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彌夜瞳孔一縮。這隻鬼到底多強大?
唐海桐卻臉‘色’一白,在那瑩藍‘色’妖力消散的同時,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咦,他吐血了?”那隻鬼呆了呆,又奇怪的看向了釋彌夜,“你怎麼沒有?”
本來就因爲唐海桐突然的吐血而擔心的釋彌夜,聽到這句話,當時就差點真的吐血:“我怎麼知道!”
那隻鬼乾脆就站在了釋彌夜面前:“你們想要抓我?爲什麼?”
其餘的人也趕到了這個房間,陳琛正好聽到了這句話,開口就是一句:“那你把人家的房子翻得一團‘亂’,又是爲什麼?”
這隻鬼有些驚奇的看着陳琛:“你也能看見我?你們都是什麼人?”
“你先別管我們是什麼人!”孫安琪沉着臉看着它,“你還是先實體化吧!”
那隻鬼有些鬱卒的看了孫安琪一眼:“你又不是人!”
“你!”孫安琪氣的差點抓狂。
釋彌夜卻比較擔心唐海桐:“唐海桐,你沒事吧?”
吐了一口血,唐海桐顯得有些萎頓:“我沒事。”
那隻鬼的臉上倒是‘露’出了一絲歉意:“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破壞了那個對你的傷害這麼大,因爲開始我打散這個丫頭的那個淡黃‘色’的東西的時候,她什麼事情都沒有。”
想了想,這鬼又補上了一句:“你比不上這個丫頭。”
唐海桐頓時又有了想要吐血的衝動。
“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先實體化吧!”陳琛沉聲說道。
那隻鬼又想了想:“也好,反正我如果想跑,你們誰都抓不到。”
潘錦繡躲在釋彌夜的身後,探出頭看着外面的空地。
那隻鬼很突兀的出現了,脖子斷了,頭無力的耷拉在一邊,身上還帶着可怖的血跡。
潘錦繡驚叫了一聲,把頭縮了回去。
釋彌夜翻了個白眼:“麻煩您換一種樣子。”
這隻鬼爽朗的一笑,伸手把自己的腦袋扶好,全身上下迅速的就變成了生前整潔——至少是完整的樣子。
“孫安琪,這不是夏然然吧!”釋彌夜先就對着孫安琪一攤手。
“像它這麼強的鬼力的鬼,想要變成什麼樣子都不稀奇。”孫安琪撇了撇嘴,“說不定他這個樣子也是僞裝。”
“然然姐纔沒有這種拎着自己的頭到處跑的惡趣味。”釋彌夜又把視線轉到那隻鬼身上,“你的樣子,是人變的鬼吧!”
那隻鬼倒是愣了愣:“難道還有不是人變的鬼?”
“當然有!”見這個鬼的確是什麼什麼惡意,釋彌夜的表情也淡然了許多,“不過我們可以換個地方嗎?”
這隻鬼聳聳肩:“隨便。”
“那還是到孫安琪你的房間裡吧!”釋彌夜和孫安琪扶起唐海桐,“唐海桐也需要休息一下。”
佳沫兒面‘色’緊張,趕緊跑到前面去給他們開‘門’。
等把唐海桐安頓在孫安琪的‘牀’上做好,其餘的人在孫安琪的‘牀’上坐了一排,一起審視着對面書桌前坐着的那個鬼——就跟被叫到了辦公室裡的小學生一樣。
不過那鬼的表情可不是小學生的表情。它悠閒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對面那一排年紀小的可以做他的孫子孫‘女’的小孩子們。
佳沫兒把視線投向了釋彌夜,釋彌夜又把視線投向了陳琛。
陳琛沉‘吟’了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胡不歸。”
“怎麼死的?”
“被敵人打死的。”
所有人面面相覷。
釋彌夜皺了皺眉:“被敵人打死的?我看你的裝束……什麼年代死的?”
“抗戰的時候。”胡不歸一聳肩,“我們連跟小鬼子碰上了,子彈打完了,就白刃戰,我殺了四個鬼子,最後被一個小鬼子偷襲,把我腦袋給砍下來了。”
胡不歸說得輕描淡寫,但是聽的人卻能感覺到那份慘烈。所有人都對眼前的這個鬼,不對,這個烈士肅然起敬。
“可是,胡先生……”
“我哪裡是先生。”胡不歸哈哈一笑,“你們這幾個孩子我還‘挺’喜歡的,叫我名字就好了。”
大家又對視了一眼,釋彌夜輕咳了一聲:“胡叔叔,我們一開始就知道,您對夏叔叔他們並沒有惡意,可是我們也實在是不知道,您爲什麼要到夏叔叔他們家裡來翻東西?”
“我要找東西啊!”
“到底乾爹乾媽家裡有什麼東西是您需要的?”孫安琪忍不住開口,“您也知道,我也是鬼,您想要神惡魔東西,跟我說了,我會幫着你找的啊!”
“可是。”胡不歸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我要找的這個東西,就算找到了,也不見得有多大的用。”
潘錦繡的嘴角‘抽’了‘抽’:“那您找那個東西幹嘛?”
胡不歸嘆了口氣:“你們好像都不是普通人,所以我就告訴你們吧!”他的表情變得神秘了起來,“這夏國雄,有可能是我的弟弟。”
“弟弟?”
“是啊!可能是我的弟弟投胎的!”胡不歸還是一臉的神秘。
“不可能!”釋彌夜立刻開口反駁。
“爲什麼不可能?”胡不歸一攤手,“起初我還以爲夏國雄可能是我們胡家的後人,可是他又姓夏,所以我疑‘惑’,就想要找找這家裡有沒有家譜。可是找了幾天,家譜沒找到,翻了夏國雄家裡的禮簿,發現那些人跟我們的胡家也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對啊!”潘錦繡又疑‘惑’的開口,“胡叔叔,你死了之後,回家就好了,你應該能記得自己家在哪裡啊?”
說起這個,胡不歸又重重的嘆了口氣:“我覺得我死了之後,就一直渾渾噩噩的飄‘蕩’着,這一飄就是幾十年,等我真正的有了自己的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八十年代了!等我趕回自己的老家的時候,早都找不到一點原來的樣子了!”
“可是……”
胡不歸打斷了釋彌夜的話:“所以之後的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找我們胡家的後人,要不就想要找到我弟弟投胎之後的那個人……直到我找到了夏國雄。”
“胡叔叔。”釋彌夜沉聲開口,“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胡不歸頭一偏:“你想要說什麼?”
“是誰。”釋彌夜斟酌着詞語,“是誰給你說,人死後會投胎的?”
胡不歸愕然:“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
佳沫兒一攤手:“那你爲什麼沒有投胎?爲什麼孫安琪沒有投胎?而且你飄‘蕩’了二十多三十年,見到了不少的鬼吧!爲什麼那些鬼沒有投胎呢?”
“因爲他們都是枉死的啊!”胡不歸說得理所當然,“枉死的人都不能投胎吧!所以我都很少見到過那種一看就是年紀很大的鬼,就是老死的人都投胎去了……”
釋彌夜哭笑不得:“那是因爲他們怨念不重,執念不深……你看看你們當時一個連,您有見到您的那些戰友嗎?”
胡不歸又是一攤手:“我不是說了嗎?我渾渾噩噩的飄了幾十年,等我有意識的時候,早就沒在當初的那個戰場上了。說不定我的戰友們也跟我一樣,四處都飄飛了……”
“胡叔叔,剛剛您問過我‘難道還有不是人變的鬼’這樣的話吧!”釋彌夜嘆了口氣,“那是因爲,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陰’曹地府、閻王判官,沒有了投胎轉世、六道輪迴。”
“啊?”胡不歸一時沒有鬧明白。
“人死了,就死了,變成鬼的只是極少數。而這少數人,就是因爲對這個世界的某個人、某件東西、某樣事情,有太深的眷念、執念和怨念,所以纔會變成鬼。”釋彌夜詳細的解釋着,“而不是人變的鬼,是天生地養,靈氣之地爲虛魅,怨氣之地爲魑祟。”
“我想,胡叔叔您也是心中有執念,所以纔會變成鬼吧!”佳沫兒又補充了一句。
胡不歸早就聽得目瞪口呆了。好半天,他才反應了過來:“你的意思是,我,我弟弟,是真的死了?”
“也不見得,看您的弟弟年紀到底多大啊?”
胡不歸沉默了:“除非我弟弟今年一百多歲了,還能活着。”
一羣人頓時無言。
胡不歸苦笑了好多聲,才又看向了釋彌夜:“那你們……又是什麼人?”
釋彌夜一聳肩:“我們本來是普通人。因爲這個世界上死掉的妖‘精’太多,而他們的力量又沒有消散,所以我們就是繼承了那些妖‘精’的力量的人。所以我們,被妖稱之爲——孽。”
胡不歸悵然了:“這個世界有妖‘精’,還有你們這種孽,有我們這種鬼,可是爲什麼卻沒有了輪迴?”
“誰知道呢!”釋彌夜嘆了口氣。
“不過,胡叔叔,你爲什麼會那麼肯定夏叔叔就是你的弟弟啊!”南宮叡卻對這個比較好奇。
胡不歸又苦笑了起來:“說是這世界上沒有投胎轉世,可是,這夏國雄,長得跟我的弟弟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所有人都大驚:“一模一樣?”
“長相完全是一模一樣。”胡不歸嘆了口氣,“所以我一開始纔會想,他會不會是我們老胡家的後人。可是之後我翻了禮簿之後,就否定了這個想法。而且聽說這夏家是世代在這裡居住的,絕不是我們那邊逃難過來的。”
南宮叡更好奇了:“那胡叔叔你右面又在找什麼啊?”
“照片!”胡不歸搖了搖頭,“我想找到夏國雄小時候的照片,看看他小的時候是不是也跟我的弟弟長得一樣,那樣我就可以確認他到底是不是我弟弟投胎的了。不過剛剛你們這麼一說,看來這照片也不用找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好半天,釋彌夜才慢慢的開口:“胡叔叔,到底是什麼執念,讓你在戰場上死了之後,還變成了鬼,留在了這個世界上?”
胡不歸沉默了好一陣,纔有些惆悵的開口:“是因爲我的母親。”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慢慢的講訴了起來,“我比我弟弟大兩歲,我的父親在我三歲,我弟弟一歲的時候死在了辛亥革命的戰場上,隨後是我母親把我和弟弟拉扯長大。抗日戰爭爆發之後,我離開了家鄉。在走之前,我在我父親的靈前跪地發誓,不逐倭寇,誓不歸家,然後改胡國英爲胡不歸。”
“那個。”潘錦繡舉起手來,“胡叔叔,你的弟弟的名字……該不會是叫胡國雄吧!”
“沒錯。”
“難怪!”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胡國雄,夏國雄,偏偏夏國雄還跟胡國雄的弟弟長得一模一樣,正是這種離奇的巧合,纔會讓胡不歸堅定不移的人爲夏國雄會是自己的弟弟投胎轉世。
“我走的那一年,我娘因爲過度的勞累,已經臥病在‘牀’,患上了癆病,全靠我弟弟在照顧着,而我弟弟小的時候得了那個——小兒麻痹症,行動一直不便。”胡不歸的表情有些黯淡了,“我到最後,都沒能回家,沒能見到我娘最後一面,也不知道我娘,最後到底怎麼了……我弟弟,最後又怎麼了……”
每當想到這些,胡不歸總是會想到那天,他跪在父親的靈前,磕了三個響頭,立下了誓言,弟弟就拄着木柺子站在‘門’口。
“大哥,我也好想去參軍……可是我是個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