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程青虎的車也已經追了上來,和那三名暗影隊員的車並駕齊驅。?那小隊長通過電話彙報,說龍易紫的車實在太快,可能已經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對此,程青虎已經暗歎變?態了。那個小隊長的駕駛技術他很清楚,只要經過一些更加專業的訓練,甚至有可能成爲一個出色的專業賽車手。但就是這樣的車技,竟然還被習風拉開了距離。
而程青虎也不知道的是,習風現在是什麼樣的一種狀態。一個垂死之人爆發出的最後的生命潛力,只能用超乎想象來形容。
拼着最後生命力的流逝,習風的車速簡直瘋狂。但大腦中尚留的那份神智,讓他堅持着一定要將小姐送到峨眉山!如今,已經在月色中看到了那巍峨的山影,近了!
車子剛剛停穩,失血過多的習風一下子趴在了方向盤上。疼痛之餘,他只想休息一會兒,雖然一閉眼就會是永恆。
龍易紫還在抓住他的胳膊抽泣,神智漸漸恍惚的習風強露出一絲笑意。他的眼睛中看到的,似乎是一片蒼茫的虛空,沒有任何東西--除了龍易紫。而且,龍易紫似乎穿上了一身婚紗禮服,正挽住了自己的胳膊。
但是,習風忽然間大呼一聲:";走,快……走!";
龍易紫捨不得走,哪怕身後那些強悍的追兵來了,她也捨不得離開這個爲自己默默付出的男人。一直以來,習風對自己沒有任何表白,連一句曖昧的話都沒敢說過。說的最多的,永遠是那公式化的語句";小姐、是";、";好的、小姐";……
龍易紫猛然抱住他,抽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對於心愛女人的擁抱,習風卻將之一把推開,艱難說道:";走!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要求,請讓我死得……有點……價值……";
龍易紫忽然意識到,這真的是習風對自己唯一的一次要求。唯一的一次要求,竟然是讓自己離開他,真是件蒼涼而無奈的事情。當然,假如龍易紫不走,必然會落到後面那些追兵的手中。
而那句";請讓我死得有點價值";,徹底撕碎了龍易紫的情緒,讓淚腺決堤。她想拼命再說點什麼,卻發現習風已經徹底栽倒,再無任何生機。
沒有抱着他屍體離開的狗血場景,心神遭受重大創傷的龍易紫推開了車門,放開步子朝山上跑去。似乎通過這種暗夜中的山路狂奔,才能宣泄心中複雜悲愴的情感。
受到暗影伏擊之前,龍易紫正在品味慧覺法師的那一番話。而槍聲響起、上車之後,習風問她把車開向哪裡,沉浸在慧覺法師佛音中的她,就恍恍惚惚地說要去峨眉山善覺寺。似乎隱約有些預感,那裡似乎有東西在吸引着自己。直到車子開出了幾公里上了路,再也不能回頭,她才恍然發現自己的決定很怪誕。但是,後面正在追擊,加之沉浸在習風即將傷逝的悲痛之中,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只能一條路走下去。
此時的山路上,龍易紫已經摔了一次。好在她自幼多少跟着龍清池練過一點功夫,雖然比不上那些猛人,但體力終究比平常人好很多,至少不輸於一個堅持鍛鍊的人。所以,奔跑的速度還算不慢。
……
終於,程青虎等人也已經追擊到了山下。看到前面那輛車子停在那裡,習風的屍體也已經開始有了點變冷。三名暗影隊員今天算是遭受了奇恥大辱,在大隊長面前擡不起頭來。如今看到龍易紫顯然已經上山,三個隊員當即表示:不抓到這個女人,就甘願接受任何懲罰!
但是這一次,程青虎卻出奇地搖了搖頭,對那個小隊長說:";留下兩人在這裡,你跟我上山。";
隨後,程青虎疾速奔向山中。他也預感到,龍易紫八成是去了善覺寺。慧覺法師囑咐過他,不要難爲龍易紫。而如今龍易紫在危險之中又獨獨跑到這裡,那麼她不去找慧覺法師,又能去哪裡?而那名暗影小隊長,則緊緊跟在程青虎的身後。雖然遠不如程青虎,但也絕對堪稱強悍。放在地下世界中,哪怕是這小隊長也能單挑白家林或夜十三那樣的猛人。這就是全國獨一無二、編制只有一百零八人的暗影,而小隊長又算是暗影的中層幹部,故而不足爲奇。
當程青虎兩人趕到了善覺寺前,只見裡面依舊有昏暗的燈光閃爍,甚至還有似乎暗含一種節奏、能和人心產生共振的木魚聲。或者說,是";鐵魚";聲。寂靜的山間,這聲音顯得極其突兀,穿透力極強。
門是虛掩着的,那名暗影隊員就要衝進去,卻被程青虎拉住。";你在這裡等着,我進去看看。";
說着,程青虎邁開步子走了進去。在這個有慧覺法師坐鎮的地方,而且那木魚聲聲沉穩,自然不會有任何危險。以程青虎的眼力,自然大體知道那個老尼的深淺。能被師父老妖怪掛在心中、並稱沒臉相見的人,必然脫俗。
依舊是在那後殿中,木魚聲就在那裡。程青虎一進去,當即看到了一副蛋疼的畫面--面貌姣好的龍易紫,正靜靜盤坐在蒲團上。一頭的青絲落下,旁邊是一箇中年女尼在爲她落髮,除去這三千煩惱絲。而另一邊,慧覺法師則閉目盤坐蒲團,輕輕敲擊木魚。當程青虎一腳踏進這殿堂,木魚聲戛然而止。
直到青絲落盡,自始至終沒有一句對白。彷彿慧覺法師和龍易紫等人構成的畫面,只是一副無聲的影視,而程青虎則是熒幕前唯一的看客。
大約幾分鐘後,程青虎退出善覺寺。看到他兩手空空,那名暗影隊員相當詫異,問:";大隊長,她不在裡面?";
";在,但已經不再是那個龍易紫。走吧,收兵。";程青虎說了聲,大步下山。
……
第二天一早,神出鬼沒的暗影已經不知所蹤。彷彿程青虎這票猛人,壓根就不曾來過這裡。地下世界依舊是地下世界,當一切塵埃落定,官方的影子邊倏然消失。
而這時候,蜀中地下世界迎來了新的主人--";皇后";吳曉梅。在周東飛的陪同下,梅姐來到錢世通生前的那個別墅。與之同行的,還有";玉嬌龍";陰妍,以及哥老會遺老高世雄。
四個人或實力威猛,或地位高絕,或資歷深厚,同時出現在這裡,足以引起這個地下王國的大震。特別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陰妍,此時竟然出現在了梅姐的身邊,那麼用腳趾頭也能想明白,這個地下世界第一猛女已經成爲梅姐手中最大殺傷力的殺器之一。
厲鋒等人恭敬的坐在一旁,似乎主賓的位置已經調換了過來。包括錢世通集團遺留下的那些人物,也一個個默不作聲。生怕這個彪悍的";皇后";一旦發飆,致使血流成河。
對於厲鋒這段時間的";表現";,本該說是引起了衆怒。但他是這個地下世界的元老,而且和梅姐是錢世通僅剩的弟子。梅姐留着他,依舊能發揮重要的作用。他作爲一個地下王國的領袖是不合格的,但讓他鎮守滇雲一省,卻比任何人更加合適。當初邱得用突襲錢世通集團,唯獨滇雲和晉中沒有出事,而晉中也是因爲錢世通和陰妍親自去了那裡,可見厲鋒還是有其過人之處的。
而梅姐都不追究厲鋒的過失,那麼誰也不敢動他。哪怕是恨之入骨的高世雄,也只能在見到他之後冷哼了一聲。厲鋒是梅姐在哥老會裡唯一的師兄,這層關係很微妙。
坐在中間的主座上,梅姐淡然說:";我和厲師兄是師父僅剩的兩個弟子,誰來主持這邊的事情,都落不到外面。厲師兄比我入門早,其實更熟悉這邊的情況。";
不等梅姐說下去,厲鋒當即起身擺了擺手,道:";入門不分先後,有德有能者居前。我自己無才無德,怕是隻能敗壞了師父他老人家留下的這攤子基業,那可就成了罪人了。將來一閉眼,也不敢去見他老人家。就像這次龍易紫作亂,要不是師妹親自出手,還真的就出了大亂子。所以,這邊的大事還是你來主持,我真的做不來。";
這已經不是客套話,而是發自真心。經歷了這樣的巨大變故,厲鋒終於清醒認識到了自己和頂級大梟之間的差距。天上地下,不可彌補。這一次還好,龍易紫只要求他交權。而下次萬一邱得用殺了過來,又該怎麼辦?估計邱得用不會那麼好脾氣,極有可能就是咔嚓一刀頭顱落地的結局。放眼地下世界,真的只有梅姐集(7)團,能夠抗住";掌印太監";和";刀魔";那對堪稱瘋狂恐怖的黃金組合了。
來了就是爲了入主,梅姐也沒有繼續客氣。經歷了這一連番的變故,多少人頭落地。雖然堪稱曲折,雖然折損了不少精英,但梅姐依舊坐上了這個地下王國的王座之上。損失值得可惜,但周東飛認爲值得。若是按照預想中和平交接,那麼厲鋒也好,高世雄等遺老也罷,或許包括錢世通集團其他一些精英元老,說不定都不會服氣。那樣一來,所有的隱患都留給了梅姐。坐在一個不穩定的王座上,其實比坐火爐子更加難受。
而如今這一番浴血的王座,才更加穩固。踩着他人拼殺的血跡,就保證了今後會流更少的血。
隨後,厲鋒和一些元老紛紛上交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寫下來不足兩張紙,但卻彌足珍貴。因爲,這就是一個地下王國的傳承。世俗世界的關係網,地下世界的徒衆,所能掌控的財富資源……
梅姐看到這些東西,頓時驚歎於其能量之龐大。這就是那個被視爲已經衰落了的錢世通地下王國?太猛了些。
當然,梅姐甚至聯想到,作爲同級別的啓御地下王國,是不是也有這麼大的能量?而作爲如日中天的邱得用地下王國,肯定會更加強悍吧?梅姐忽然覺得,自己以前還是太輕視這些老傢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