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元本想制止邵世芳,但也知道邵世芳的那個火爆脾氣。 現在,他們兩人在海陽已經做得夠嗆了,隨便這女人怎麼折騰吧,反正再壞也就是這樣了。
邵世芳當即電話通知市委組織部,要求撤免《海陽日報》、海陽市電視臺、《海陽晚報》的行政負責人和各自的書記。
組織部一邊答應着,一邊磨蹭着,就是不正式下發文件。因爲周東飛預料到了邵世芳有可能拿大家開刀泄憤,於是在官場上及時散步了一個消息:老書記陳洪和老市長賀雙明,隨時可能回來主持工作!
陳洪和賀雙明要是回來了,情況定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到時候,誰敢跟着邵世芳混,把海陽搞得雞飛狗跳的,肯定會被陳洪和賀雙明罵得狗血噴頭。相比之下,大家還是比較喜歡原來的狀態,希望陳洪和賀雙明回來主持工作。兩下里對比,越看李開元和邵世芳就越不順眼。特別是那個邵世芳,搞毛啊搞,一個老女人家不知道在家相夫教子,你更年期呀你!
看到組織部的人不給力,邵世芳一股子火氣又傾瀉了出去。頓時,把組織部的部長也惹毛了。這人是陳洪的嫡系人馬,恨不能在老書記陳洪回來之前表現一下自己的立場,免得老領導來了之後,懷疑自己曾經投靠了邵世芳。於是,這組織部長故意當着幾個下屬的面,在電話上說:“邵市長,這些人都是正縣級幹部。一下子任免這麼多,請您還是讓李代書記說句話,同時整個常委會討論研究一下。不經研究就撤免這麼多的高級別官員,震動太大,影響和諧穩定。”
“出了什麼後果,我承擔。”邵世芳聽到了對方的推諉搪塞之意,當即就火大。現在是事事不順心,她見誰都想吼兩句。還好,這一次還算是制怒了。
但是,面對邵世芳難得的一次制怒,組織部長卻沒“會意”,而且笑道:“事關重要人事任命,只能李書記負責,而您是主抓行政的。所以,要不您讓李書記再表個態?一把手不表態,我真的不敢搞出這麼大的動作。”
反正意思就是一個:拒不執行!不說難聽的,也不跟你頂牛置氣,就是軟綿綿的擋回去。
但是,其中一些話還是有些重了。特別是提到了:事關重要人事任命,只能李書記負責。言外之意很明顯:你邵世芳即便想負責,卻還不具備那個資格。
邵世芳好不容易壓制的怒火,再度噴發。於是,又是一場激烈衝突。
到了最後,邵世芳摔了電話,組織部長也摔了手機。當着下屬們的面,組織部長甚至毫不留情的罵娘,而後離開。組織部長的話也很經典:“人家是民不聊生,咱們是官不聊生了。當個芝麻綠豆大的屁官,還得受那窩心的鳥氣,幹個毛!都給我放假,回家歇兩天!”
繼宣傳部長之後,又一個市委常委和代市長鬧崩了!
市委常委,都是全市屈指可數的實權派,加在一起也就十個人不到。
這樣一個消息,在原本以及鬧得沸沸揚揚的海陽官場,再度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這一次,徹底沸騰了。
而隨後,第三個市委常委表態了,將這場風暴推上了一個新的頂峰!因爲這位常委向來低調,平時根本都不大表態,只是悶頭做工作的那種。
這人,就是市政法委書記李剛!
李剛沒有太過火,只是要求全市公檢法司系統的所有幹警,不要爲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去浪費太多的精力。現在的海陽處在一個高速發展期,和諧穩定的發展局面來之不易。所以,所有的工作重心依舊要放在發展這個第一要務上,要爲全市的發展保駕護航,提供一個和諧穩定的法制環境。
這也等於表明了:所有的公安局、檢察院、法院等機要部門,不要因爲“某些人”的個人恩怨,去浪費大家寶貴的工作時間和精力。全身心投入正常工作,別的扯淡的事情都不要提。
李剛是市公安局長出身,其勢力在公檢法系統盤根錯節,紮根甚深。公安系統那些老部下自然不用說,連檢察院、法院的人都是以前的老朋友,也是現在的下屬。他的一句話,讓這幾個大部門也基本上不再聽李開元和邵世芳的任何安排。你書記市長說你的,我們幹我們的。
李剛這麼一個表態,在當下這個紛雜的環境中具有很積極的正面意義。整個官場亂了,人心浮動。要是繼續把精力停留在這個上面,大家的工作都不要開展了。所以,李剛這麼做是思想上的撥亂反正,讓公檢法系統的各項工作重新回到了正軌。
但大家關注的,卻不是這個作用,而是揣測李剛的真實意圖。他這麼表態,讓人不由得聯想到是在聲援支持宣傳部長和組織部長。如今這樣的敏感時期,任何一個小舉動都會引發無盡的猜想,何況李剛這個行動並不小。
“李叔,您這一招穩準狠。如同高手過招羚羊掛角,雖然不着痕跡,卻偏偏能打在對方的痛處。”周東飛電話上笑道。
李剛搖了搖頭,“也不全是爲了幫你。你看最近這陣子,公檢法司的幹警們都沒心思工作了,整天就知道在辦公室裡討論這些沒用的事情。拿着國家的俸祿屁事兒不幹,像什麼樣子!”
“大叔您覺悟挺高哇,以前真沒留意,嘿。”
“混賬犢子,哪兒涼快哪呆着去。”在副廳級幹部中,估計也就李剛敢這麼稱呼周東飛。一來他是李正峰的老友,二來清芳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老部下。雖然清芳現在的級別比他還高半級,但終究有以前那個知遇之恩的情分。
這個時候,整個海陽的官場已經徹底思想混亂了。代書記和代市長的所有命令,幾乎都難以得到準確的執行。甚至就連一些常規性的工作,一些日常的經濟工作安排,也往往被人忽略了其正常目的,結果都在揣測內部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意圖。
面對這個雞飛狗跳一團糟的局面,李開元和邵世芳心急如焚,卻又沒有任何辦法。邵世芳恨得牙癢癢,“要是在部隊裡,我一個人打趴下這三個王八羔子!”
“三個王八羔子”,自然指的就是宣傳部長、組織部長和政法委書記李剛。
李開元這次卻沒有指責別人,而是對邵世芳說:“部隊?說不定那周東飛還在想:這要是部隊,他一個人能打趴下咱們兩個呢!世芳,這裡不是部隊,咱們的工作方式確實出了問題。如今把一個形勢大好的潛力城市搞成了這樣,後果極其嚴重,不知道後面會是怎樣呢。今天早上被上面訓斥了,說咱們工作方式方法不對頭,即便針對心怡集團和周東飛,也不該把海陽的正常發展給打亂。”
邵世芳也有些泄氣,說:“老李,你說咱們就這麼認栽了?要是這麼灰溜溜的收場,以後的前途自然不用說了,關鍵是丟不起這個人。混了大半輩子了,啥時候這麼憋屈過。”
李開元嘆息一聲:“再想辦法吧,暫時先穩定住局面,特別是班子裡的幾個人。這些常委都是有各自能量的,咱們根基不在這裡,空掛着兩個高頭銜,但過江龍未必就能壓得住一羣地頭蛇。”
邵世芳也點了點頭:“我先穩住市政府這一塊兒。先把經濟工作給穩住,不然上級可能會更加不滿意。”
但是,邵世芳剛想着穩一下形勢,卻不料自己的老窩裡又爆發了。
因爲,周東飛沒給她穩定局勢的機會。
周東飛給自己的四個結拜小弟通了話,於是三井家族等四大家族要求十二家企業當即宣佈:重新考慮在華夏海陽市的投資計劃。
至於具體的原因說辭,是擔心這裡的政策環境不能穩定持續。因爲華夏方面、特別是海陽市政府方面原本許諾的好好的,什麼事情都從優辦理。但是聽說現在海陽方面剛剛承諾了,就來了一個人事大調整。而且,他們這些公司在辦理有關手續的時候,也遭到了一些小麻煩,工作效能不是很高。他們擔心,這樣的投資環境需要重新考慮、重新定位。
這個消息一出來,不要說海陽方面,就連河東省、乃至國家政府都急眼了。
當然,有着最深的切膚之痛的,還是海陽市政府。如今,邵世芳雖然是代市長,但她不熟悉海陽的情況,具體的工作都是常務副市長在運作主持。如今聽到了這個消息,常務副市長當即發飆了。
據有人傳,他在市政府小會議室裡拍着桌子吼,“誰耽誤了發展大局,不管他職位多高,都是海陽的罪人!”
這又是一位市委常委,而且是主抓經濟的常務副市長。他這麼發火,不僅僅是因爲對海陽的負責,同時還牽扯到自己的考覈。這大投資要是泡湯了,他的其他工作做得再好,也是重大失職了。
而一句“不管職位多高”,含沙射影的點出了李開元和邵世芳。雖然沒指名道姓,但在座的人都明白。
他這一次的表態雖然含蓄,但引發的爆炸性一點不亞於前面三個常委。因爲,他是政府常務副市長,是邵世芳最直接的副手。他的表態,意味着邵世芳自己的大本營都亂了,後院失火。
四大常委相繼表態,一個在新聞宣傳圈子,一個在人事任命圈子,一個在公檢法司圈子,一個在經濟工作圈子。這四個大圈子,全都是整體工作的重中之重。
海陽的官場,已經如同一鍋煮開了的水。所有人也都看得出,李開元和邵世芳已經無法掌控局面了。
事態,徹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