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年人,輪番幹翻五個少年還是有可能的。而要是被四個少年輪番消耗了體力,而且暴露了打鬥的套路,再想幹翻最後一個同等實力成年人,難度會大得要死。
所以,如今慧覺大師面對的形勢,比當年寶相大師的形勢更加嚴峻。
想當初,同爲半步天元之境的寶相大師就險些脫力而死。那麼,慧覺大師呢?
無怪乎內宗這些殿主如此的驕橫,不但無視郭夢莎這個臨時住持弟子、兼外宗長老,甚至連周東飛這個首席護法也不是很在乎。因爲到時候他們一旦弄退了慧覺大師,那麼住持的位置還是他們來擔當——極有可能就是這個龍音大師。那麼,地位依舊高高在上。
至於慧覺大師,應該更加招惹了他們的忌諱,故而更加不受歡迎。
而且,周東飛通過一個小小的細節,也察覺出了龍音大師的一個性格特徵——外表自謙、內心極度自傲。別看他開口閉口自稱“老衲”,但是自言自語的時候卻自稱“本座”。這種稱謂的變化,能反映出一個人內心深處的心理狀態。
回去的路上,周東飛將這些都告訴了郭大小姐,後者當然驚訝且擔心。她覺得以現在的這個形勢來看,慧覺大師勝出的可能性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沒心沒肺呀你!哪怕師父不是你的師孃了,好歹也救過你的命,你還笑呢!”郭大小姐一拳頭砸在了周東飛的腰間。
而周東飛也沒理會,只是回頭看了看大雄殿,笑道:“這麼大的架子!恐怕是在這一方天地裡習慣了,眼中的天好像就是他們看到的這麼大。”
“最煩你這凡事胸有成竹的模樣,有主意就直說。”郭大小姐說。
周東飛笑道:“哥的主意,就是讓慧覺大師不出戰。”
“當逃兵?什麼狗屁主意。”郭大小姐忽然想到了一點,問,“對了,師父說你好像要動用什麼‘禁忌般的權力’?那究竟是什麼玩意兒?聽起來有點拉風哦?”
“想知道?”
“廢話!”
“喊聲哥聽聽……太勉強,再甜一點……嗯嗯,再甜一點……啊、老妹兒你輕點兒……”
……
回到居士林,郭大小姐和周東飛隔壁而住。郭大小姐有些驚異的發現,這居士林中沒有一個僧人不說,反而有很多的老道,甚至還有一些俗家人常住。只不過經詢問才知道,這些俗家人也都是俗家弟子,即所謂的“居士”。
居士林的人不多。據慧覺大師一開始介紹說,這裡本有一二十人。但是無塵道長身爲居士林長老,而且潛伏經營了幾十年,肯定有些自己的嫡系人馬。於是在無塵暴露之後,龍吟寺順便也調查並打掉了他的一批爪牙,同樣關進了大雄殿下的地牢。於是,這裡只剩下了七八個人。帶頭的,就是給周東飛和郭大小姐安排住處的那個道人。
這名道人的道號“玉陽”,以前常遭無塵的打壓。如今無塵沒了,他反倒來了個鹹魚大翻身,成了居士林的代理負責人。此人身手不錯,一級巔峰的狀態。關鍵是年齡不算大,三十大多、不到四十。假如勤練不輟的話,早晚成就超級之境應該是難度不大。
“拜見周首席、闢妄長老。”玉陽道人很恭敬的說。首席護法的身份,比他們居士林高的太多。更讓玉陽道人佩服的是,他聽說了連無塵道長都是周東飛和妙祥大師一起擒拿的。這種實力是極其生猛的,不愧是前任首席護法的親傳。
在這裡,是龍吟寺中唯一一處對周東飛和郭大小姐保持尊敬的地方。當然,也有自身實力的原因。居士林本來就是實力略遜於幾個大殿,如今又沒有了無塵道長那一批高手,使得他們的實力更加的衰微。
“玉陽道長不要客氣,大家都是自己人。”周東飛擺了擺手笑着,自己也坐了下去。“居士林突逢大變,人心有沒有浮動?”
作爲首席護法,詢問一些寺內的情況是很正常的,也有這個權力。
玉陽道長謹慎的在椅子上坐了半個屁股,一聽周東飛問話,馬上又要站起來回話。周東飛覺得這道長太過於拘謹了,壓了壓手示意對方坐下說話。玉陽道長這纔沒有起身,恭敬的說:“回稟周首席,居士林現在的狀態還好,畢竟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而且本都是生性散淡的道人或居士,沒有什麼心亂的跡象。”
郭大小姐看着玉陽道長坐椅子只有半個屁股,謹慎小心的有點過頭,終於忍不住笑道:“你這道長也真是的,都說是自己人了,你還這麼客氣做什麼。不要‘回稟’、‘回稟’的,聽起來多彆扭。”
龍吟寺雖然沿襲了很多舊時候的風格,但畢竟已經是現代社會,很多用詞說出來還是顯得脫離時代。
玉陽道長當即點頭說:“是是!闢妄長老說的是!”
還是那副小心謹慎的態度,一時之間扭轉不過來。
周東飛知道,這也是因爲內宗氣焰過盛,才導致了這樣的情況。居士林的作用主要是聯絡外界,包括和外宗那些佛家、道門聯繫,以及聯絡一些江湖大豪,甚至是軍政要人。平時的時候,也負責接待龍吟寺邀請的客人。說白了,在這龍吟寺中就是跑腿打雜的部門。要是在一家大型公司當中,人家六大殿就是業務、生產、財物、人事等機要部門,而居士林就相當於一個後勤保障部門。加上內宗六大殿向來團結一致,使得這居士林的地位更加不堪。
居士林前任長老是無塵道長,此人自身實力和六大殿殿主持平,而且又是李健吾大師的弟子,所以自身的身份還重一些。即便如此,已經被壓制成那樣了。如今沒有了無塵道長,這居士林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所以,玉陽道長如今就像是一個受氣的小媳婦,見誰都不敢說聲大話。
另外,玉陽道長自身的性格也有些怯懦。居士林的副長老也已經達到了超級境界,但是六大殿卻偏偏指定了玉陽道長代理這個職務。說白了,也是想找一個更加聽話的人,來接管居士林。
玉陽道長是個老好人,品質不壞。但是這樣一個人管理着居士林,實在有些令人胸悶。
“玉陽道長,聽說居士林還有一位副長老長春居士,現在在什麼地方?”周東飛問。這長春居士是個佛家俗家弟子,一身實力也進入了超級之境。只不過向來和無塵道長不和,很多事情也都受到壓制排擠,漸漸也就懶得管事。
玉陽道長低頭說:“長春副長老是個灑脫人,居無定所,現在……現在出游去了。”
“是受不了這份蛋疼的鳥氣,跑出去散心了吧!”周東飛笑了笑,但是意味深長,讓玉陽道長身體有些發顫。
果然,玉陽道長已經不敢直接回答周東飛的話,只是支支吾吾的環顧左右而言它。“周首席您身份尊貴,說什麼都行。在下就是個尋常弟子,只聽上頭的吩咐做事。”
“上頭的吩咐?哪個上頭?”周東飛冷笑,“居士林雖然不屬於內宗,但好歹也是聯通內外的機構。當初組建居士林的時候,就約定了這居士林不受轄制,地位超然。現在倒好,反倒成了仰人鼻息的所在。難怪長春居士受不了,換了我也受不了這鳥氣!”
首席護法直噴內宗六殿,玉陽道長根本不敢插話。
“請聯繫長春居士,請他速速回來,就說我找他有事。居士林身爲溝通內外的機構,他這個副長老不該不見我吧?”周東飛說。
“那是那是!周首席親自召喚,想必長春居士一定會盡快回來。弟子這就是去聯繫他,這就去。他就在蜀南竹海中,今晚、最遲明天一早就能來。”
原來,這長春居士竟然無事一身輕,乾脆在龍吟寺外六七裡遠的竹林之中,自己搭建了一座竹屋。說是有事就喊他,沒事就別來煩人。而無塵道長巴不得這個傢伙滾得遠遠的,於是人家長春居士反倒自由自在,一個人在那裡住了好幾年了。除非偶然有些大事,比如寶相大師坐化,其餘的時候根本不來寺中。
當玉陽道長忙不迭的讓人去請長春居士了。還沒出門,周東飛在後頭冷冷說了句:“玉陽道長,要是挺不起腰桿做事做人,你那修行境界進展得必然快不了。”
一個沒有鐵骨的人,成不了大事。縱觀那些超級高手,別說什麼顧大師、古楓,哪怕是龜首正雄、無塵道長這些邪惡之輩,也都有自己的一身自傲和骨氣。沒了這些,休想成大事。
玉陽道長剛剛邁出去一隻腳,忽然停住了腳步。聽了周東飛這句話,這胖道士渾身一震。緩緩轉過身,深深的吸了口氣,“看來真的是這樣了。這句話,前任張首席(鏡湖公)教訓過,妙祥長老也教訓過。如今周首席這句話……已經是第三次了……”
言語之中,說不盡的慚愧。
“事不過三,恐怕今後也不會再有人對你說這些了。”周東飛說。
玉陽道長的喘息似乎有點粗,但是身上那股氣勢漸漸的壯了些。直到這時候,才真正有了點一級巔峰高手的風範。但是這股氣剛剛鼓起了半截,一下子又瀉出去了。看樣子,多少年養成的習性真的難以一時間轉變。“弟子……受教了!”
行了個禮,轉身出去了。
郭大小姐看着這個胖道士緊張的身影已經走遠消失,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這道長真有趣,堂堂一級巔峰的高手竟然這個受氣小媳婦模樣。當初我和十三都只是二級身手,但也沒這麼憋屈過,獨來獨往任我縱橫,哪有這樣甘心受氣的高手喲。”
周東飛嘆了口氣,“看似好笑,其實是悲哀。”
郭大小姐停住了笑聲,也品出了周東飛話中的意味,於是跟着點了點頭。“沾滿了世俗觀念,有了權力慾望,這聖地也就不配稱作聖地了。龍吟寺再不改變,恐怕就要從神壇上摔下來了。”
門外,雪已停,天色依舊昏暗,積雪映射出淡淡的微弱的白芒。
周東飛沒有說話,起身大步走出門外。“好一片白茫茫大地,乾淨,真乾淨!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