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雅的堅強與隱忍,超出了周東飛的預料。?雖然她按住額頭,把腦袋埋在雙膝之間不住的抽泣,卻還能壓抑住內心的悲楚,不至於嚎啕大哭。這一點,比尋常的女人強了不少。
周東飛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給了她一些支持。米雅依舊有些失神,只是拿着紙巾不住地擦拭眼淚。
此時,于飛已經聽到動靜從樓上走了下來。看到眼睛都哭紅了的米雅,以及一旁的周東飛,于飛當即大驚。他雖然傲慢,但不是傻子。作爲一個專業的保鏢,這點機敏度還是有的。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撥打韓超的電話。雖然韓超最近爲了安全始終關機,但于飛還是嘗試了一下,對方無應答。當於飛還要撥打韓超其餘幾個主要手下的電話時,周東飛黯然說:“于飛兄別打了,注意安全!韓老哥確實已經……請節哀。”
于飛腦袋一懵,知道最可怕的結局出現了!
周東飛把自己掌握的情況,簡單跟米雅和于飛說了一遍。又道:“省城那邊絕對不能回去,就連肖無相也已經匆忙來了這裡,就住在隔壁。”
于飛拿拳頭狠狠砸擊自己的腦袋,非常自責。作爲韓超的兩大保鏢之一,他沒能盡到自己的責任。雖然保護韓超的老婆孩子也是重要的大事,但終究正主兒沒了。
“于飛冷靜一下!”倒是米雅開口了,“家裡都這樣了,你別亂了陣腳。去把上面幾個女人喊下來,這件事得告訴她們……小復和寒兒就別喊了。”
于飛靜了靜心神,步履沉重的到樓上敲門。不一會兒,黃幼滋、蘇木婷和蔡浩瑩三個女人紛紛下樓,一個個睡眼迷離。特別是“小四兒”蔡浩瑩,甚至只穿着一件睡袍。
蔡浩瑩揉了揉眼睛,這個胸大無腦的女人似乎一點敏感都沒有。她本是一個走穴的三流電視小明星,後來被韓超給包養了,整天除了花錢就是賣萌。“深更半夜地折騰什麼呀,困死人啦!”
話說完之後,這個笨女人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特別是周東飛這個家外男人在場,讓她愣了愣,隨即嗔怒於飛:“你這人,有外面的男人來了也不說一聲,害得我穿着睡衣就出來了,哼!”
“就你話多!”米雅冷哼一聲,收拾了一下情懷,說,“都坐下,有件大事。”
而看到米雅的神色,紅紅的眼眶,以及地上擦拭淚水的一堆紙巾,再笨的人也該知道可能是什麼事情了。
看到三個女人紛紛就坐,米雅有些沙啞地說:“剛纔東飛兄弟報信,說警方已經通報,超哥他……沒了。”
啊?!三個女人瞪大了眼睛,紛紛驚呼。而蔡浩瑩更是直接嚎了起來,情緒近乎失常。還是一旁的于飛拍了拍她,這才稍稍壓抑了一些。
隨後足足半個小時,幾個女人擠眼睛抹淚,一片悲愴。雖然那三個女人沒有名分,但韓超終究是她們的男人。女人死了男人,那就是塌了天。
中間,幾個女人還問消息是不是可靠,周東飛苦笑着說“這是省公安廳通報的消息”。總之,悲情蔓延得沒法收拾,讓周東飛頭大不已。
當衆女人的情緒稍稍平靜了一些,米雅說:“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就只能考慮眼前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們的安全問題。跟你們明說了吧,其實超哥讓我們來海陽,並不是什麼生意出了問題。臨來之前超哥對我說了,是仇家找上了門。他讓我來海陽,說白了就是避難,就是把小復和寒兒兩個孩子保住。而且,超哥託付東飛兄弟照顧我們這一家子。”
“你……你早就知道?”蔡浩瑩滿臉的不相信,然後彷彿恍然大悟地指着米雅和周東飛,“你們這一對奸|夫淫|婦,是不是圖謀錢財合夥害了超哥,然後又編出這樣一個故事糊弄我們?哼!姓米的我告訴你,你休想霸佔了超哥的錢!”
日,狗血的豪門言情影片兒看多了吧?周東飛一陣頭大。米雅則涌出了一股暴怒,猛然一拍桌子,嚇得幾個女人渾身一哆嗦。米雅怒指着蔡浩瑩說:“你他媽腦袋被驢踢了!我和超哥多少年的夫妻,你纔跟了他幾年?!我要是連超哥都捨得害、都有本事害,還能留你這禍害蹄子活着?!你給我閉嘴!”
還真有當家女主婦的威嚴,蔡浩瑩也識相的閉嘴。至於黃幼滋和蘇木婷,她們則聰明的多,一開始就沒想着胡攪蠻纏。韓超沒了,韓家所有的財富都由米雅這個女人掌管。哪怕打官司訴諸法律,剩下的財產也要首先有米雅獨自分一半,因爲她和韓超是法律上的夫妻,那些財產是夫妻共有財產。剩下的一半,則根據血緣關係,再由米雅、韓復、韓寒兒三人平分。也就是說,米雅自己能佔三分之二,米雅的親生兒子又能佔六分之一。至於三個女人,一分錢都撈不到。
當然,要是和米雅搞好了關係,或許多少能分一些。黃幼滋還好,畢竟膝下有韓寒兒這個親生閨女。至於蘇木婷和蔡浩瑩,壓根兒就是屁毛沒有一根。
看到蔡浩瑩不再胡攪蠻纏,米雅深吸一口氣,嘆息說:“家門不幸,咱們幾個婦道人家更應該同舟共濟。大家都好好過日子,我這做大姐的也不會虧待了你們。只要留在這個家,就是韓家的人。”
“大姐你先別說這些了,還是考慮一下超哥的後事。”黃幼滋還算明白事理。
不過,周東飛卻說:“幾位嫂子,容我說一個不盡人情的說法:超哥的後事留給政府去處理吧!你們幾個自身安全都成問題,萬萬不能去省城露面,切記!”
這是個現實問題,雖然很殘忍,但卻是最妥當的。但想到韓超屍骨都沒有自家人去收,幾個女人頓時又哭了起來。周東飛無奈地搖了搖頭,悄悄起身離開客廳,並示意于飛也出來一下。
到了院子裡,一股冷風將腦子吹得清醒了很多,周東飛拍了拍于飛的肩膀說:“兄弟,我知道你對我多少有點看法。但在這個要命的關頭,希望咱們能好好配合一下。這是對幾個嫂子和孩子負責,也算是對走了的韓老哥有個最後交代。”
于飛有些羞慚,苦笑道:“飛哥,兄弟我有眼不識泰山,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至於以後的事情,我聽你的。”
“談不上誰聽誰的,大家能挺過去這一陣子就行。”周東飛說,“還有一點,你是大嫂孃家的人,但也是韓老哥的兄弟。如今韓老哥沒了,他的所有女人和孩子,你都該照應,別因爲遠近關係的不同……”
“這些我明白,實際上大姐也不是小氣人,飛哥你放心就是了。只要三個女人不胡鬧,我也犯不着得罪她們。說到底,都是些孤兒寡母的,又都是姐夫的女人……總之,我懂。”
“那就好!你回去勸幾個女人歇着吧,明天再說。我不是韓家的人,在這裡也不自在。”
……
第二天一早,周東飛那靈敏的耳朵能聽得出,隔壁別墅裡的幾個女人依舊在抽泣。家裡死了人,而且是頂樑柱,這種情緒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是恢復不過來的。特別是韓寒兒那小姑娘,更是哭得死去活來。她剛剛知道這個消息,年齡又太小,顯然有些承受不住。
只不過讓周東飛詫異的是,小畜生韓復竟然毫無動靜!日,這孩子已經沒心沒肺到了這個地步了?親爹死了,連把眼淚都不流?周東飛暗恨,將來自己要是養了這樣一個兒子,非得抽死他不可!
天色還沒有明,周東飛在院子裡打了幾趟拳。這也是個老習慣了,除了時間不允許的時候,颳風下雪也基本上沒停過,哪怕是睏乏之後再去睡個回籠覺。只不過每天起得早,幾個朋友都沒有太注意。
打了半個小時的綿拳,身體也似乎放鬆了不少。忽然,他聽到了門口一聲輕輕的咳嗽,似乎是個小孩子的。本想回去衝一把澡的周東飛愣了愣,推開門。只見灰暗的天色下,大門口的水泥路牙子上坐着一個十來歲小孩子的身影,略顯蕭瑟。寒風起,吹得他的臉通紅。這就是被他剛纔暗罵“沒心沒肺”的小畜生,韓復。
半個小時都一聲不吭,看來這小子在這裡坐了好長時間了。實際上,自打昨(7)晚周東飛離開之後,韓復就聽到母親等人的哭泣而醒了。知道了原因之後,這小子很是悲痛了一番,就獨自走到院子外,坐在了門前。大半夜的寒風,吹得這小子很慘。剛纔那聲咳嗽,估計也是因爲多少受了一些風寒。
周東飛知道,這樣無聲的壓抑,比嚎啕大哭更加深沉。難爲了這個十三歲的小孩兒,喪父之痛本就是一種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特別是他這樣一個蜜罐里長大的孩子,平時要星星不敢給月亮的。而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韓超給的。如今韓超沒了,他一切的一切也都隨之消失。
看來自己錯怪這小子了。周東飛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難得給了他一個好臉,說:“回去吧!大冷天的,凍壞了身子,你媽還得分心再照顧你。”
韓復擡頭看了看周東飛,嘴皮子哆嗦一下,想說話卻又沒說出口。似乎心理掙扎了一陣子,乾脆又把頭倔強地扭過去,深深埋在了膝蓋之中。
這時候,米雅從旁邊別墅大門中走出來。看到周東飛也在,米雅便嘆了口氣。她手裡拿着一件羽絨服,似乎知道韓復這個倔小子喊不回屋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