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用問嗎?主上自然是想把此事鬧大。”書硯道。
“鬧大?”白然更加迷糊了,鬧大了此事對二小姐有什麼好處?除了得罪國公府外,他還真想不到有什麼好處。
“你命根子悄無聲息的被人斷了,你會大聲嚷嚷麼?”青靈瞄了一眼白然。
白然下意識捂住褲襠後退幾步,翻了個白眼,“你這樣亂看,小心姓秦的吃醋。”二小姐真是越來不矜持了。
書硯抱臂,邁着閒閒的步子跟在後面,“命根子被人悄無聲息斷了,在我南夏是丟盡顏面的事。國公府乃是南夏的名門,自然不會把此事外傳。
而主上要是把此事鬧大,讓整個夏城都知道寧縱和太監一樣沒了子孫根,到時寧縱肯定會受盡嘲笑。
主上這麼做,是在給死去的浣衣姑娘出口氣吧?”
“可是這樣得罪了國公府恐怕不好吧?”白然心裡還是擔憂。
“沒有什麼不好,我遲早要對付國公府。”青靈眸中閃過一絲狠戾。
“這萬一鬧到聖上面前,到時二公子會不會應付不過來?”
青靈淺笑,“我倒是希望此事能鬧到聖上面前,行了,我們走吧。”
書硯路過白然身邊,鄙夷道:“虧你還跟在主上身邊那麼長時間,怎的不明白主上若沒把握對付國公府,又怎會在今晚冒險做下此事?”
“主上,我們現在去哪?”書硯問道。
“去相府”她今晚在國公府大鬧,相信消息已傳進葉府,她現在要是回葉府,葉天銘少不得要說她。說說也就罷了,指不定還讓她去跪祠堂。
她可不想跪祠堂,且此處離相府不遠,去看看秦瀲那廝也好。
深夜,相府大門外值夜的侍衛看到青靈出現,立刻將她迎了進去。
前面給青靈引路的小廝直接將她帶到秦瀲歇息的地方,行至半路便見到秦瀲一襲白衣飄飄若仙而來。
“你帶他們倆去客房”秦瀲吩咐小廝將書硯和白然帶去客房。
打發走其他人,他拉起她的手走進他的寢房後,在她手心輕輕一捏,“夫人,你又不乖了。”
“呀,疼。”她裝似委屈道。
他無奈一笑,“明目張膽的斷了國公府公子的子孫根,也就你這丫頭做的出來。”
她反握住他的手,笑盈盈道:“夫君,萬一我闖下的禍自己收拾不了,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自然是給你頂着。怎麼,想讓爲夫出手幫忙?”
“你已經幫得夠多了,剩下的由我自己來。”她道。
忽地,他臉色一沉,聲音寒涼而又醋味濃濃的道:“說,寧縱的子孫根,你到底看了多少?”
“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她搖頭,一臉真誠道。
“沒有?”他似笑非笑,“這個爲夫姑且信你,可你爲何扒掉寧縱的褲子?你答應過爲夫的話是不是又忘了?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把爲夫的話放到心上……”
秦瀲在喋喋不休,越說不止醋味濃,而且口氣還越委屈。
這廝一囉嗦起來還真沒完沒了。
她突然勾住他脖子,掂起腳,以吻堵他的嘴。學着他的樣子,在他口中到處亂躥。
他哪裡受得住她的挑逗,大手摟緊她的腰身,眸眼深沉如海。她水靈的大眼看到他這樣的眸眼,大感危險,急急的想要退出去。他卻沒有允許她退走,含住她的脣,加深了吻。
國公府,寧縱的寢房裡。
觀雪端了碗藥走進來,“寧公子,喝點藥。”
“滾,滾出去。”寧縱怒道。
“觀雪不走”柔若水的音色透着堅持。
寧縱冷笑,“不走你留在這幹什麼,是在看本公子的笑話麼?”
“不管寧公子是否相信,觀雪從沒有想過要笑話你。在觀雪心裡,不論你成了什麼樣,你都是觀雪喜歡的人。”
她說的情真意切,寧縱卻不爲所動,“滾,本公子以後都不想再看到你。”他讓人把她拉出去。
“寧公子不要觀雪了,那觀雪活着還有何意思?”她悽然一笑,晶瑩的淚珠劃過絕美的容顏後落下。
把這句話說完,她一頭撞向牆,幸好這會兒來了人。
那些人急急的把她攔下,可她的額頭還是被撞破了,流了不少血。寧縱隨即命人給她上藥。
寧縱沒想到觀雪會因他而自殺,淡漠無情的心有了一絲觸動。
觀雪上好藥後,他嘆了一聲,“你何必如此?”
觀雪臉上的淚珠猶在,絕美的容顏更加惹人憐愛,“觀雪自小無父無母,爲人收養,長大後有了幾分姿色就被養父母賣進風雪樓,淪落風塵。
承蒙寧公子憐惜,觀雪得以從風塵中解脫出來,寧公子大恩,觀雪願以命相報。原本觀雪是爲報恩才心甘情願留在你身邊,可是這麼多天以來,觀雪卻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了你。
如今,即便我們之間沒有這恩情,觀雪也願爲你做任何事,只求你別不要觀雪,觀雪如今只有你了啊。
若你不肯要觀雪,觀雪唯有一死!”白淨的小臉上神色決絕,不似作假。
寧縱沉默片刻,觀雪小心翼翼的察看他的神色,卻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良久,寧縱漫不經心的笑道:“本公子不過開個玩笑罷了,哪捨得把你趕走呢。”
“寧公子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觀雪嗔道。
次日,青靈醒來時秦瀲已不在身邊。她睜開眼沒多久,皇上要召見她的消息已傳至相府。
皇上突然召見她,十有八九是因爲她昨晚在國公府鬧的事已傳到皇上耳中。
聽傳口喻的公公說,寧國公一大早天還沒亮就進宮求見皇上,並向皇上說了昨晚葉曇私闖國公府大鬧一事。
皇上聽後大怒,並決定傳召葉曇到永慶殿將此事解釋一番,並給國公府一個交代。
青靈走進殿裡,殿內之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望過來,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陰沉而詭異。
殿內除了有寧國公和元雍帝外,還有秦瀲、赫連翊、靜王和葉天銘。
看到青靈進來,寧國公站在殿中央,他聽到身後傳來動靜,猛然轉過身,怨毒的目光落在青靈身上。
青靈沒有看他,擡眼看向秦瀲,他這時也朝她看過來,衝她淡淡一笑。
因他的一笑,剛入殿時感到的一絲不安,全都煙消雲散。
“葉曇,你昨夜私闖國公府。”元雍帝清咳一聲,面色威嚴道:“斷了吏部侍郎寧縱子孫根一事,可有什麼要說的?”
青靈還未開口,殿外就傳來一道女音,“皇上,這還要說什麼?我寧家只有縱兒這根獨苗能夠繼承香火,葉曇那麼做無疑是讓我寧家斷子絕孫。”
寧淑妃剛到殿門外就聽到元雍的話,一時間咽不下那口對青靈的怒氣,未等傳報,她就闖進殿。
進殿後她方朝元雍帝行了一禮,“臣妾失儀了,還請皇上見諒。”
“淑妃不必多禮,起來吧。”元雍帝道。
“謝皇上”寧淑妃一起身便又道:“皇上,葉曇斷人子孫根,心腸歹毒,缺德之極,根本不配爲我南夏的平樂縣侯!”
寧國公跟着激憤道:“皇上,葉曇斷人香火,更是罪惡萬分。求皇上爲老臣做主,給老臣一個公道!”
“皇上……”寧淑妃再欲開口,然這時秦瀲開口打斷。
他漫不經心道:“皇上不是要給葉二公子一個解釋的機會麼?”言外之意是你倆該住口了。
往更深的意思是你倆一直在說,不給葉曇開口的機會,是在把皇上的話當耳邊風。
“葉曇,你說。”元雍帝開口。
青靈往前走出一步,神色憂傷,“皇上,葉曇會對寧公子下手,全是因爲他玷污了我未婚妻浣衣,侮辱我未婚妻便是侮辱我,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如此也便罷了,可寧縱最終逼得我未婚妻咬舌自盡。
不論如何,葉曇都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冤有頭,債有主。葉曇對寧縱下手,不過是爲我未婚妻討回公道罷了。”
這番說辭,可讓他人認爲寧縱把人未婚妻玷污,還逼死了人,無怪乎葉曇會對寧縱下狠手。
葉曇爲未婚妻討公道,對寧縱下手一事雖做的絕,卻是有情有義之人,葉曇的所爲也是情有可原的。
寧國公聽青靈所言後反駁道:“未婚妻?你哪來的未婚妻?依老夫看不過是子虛烏有罷了。”
“寧國公果真是老了,沒聽見葉二公子說浣衣是他的未婚妻麼?”秦瀲道。
“葉曇與浣衣私底下剛訂的親,還來不及對外說,她就……”青靈語聲頓住,口氣中的無奈更甚。
寧國公怒瞪秦瀲,嘴脣微動,欲言又止,最後又道:“你說縱兒玷污你未婚妻,可有證據?”
寧縱玷污浣衣之事,他事後已知曉,也已打點過一番,他相信葉曇是拿不出證據來的,“哼哼,浣衣咬舌自盡根本不是縱兒逼的,而是她以爲自己真的醫死了人,所以愧疚萬分才自盡的。
可沒想到,在她死後刑部才查出她沒有醫死人,可惜她已香消玉殞。”
青靈冷冷一笑,“愧疚萬分自盡?”
“不錯,在她死之前,以爲自己的疏忽醫死了人,還認罪畫了押。
葉二公子若不信,可以讓呂大人把罪狀拿來。”呂京不虧是他得意門生之一,在浣衣一進牢時就逼迫浣衣在罪狀書上摁下手印。接着立刻把消息告訴了他。
呂京此前因謀殺平樂縣侯一事而被押到刑部,後經刑部的人調查後放出消息,說呂京謀殺平樂縣侯不過是場誤會,接着他就被放了出來。
青靈的眸色冰冷如雪,浣浣絕對不會認罪的,她會在罪狀書上摁手印,一定是被逼的。
“傳召呂京”元雍帝開口道。
“皇上,浣衣被人玷污,與我兒根本無關啊。浣衣出事時,我兒根本就不曾去過順天府大牢,又怎麼會對浣衣做那等事。”寧縱進順天府牢是偷偷進去的,沒多少人知道。加上他打點一番後,他相信不會有誰把寧縱進順天府大牢的事給說出來。
“葉曇分明是在誣陷我兒,他因浣衣與我兒有些過節,所以借浣衣死的事趁機報復我兒。”寧國公越說越激動。
青靈脣角邊漾起玩味的笑意,這寧國公說到了後面,居然妄想把寧縱的罪過都推乾淨,還想反咬人一口。
她淺淺笑着,看寧國公在那嚷嚷着,像在看一場鬧劇,“國公還請稍安勿躁,還請等呂大人來了再說。”
寧國公得意的揚眉,甩袖道:“那就等着吧”葉曇還是嫩了點,呂京是他門生,自然是會站在他這邊。就算等呂京來了,說辭也與他一樣,葉曇照樣討不到好處。
呂京剛踏進永慶殿,就向元雍帝交出了那份浣衣畫押的罪狀書。
“皇上,浣衣的罪狀書在此,她是誤以爲自己醫死了人,因愧疚才自盡而亡,與我兒無關。
葉曇藉着浣衣的死誣陷我兒,夜裡還闖進國公府,毀了……毀了我兒下半生,斷我寧家香火。”寧國公驟然擡頭,面色哀悽,“求皇上做主,爲我寧家討回公道!”
“皇上,臣妾也求您爲寧家做主。”寧淑妃忽然起身跪到元雍帝面前道。
赫連翊暗道,母妃這是打算放棄拉攏葉曇了吧。
元雍帝忽地用力一拍桌子,怒道:“好你個葉曇!你也太放肆了!”轉而他冷視葉天銘,“葉將軍的兒子還真都是好兒子!”
被元雍帝冷嘲熱諷的說了那麼一句,葉天銘臉上有些掛不住,沒有說什麼,只是把頭垂的低低的。
對元雍帝的怒火,青靈沒有一絲惶恐,她逼視寧國公,問道:“國公認爲呂大人的這份罪狀可是真的?”
寧國公認爲葉曇會如此問,多半是沒話可說了,他傲慢道:“上面有浣衣的手印,自然是真的。”
“那對呂京大人說的話,國公可會懷疑?”她道。
這葉曇什麼意思?是在沒話找話說嗎?“有話直說,別跟老夫繞圈子。”
“那好,請呂大人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吧。”青靈含笑道。
呂京突然對着元雍帝跪下,“皇上,微臣有罪。其實這份罪狀書是微臣逼浣衣摁下手印的,微臣做下這件事也是一時糊塗。”呂京接着將寧縱找他聯合算計浣衣的事一一道來。
“呂京,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寧國公不可置信的瞪着呂京,沒想到他的得意門生居然沒有站在他這邊。
呂京在刑部走一遭後,早被秦瀲的人給收服。
呂京對寧國公行了一禮,“國公,學生對不住了。”
“皇上,呂京身爲順天府府尹卻知法犯法,有愧聖恩,請皇上責罰。”呂京垂頭道。
對呂京之舉,元雍帝震怒,派人將他交由刑部處置。
“寧縱強搶平樂縣侯未婚妻,德行有失,自今日起便好好在府中思過,手中事務暫交吏部尚書處理。”元雍帝沉聲道。
青靈心一涼,寧縱逼死了她的浣浣,元雍帝只罰他在府中思過。這懲罰實在難以消去她對寧縱的心頭之恨。
對於這樣的處置,寧國心裡也不滿,他的縱兒受到了那麼大的傷害卻還要閉門思過,而葉曇卻什麼事都沒有,這讓他如何能甘心?
他開口,憤慨道:“皇上,呂京所言未必屬實,可葉曇他斷了我寧家的香火卻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事。還請皇上處置葉曇,爲我寧家討回公道啊。”
青靈冷笑,寧國公你還打着想讓皇上處置我主意,好,很好。
“皇上,說到討公道,葉曇很想爲閔州的百姓們討個公道。”她聲音朗朗,咬字清晰,令整個殿內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皇上,葉曇有份東西想請您過目。”她說着,從袖中拿出一本賬冊。
這本賬冊正是寧縱給閔州百姓買賑災糧的賬冊。
她知道皇上傳召她是爲了什麼事,便做了一定的準備,將賬冊帶在身上,等合適的時機拿出來擺寧縱一道。
看到青靈手裡的賬冊,寧國公心頭一跳。
元雍帝見之示意身邊伺候的公公將青靈手裡的東西拿來。
青靈把賬冊經由公公交到元雍帝手裡,元雍帝翻開賬冊並匆匆過目一遍,就發現了問題的所在。
寧國公看到元雍帝臉色不佳,忽地,元雍帝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涼涼的。他的心瞬間沉下來,猜測這本賬冊或許就是寧縱丟失的那本賑災糧賬冊,
元雍帝面色陰霾,舉起手裡的賬冊問青靈,“賬冊可是真的?”
青靈回道:“回皇上,此賬冊乃是葉曇偶然所得。關於賬冊上所記的東西,葉曇起初也懷疑,是以派人調查了一番,確定了這本賬冊是真的。
寧縱給閔州百姓買陳米一事,皇上可派人去閔州一查便知。
而且賣給寧縱陳米的糧商如今已到夏城,他們可證實這本賬冊所記載的東西是真的。”隨後,她又將閔州百姓因陳米一事到知府門前去鬧,結果被有幾個百姓被活活打死的事也說了出來。
爲證實賬冊真僞,元雍隨即命人傳那幾個糧商進宮,並迅速派人到閔州查探一番。
恰巧閔州知府向朝廷上了道密摺,在這時送到了元雍帝手裡。
元雍帝翻開密摺一看,片刻後,他重重的放下摺子,臉色似暴風雨將來臨前的陰沉,“傳寧縱!”
寧縱昨晚被青靈一劍斷去子孫根,痛的死去活來,到現在還沒能隨意走動,仍躺在榻上。皇上卻在這時候傳召寧縱入宮,寧國公難免心疼寧縱。
此刻皇上臉色極差,寧國公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想拖延點時間籌謀一下,於是他開口道:“皇上,葉曇昨夜傷了我兒,現在仍不可隨意走動,皇上能否暫時不讓他入宮?”
元雍帝二話不說,直接把手裡的那本摺子砸到寧國公頭上,“你自己好好看看這是什麼!”
寧國公捂住被砸痛的額頭,手有點抖的打開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