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鏡湖公的軌跡,這本來就是周東飛的打算,並不意外。 但是,妙祥大師所說的,依舊不是很清晰。
特別是那句“擷取你心境中的左右極端,漸漸扶持,使其如春芽滋生蔓延,或許還有些效果。”這纔是關鍵所在。
只聽妙祥大師繼續說:“擷取左右極端,亦正亦邪、非正非邪。做人光明磊落如神佛,做事不計小節如妖孽;心胸如聖賢,行跡如草莽……其實,現在的你似乎就是如此,只不過沒能過多的留心。對於你的事情,貧僧也有所耳聞。雖然處事妖孽浮華不拘小節,但所做之事大都正大光明一心爲公。”
這一回,是真的“過獎了”。至少,周東飛不覺得自己這麼偉大。
而妙祥大師繼續說:“繼續做你的大事去,繼續率性而爲,亂了那紅塵浮生而莫理會他人的碎語閒言。閒靜時多讀書,多修心,多養氣,修無慾之心,養浩然之氣。”
簡直是白天一個樣兒,晚上一個樣兒;人前一個樣兒,人後一個樣兒。說白了、說俗了,那就是以一副放浪的形骸包裹一顆強大的內心吧?搞不好,會精神分裂的,周東飛苦笑。
不過周東飛也知道,自己在修身養氣上做的功夫還很差。早年間跟着鏡湖公,倒也沒少鍛鍊了心性、修養了心氣,但隨着在這混蛋世界裡摸爬滾打的多了,很多東西都淡了。
“大師教誨的是。”周東飛笑了笑,“只不過。修心養氣,似乎是儒家的道理,大師一代高僧,倒用這個來點化弟子了。”
“萬千的道理,到了極致都會殊路同歸。就好比你從這後山進,又或者從前山進,最終不都爲了登上那光明頂?刻意的區別什麼宗派門第,反倒是落了下乘。”妙祥大師不是個迂腐人。
周東飛恭恭敬敬的施禮,笑道:“大師就是大師。假如日後有機會,一定到大悲寺去瞻仰求教。”
“心中有佛祖,則無處不是大悲寺。”妙祥大師垂首低眉雙手合十,隨後就大步上山。周東飛不吭聲的陪在身邊,看大師沒有拒絕同行的意思,也就一同走了下去。
“大師每年出外行腳,都要走這麼遠的路程?”周東飛閒問,其實就是好奇心作怪。他總覺得,這個大和尚千里迢迢的來到這裡會見慧覺大師,會有些重要的事情,不會是單純的研討佛法那麼簡單。
妙祥大師搖了搖頭:“貧僧這次前來,爲的是和慧覺大師商議一下龍吟寺的事。”
龍吟寺?!
周東飛有點暈。
這兩個不出世的大師高僧,怎麼又扯上了“龍吟寺”這個名字?!提到龍吟寺,周東飛必然是大爲好奇的。這個玄之又玄的寺廟在世俗世界的名氣不算大,但是由於三十年前那一場龍虎風雲的際會,使得“龍吟寺”三個字在地下世界的高端之中聲名大振如雷貫耳。
周東飛也曾問過鏡湖公,後來得知這龍吟寺就在蜀中的九龍山,距離善覺寺所在的峨眉山也不過幾百里的路程。周東飛雖然知道龍吟寺那場三十年前的風雲會,但只是當做一處地點來看待。甚至,周東飛只把這座寺院當成了一個小地方。無非是三十年前一場大戰,才使得這裡被地下世界的高層所熟知。因爲龍吟寺的名氣遠遠不能和少林寺、普陀寺等名寺相比,它所在的九龍山也遠不如嵩山、普陀山、峨眉山等名山齊名。
假如有機會,周東飛也肯定會去那裡憑弔一番。但一直很忙,也就放在了腦後。那場戰事已經如煙雲般消散,僅剩下一個寺廟的話,去或者不去倒不急在一時。
但是,今天妙祥大師的這句話,卻在周東飛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能讓妙祥大師和慧覺大師這兩個與世無爭的大德高僧爲此聚首,那麼龍吟寺肯定還有秘密沒有被自己發掘!老妖怪向來神神叨叨,也肯定沒有對自己說出全部的隱秘!
難道,三十年前那場大戰選擇在龍吟寺,並非是機緣巧合那麼簡單?或者說,龍吟寺本身就具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如此以來,“龍吟寺”三個字代表的就不僅僅是一個地名了,肯定還有其他更加豐富的內涵!
“龍吟寺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能讓兩位大師都要這麼重視?”周東飛很好奇,但又不敢說自己對龍吟寺的秘密一無所知。這些老傢伙,對於一些敏感的事情都守口如瓶。假如自己說對龍吟寺一無所知,那就證明鏡湖公沒對自己交底。而鏡湖公都瞞着自己的弟子,那麼其他的老傢伙說不定也會瞞着自己。
“龍吟寺的慧能大師坐化了。”妙祥大師簡單的說。
坐化,不就是死了嘛?一座寺廟的大和尚坐化了,難道還要其他寺廟的大師都巴巴得跑過來?那麼,這個慧能大師肯定不簡單了。
“哦哦,原來兩位大師是要去給慧能大師做法事呵。”周東飛不懂裝懂。他摸不清底細,就不敢問慧能大師的身份來頭,免得露出馬腳。他要爭取套出更多的話來,才能得到更多有價值的信息。
但是,這貨發現自己依舊悲劇了。因爲就在他這句話一出口,妙祥大師就停住了腳步,甚至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周東飛。周東飛知道,肯定被這個大和尚給看出了什麼不對勁。
而妙祥大師說出的話,也讓周東飛摸不着頭腦。“鏡湖公不是要把衣鉢傳給你嗎?”
呃……周東飛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而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什麼,妙祥大師輕輕頷首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穩穩的上山。任憑周東飛故作聰明的旁敲側擊,這老和尚還真的就不扯龍吟寺的話題了。
周東飛現在已經隱隱猜了出來:有資格接觸龍吟寺秘密的,肯定侷限於極其有限的幾個老傢伙!而剛纔妙祥大師無意牽扯到這件事,也肯定是以爲周東飛已經繼承了鏡湖公的衣鉢,能夠代表鏡湖公了。但是周東飛說出的話可能比較“外行”,使得妙祥大師發現,周東飛並沒有完全繼承鏡湖公。既然鏡湖公沒有對周東飛交底,那麼妙祥大師也不會多說。
太讓人心癢癢了!周東飛幾乎忍不住要拜求了。但是他也知道,死纏爛磨對於這樣的大能前輩沒有任何用處。這些老傢伙,鬼着呢,即便是誠懇樸實的妙祥大師也不例外。人老成精,這是個真理。
果然,一直到了善覺寺外,周東飛再也沒能打探出一個字。目送大師進了寺院,周東飛也就乾脆死了心。從這位大和尚身上,別想得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了。
至於慧覺大師?當然也清楚其中的秘密。但是要想打師孃的主意,估計更難。弄不好的話,這位脾氣並不很好的師孃,會一記鐵槌把自己轟出來。
但是,所謂好奇害死貓,這樣的一個隱秘肯定讓周東飛吃不好飯、睡不穩覺。想來想去,還只有問鏡湖公那老妖怪最實在。畢竟是親師徒,有些話或許還能問出個只鱗片爪。
隨即,周東飛先撥通了張無意的電話。這小子是鏡湖公的小跟班兒、小尾巴,一直緊緊跟隨師爺爺。周東飛想先偷偷問一問,看看老妖怪最近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舉止。因爲周東飛猜測,既然妙祥大師和慧覺大師對於龍吟寺大和尚的坐化很重視,那麼同樣作爲知情人的鏡湖公,也肯定不會不關心。這樣一來,老妖怪總該有些外在的表現吧?而作爲老妖怪的跟班兒,一向精明的張無意也或許能偷偷瞧出一些什麼。
“小子,跟你師爺爺在一起呢?”周東飛在電話上低聲問。
那邊,張無意笑道:“沒有哇!師爺爺說出一趟遠門兒,把我留在海陽了。我說小師叔,師爺爺走了之後,這小日子可舒坦啦,哈哈。還是混地下世界好,啥時候把我帶到你身邊兒。”
“少扯淡,說正經的呢!”周東飛笑罵一句,知道事情真的有問題了。因爲以往哪怕有些大事,鏡湖公也會讓張無意跟隨的。但是這次,老傢伙竟然隻身一人跑路了。“你師爺爺就沒說去哪裡了?”
“沒說,不過他自己帶着手機呢。您要是問,直接打他電話多好。”
“哦,好的。”
“喂喂,別掛電話啊!告訴你一件事,昨天和韓師弟比試一場,老子竟然輸給那小犢子了。師叔,您有本事把他調教成那樣,咋就不好好教教我。”
“那是你自己懶蛋!整天跟着你師爺爺,那是多大的造化?自己多努力!”周東飛笑罵了句,當即掛了電話。當然,心裡頭還是美滋滋的,覺得自己的弟子沒給自己丟臉。張無意也是一級高手,而且整天跟着老妖怪,現在竟然幹不過小畜生了。假以時日的話,小畜生更會把張無意甩開一大段。
對於自己的弟子,周東飛是極愛護的。同樣,鏡湖公對周東飛也是這樣。至於說一些秘密始終沒說,那倒也不奇怪。就好像現在的周東飛,不也有很多事情沒有對小畜生交底?
隨後,周東飛撥通了鏡湖公的電話,笑眯眯問:“老傢伙,現在在哪裡呢?”
“隨便轉轉,出來散散心。”鏡湖公說。
“少來,嘿!”周東飛咧嘴一笑,“不會是去九龍山龍吟寺的路上吧?”
頓時,電話那邊的老妖怪沉默了兩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