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地牢的明淨,被大雄殿的燈光所照射,顯得異常不堪。破破爛爛髒髒乎乎不說,後面還露出了雞蛋大小的一塊屁股肉,以至於郭大小姐都轉過了身去。
但是,沒人敢小看這個恐怖的狂僧。龍吟寺的不少人都知道,當初爲了擒拿這個桀驁不馴的傢伙,甚至派出了龍音、龍象和龍藏三大殿主!甚至於,龍藏大師的襠部還被這貨踢了一腳。雖然那時候的龍音大師尚未進階半步天元,但也已經夠彪悍的了。不過這也從另一點證明了明淨的兇殘——竟然比年邁的龍音大師更早一步進入了半步天元的境界。那個時候,整個龍吟寺內宗也只有寶相大師和明淨師徒倆具有這樣恐怖的修爲。
“弟子明淨,拜見住持!”面對新任住持,明淨還是保持了基本的禮數。因爲明淨已經聽周東飛說了,這個慧覺大師不但本身是半步天元的修爲,而且是周東飛的師孃,鏡湖公當年的老婆,加之又是現在龍吟寺住持……這一連串的“榮耀光環”,使得明淨這樣的狂徒也不敢太過於造次。
慧覺大師簡單叮囑了他幾句,無非是以後離開了龍吟寺,要多聽首席護法的管束,另外要確保龍吟寺的秘密不能有絲毫的外泄。這些,都是明淨提前答應了周東飛的,所以現在答應的也爽快。
乍一看,彷彿這傢伙像是變了個性格。所有的僧衆都感到詫異,心道當年的狂徒怎麼這麼溫順了。但是沒等大家對他產生徹底的改觀,這貨的本性就馬上暴露無遺了!
“你們六個老傢伙,今天老子答應了周首席,所以就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了!今後老子離開龍吟寺,你們也別找老子的麻煩,井水不犯河水!”明淨說話一如既往的狂,大大咧咧。“還有那龍藏老禿(好歹給周東飛一點面子,少說了一個“驢”字),雖然老子那次差點踢爆了你的卵子,但你們也打掉了老子一顆牙。所以,這事兒就算是過去啦,咱們扯平!”
當着衆人的面直接說出這樣不堪的往事,簡直讓龍藏大師感到無比的憤恨。而且前面也說過,這龍藏大師本來就是最苛刻的一個長老,如今被一個弟子輩的傢伙這麼說,老臉都沒地方擱了。“你這狂徒……你……老衲今天……”
龍藏大師手指着明淨,甚至有點輕微發顫,話也被氣得斷斷續續。
“你可別找茬!老子雖然答應了周首席,不找你們麻煩。但是你們要是主動找事,老子可沒承諾不會自衛!無論啥時候,咱都不會承諾放棄使用武力的!”
被這狂僧這麼搶白,龍藏大師的臉面更加掛不住。但是這時候,龍音大師冷哼了一聲,“龍藏師弟,跟這樣一個狂悖的後輩計較什麼。還有明淨,你雖然脫離了龍吟寺內宗,但既然跟着周首席,那麼依舊是龍吟寺的護法。作爲護法,你還是要遵守一些規矩!”
“那是那是!”周東飛當即當和事老,又對着明淨假裝生氣說,“好男人一口吐沫一個釘,你是怎麼答應老子的?說好了不惹麻煩的!堂堂半步天元高手,頂天立地的漢子,承諾了的東西轉眼就忘?言而無信?別讓老子瞧不起。”
明淨自大輕狂,但就是經不住別人一邊恭維一邊罵。周東飛又是說他半步天元,又是說他頂天立地,使得這傢伙心裡頭相當的受用。既然都被捧得這麼高了,那麼確實要維護自己的光輝形象,不能太過於兒戲!
於是,明淨當即大手一揮,“罷了罷了,今天看着周首席的面子,咱什麼都不計較。老子這就去居士林洗洗,換件衣服。咱們就當是沒見過,誰也別來噁心誰,老子明天就滾出龍吟寺。”
說罷,明淨和尚當即一揮手臂,掄了個半圓背在了身後,似乎要裝逼的揮動僧袍大袖,演繹出一副高人風範。無奈這僧袍早就破爛不堪,連袖子都沒了。隆冬天氣冷風嗖嗖,光溜溜的雙臂一寒。明淨低頭一看這兩條沒有衣袖的胳膊,發現了這次的逼沒能裝出來,反而讓掄膀子背手的姿勢顯得有些滑稽。於是恨恨的離開大雄殿,直奔居士林。
周東飛看此地已經沒有什麼需要做的事情,而且他也不能去審問龍象大師,於是也和慧覺大師等人告辭,同樣趕赴了居士林。
……
無塵被殺的時候,是晚餐之後。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折騰,如今已經晚上十點。明淨和尚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生活了好幾年,早就是一身邋遢裡外酸騷。於是,負責居士林日常事務的玉陽道長一看這尊煞星攜這種風姿歸來,當即忙不迭的讓人準備洗澡水,同時備好一身嶄新的衣服。
不過那衣服觸動了明淨的忌諱,因爲那是一襲僧袍。明淨就煩當和尚,如今也得到批准還俗了,那裡還樂意穿那晦氣的僧袍。於是臭罵了玉陽道長一頓,使得玉陽道長又心驚膽戰的去安排一番,找了一身俗家居士的服裝,這纔算是消停了。
明淨這個澡可算是洗夠本兒了,足足換了三次水。第一次簡直洗成了泥漿,第二次依舊渾濁,第三次算是乾淨了,但他覺得不過癮,於是又來了個第四回。關押地下好幾年,一次澡都沒洗過,可以想象他見到浴盆之後的欣喜程度。
至於周東飛已經等在了自己居住的那小院子裡,只等着明淨洗完之後來自己這裡。這小院子只住着他和郭大小姐,而郭大小姐又已經迴避去睡了。雖然郭大小姐對龍吟寺的很多秘密都極爲感興趣,但是對於那個邋遢要死的傢伙,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現在是農曆的臘月中旬了,天氣清冷。不過,天上的月亮倒是又圓又亮。在這小小的院子裡,周東飛讓玉陽道長準備了幾個小菜,兩瓶高度的國窖1573——標準的公款大吃大喝。這玩意兒本不能在寺內喝,居士林準備這些也是爲了應酬鏡湖公那樣的寺外大豪猛梟。
酒和小菜都放在小院裡的木桌上,周東飛邊喝邊等着。都說什麼“酒入豪腸、七分釀成月光”,就是周東飛眼前的狀態。雖然無塵死了,明空死了,貌似線索全斷掉。但是偶然讓他得到了明淨這傢伙,等於是峰迴路轉柳暗花明。雖然明淨沒有說自己知道什麼,但是看這小子猥瑣的笑容和自得的神色,周東飛斷定這貨肯定有重大消息埋在肚子裡。
所以,周東飛不是很着急,反而相當輕鬆的喝着小酒兒。當明淨來到這裡的時候,四兩白酒已經下肚。
“好哇,你倒是一個人兒先喝上了!”洗白白之後的明淨終於來了,看到好酒就兩眼發直。不等周東飛勸,人家就抓起一瓶直接打開,擡起頭咕嘟嘟下去了半斤!果然是好酒量、豪酒量!
“慢點兒喝,漏出來那兩口就值好幾十呢!”周東飛嘿嘿笑着,那這小杯子自斟自飲。周東飛忽然覺得,洗乾淨、換了一身新衣服的明淨,其實是個皮囊上佳的傢伙。高高的身材,輪廓分明的臉,有神的雙眼;一襲長髮沒有剪去,隨意的披散在了身後……雖然不如呂奉笙那俊逸倜儻,但也自有一股風流。
呼!明淨一口氣喝了那麼多,終於過足了好幾年憋出來的酒癮。擦了擦嘴巴,笑道:“酒不賴,月亮也不賴,你這傢伙也不賴,哈哈哈哈!痛快!”
狂,但是灑脫;
有風塵氣,但也有一股子騷情。
周東飛覺得,這貨壓根兒就不該做一介武夫。假如自幼從文,說不定會像詩仙李太白一樣,斗酒詩百篇。
“咱們先說正事兒!”周東飛笑着給明淨面前的杯子倒滿,明淨也終於不再對瓶吹。“第一件:明空和尚潛入地牢謀殺無塵的時候,究竟說了什麼?”
不怕被偷聽,因爲沒人敢來這裡竊聽兩個半步天元的談話。更何況這小院裡還住着郭大小姐,旁邊兩個小院中又分別住着呂奉笙、白家林和程青虎、李霧峰。誰要是敢來這裡意圖不軌,那就是找死了。
明淨笑了笑,轉了轉手中的酒杯,“無塵見到明空之後,似乎非常欣喜,說了句‘你們可算決定動手了’!”
“隨後呢?”
“明空沒說話,而無塵的第二句是——‘周東飛那孫子可真狠,你們要是不來,我可就沒招兒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明淨刻意把“孫子”二字說得加重了些。周東飛自然瞪眼,明淨當即笑稱這是無塵的原話,自己只是敘述一遍而已。
明淨繼續說:“這時候,明空開口說‘牧首大人擔心的就是你無計可施之後,可能吐露機密、壞了大事’。”
“繼續說!”
“沒了!”明淨笑道:“再往後,就是無塵‘啊’了一聲。一個超級高手擊殺一個手腳被捆住的人,也就是啊一聲的功夫。”
事情有點突然,但確實符合當時那緊張的氣氛。明空去了就是要殺無塵,的確不可能說太多的廢話。
但是在這短短的交流中,周東飛還是挖掘出了一點有價值的東西。“那麼,你說說第二件事:當初六大殿主輪番審訊無塵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情況。”
明淨笑着敘述了一遍,言簡意賅。而且,這傢伙的思路和條理很清晰,總能將要害和關鍵說出來。
周東飛仔細聽,仔細的琢磨。不經意間,手指稍稍用力,那酒杯就“啪”的應聲而碎。
明淨則笑道:“看來,你是已經想透了。”
“差不多。”周東飛笑了笑,很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