歸晚知道。這合作的雙方都沒什麼誠意。誠王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就是爲了把整個天下商會握在手中。而她嘛。不過是順水推舟。趁機擴大她的勢力罷了。
從誠王處回來。歸晚仔細想了想。豁然開朗。她先前豈不是杞人憂天。這天下。但凡是有利益的事。無人不想分一杯羹。眼見着她牙行辦得有聲有色。朝中上下該有多少眼睛巴巴地看着呢。如今誠王名目張膽地插了人進來。其他勢力的人豈會不聞風而動的。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水至清則無魚。她難道還想把這商會護得如銅牆鐵壁一般。得罪天下人不成。
他們既然要放人進來。有本事的。她就不該攔着。一個人是鬥。一幫人也是鬥。一盤散沙各爲其主的一幫人。可比一個人要好解決多了。要在商會安插人手的。就儘管來吧。現在人手是多多益善。她不怕他們有異心。就怕來的人不夠聰明。
剩下的就是錢財和自己手下商號的問題了。只要應對得當。總會解決的。歸晚心頭一鬆。多日積攢下的疲憊蜂擁而來。在臥榻上抱着大迎枕沉沉睡去。
林千夜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初冬的暖陽透過紗窗落在榻上的小人兒身上。長長的睫毛下。是一個月牙形的陰影。粉脣孩子氣地嘟着。因爲不甚舒服的睡姿。臉上的表情是不滿意的彆扭。細小的塵埃在陽光下舞動着。安逸而又溫暖。從那日早上開始。小丫頭就開始跟他鬧彆扭。在他面前。一點點委屈都不肯受。這樣嬌氣。
他便靠在窗邊靜靜地望着她。這個姿勢再維持下去。她就該落枕了吧。可是。他偏偏壞心眼地不去糾正。想瞧瞧她明早只能偏着頭。卻又一臉無可奈的委屈模樣。
榻上的人兒似是知道他所想。跟他作對似地動了動。再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沉沉睡着了。
林千夜一笑。招手叫了個侍女進來。指了指榻上的人兒。自顧自地走了。那侍女豔羨地望了歸晚一眼。拿了牀被子輕手輕腳地給她蓋上。
林千夜負手施施然地走出了大門口。漫不經心地微微擡了擡手。便有一道黑影閃過。幾個起落。抓了一個黑衣人丟到了林千夜面前。那黑衣人似是不敢相信般睜大了眼睛。一咬牙就要吞下口中的毒藥自盡。卻被人捏住了腮幫子。
“我想見你家主人。”
即便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死士。也抵不過他的攝魂術。那死士木然地點點頭。在前面帶路。
小園的一處院子裡。林千夜見到了洛心。她半坐在牀上。全然不顧不弊體的衣裳。捂着嘴脣咯笑着:“我就知道你會來。”她近年來越發沒個樣子了。把寫意樓的紅牌小倌都當成了男寵不說。竟白日宣淫。
林千夜似是沒有瞧見這滿室的靡亂:“母親大人有召。我豈敢不來。”
洛心咯笑着。那輕浮的姿態。卻有着別樣的陰鬱:“哦。我什麼時候說想見你。”
“上次你又爲何要跟楚正良聯合起來射殺她。”
洛心指尖輕撫着牀上一個漂亮男子的眉眼。哂然一笑:“若非如此。我怎麼可能見到你。這裡曾是那個小丫頭的房間吧。你瞧瞧。這桌椅陳設。都是當年的樣子。就連妝臺上的。也是她當年的小玩意。我都一一存留着。她的日子。可比我過得還像個公主。你果真是寶貝她。把府郅得滴水不漏不說。就連她出門。我的人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
林千夜眼也不擡:“你本可過得像個公主。”
洛心呵呵笑着。蒼白若雪的容顏上。那雙幽麗的眼睛閃爍的光芒淒厲如惡鬼:“你向着他。連你都向着他。活得像個公主。以一個卑賤的侍妾的身份。沒名沒姓地做他那麼多女人中的一個。我本就是公主。我本來就是。若不是他。我會是出雲國的貴妃。不。還有可能是皇后。他憑什麼這樣待我。他們憑什麼。”
林千夜靜靜地望着她。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緒:“不肯放過你的。是你自己。”
這是他第一次說這樣認真的話。洛心卻嗤之以鼻:“。”被她按倒在牀上的男人開始瑟瑟發抖。他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像他這樣的身份。只有一個下場--死。她似是十分享受他的恐懼。冰冷的雙手在他的肩膀上滑動着。最後落在了他的心臟上方。感受着他因爲害怕而加速的心跳。
她本是洛泉國最美麗的公主。她本該是九天之上的鳳凰。接受旁人的景仰。可是。國破那日。她所有的一切都毀了。她被當成一個禮品般推來送去。誰尊重過她。楚正義那個混蛋強佔了她。迫使她生下了這個孽種。那時候。誰尊重過她。那些男人見了她。都如見到了血的蒼蠅。只想着巧壤奪。又有誰尊重過她。放過。她爲什麼要放過。那些過往。她一輩子都不會忘。她要他們都付出代價。
林千夜早料到是如此:“我來不是聽你發牢騷的。這句話我只說一次:別打她的主意。”若非她是他的母親。他也不會多說這一句話。
洛心勾脣。眼睛中是與他一模一樣的靡麗。只是多了幾分陰鬱:“若我犯了。你會如何。殺了我嗎。”
林千夜不帶煙火氣地彈了彈手指。慢悠悠道:“我當然不會殺你。不過是把你關在有四面都是銅鏡的房間。叫你日日夜夜對着自己那張臉。”
他施施然離去。徒留下洛心緊握着拳頭。一臉驚恐。她本想拿了那小丫頭要挾他。沒想到。他竟然反過來警告了他。他就那麼自信能護她周全嗎。
楚蘭若。我的乖兒子。我倒要看看。當我把她毀了時。你臉上是什麼表情。
歸晚是三日後才發覺似乎好久沒見到林千夜了。她一面擡手。一面迷迷糊糊地問起。右相大人這幾天去哪裡了。
被問話的侍女似乎是等着她問這句話很久了。手下不停地抖開衣服幫她套上。飛快地答道:“右相大人三日前已經回廄了呀。”
歸晚“哈。”了一聲。難以置信地道:“回廄。”心底卻是有說不出的失落和不甘。他。竟然都不跟她說一聲。那天故意迴避她的問題。現在。又不告而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到底是沒把她放在心上啊。
那侍女趁着系衣帶的空擋。偷偷注意她臉上的神色。一面笑道:“右相大人走的時候。見大人您還睡着。不忍心驚動您。”
歸晚用鼻子哼哼:“他就是故意的。”他那個惡劣的大壞蛋。有時候自己半夜睡不着。也會捏着她的鼻子把她折磨醒。他會不忍心叫醒她。
她一副被拋棄的孝的情態。叫伺候她梳洗的幾人都捂着脣偷笑。
歸晚皺皺鼻子。拿眼角望她們:“你們很開心。”她平時可不這樣無理取鬧。絕對是自己不高興了。就想着要找別人的茬。
幫她穿衣服的侍女誠實地點頭道:“是。奴婢是替右相大人開心。”
歸晚咬牙。林千夜那廝惡劣。他的家僕同樣惡劣。放了她一次鴿子就要普天同慶了嗎。還是看她不高興很好玩。不不不。她絕對不承認自己是高興。只是沒睡醒起牀氣犯了而已。絕對的。
侍女見歸晚神色不對。急忙道:“大人。奴婢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而是右相大人臨走時說了一句話。”
歸晚有恃無恐地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晚娘臉。反正不怕她不說。
果然那侍女解釋道:“右相大人說。‘且看那個沒良心的小東西什麼時候能發現本相不見了。能叫她三天之內提起。本相就該十分欣慰了’。”果真是把林千夜那可惡的口氣學得惟妙惟肖。
歸晚嘴角抽了又抽。他果然很無聊。耳邊只聽得那侍女興高采烈的聲音:“今天剛好是第三天。右相大人知道了定會十分高興。”
歸晚現在只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嘴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