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龍泉大師派出去的那個和尚跑了回來,在龍泉大師的耳邊嘀咕了兩句。龍泉大師才冷哼一聲“請”,隨即一揮大袖轉身進入山門。臨走前,周東飛和郭大小姐還都隱約聽到,這大和尚似乎說了句“亂七八糟”。
甚至,這龍泉大師連引見入寺的事情也免了。也就是說,對慧覺大師的命令似乎並非很在乎,就像是一個敷衍了事的政府辦事員。
其實早在上次偷偷進入龍吟寺的時候,周東飛就察覺到了這一點。當時龍象大師“送走”周東飛和程青虎,多少也帶着一些不悅。或許這龍泉大師比龍象大師的脾氣更差,這才搞得這麼冷場。
直到鏡湖公對周東飛交代了一切緣由,周東飛才明白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什麼態度呀這是!”郭大小姐有些氣呼呼的哼了句。
周東飛冷笑了一下,並沒有很在乎。拍了拍郭大小姐的腦袋,笑道:“走吧!有本事的人,脾氣也都大了些。”
很顯然,周東飛有些反諷的意味。
郭大小姐則低聲咕噥了句“有毛的本事”,也沒有過多的計較,隨即和周東飛一同進去。
路過天王殿的時候,再度見到了龍象大師,以及當初一同“送客”的四個超級高手。這一次,郭大小姐是真的相信周東飛的話了。因爲她一眼就看得出,眼前這五個大和尚確實不簡單。而且,剛纔那龍泉大師也顯然是個狠角色,實力很強。要是六個大殿都這樣的實力,那就相當可怖了。
龍象大師比龍泉大師的態度好了點,好歹見了之後遠遠的點了點頭。不過總體而言,多少還是有些冷。
“究竟是怎麼回事?”郭大小姐四處亂看,總覺得不對勁。“本小姐可是他們住持的弟子,好歹也算這裡的官二代了,咋沒人理會?至於你,在外頭不也挺風光嘛,到這裡就成了瘟神了。”
“別管他們,一個個目高於頂的傢伙。”周東飛低聲說,“哥來這裡是想着商量大事的,而且本以爲師孃能坐穩了這裡的住持位置。現在看來,恐怕事情不會很順利了。”
……
雪還在下,龍吟寺所有建築的黃色琉璃屋頂上,如今全是一派白茫茫。地面上也是如此,腳印很少。於是,這原本僧人不多的偌大寺廟,顯得更加清冷。
走到了中間的接引殿,遠遠的就聽到了沉悶的木魚聲。一聽這生意,就知道是慧覺大師的那隻沉重的鐵木魚。
“師父不是應該在龍吟閣嗎?”郭大小姐曾聽周東飛簡單說起過龍吟寺的一些東西。
“那是住持的地方。”周東飛說,“如今確切的說,師孃還只是‘代理’住持,所以就在這接引殿了。因爲接引殿的殿主,是六大殿主中唯一的一位女尼——我也是前陣子才知道的。這殿主叫龍雲大師,不過上次來的時候沒見到她。”
這麼說,龍吟寺女尼也不僅僅是慧覺大師一人了。
說着說着,兩人走到了接引殿的門前。看到慧覺大師盤膝而坐的背影,郭大小姐恭敬的走到身邊,雙膝輕輕跪在一個空空的蒲團上叩首。“師父,弟子回來了。”
“坐吧……還有你。”慧覺大師說,後面這句自然是對周東飛說的。
周東飛和郭大小姐坐好了,慧覺大師就低聲說了一聲,“龍雲師妹,這位就是龍吟寺新的‘首席護法’周東飛,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首席護法!而且是‘新的’!很容易就能聯想到,那麼已經“退休”在家抱孫子的鏡湖公,應該就是龍吟寺以前的“首席護法”。郭大小姐很聰慧,一下子就猜到了。
這是個什麼蛋疼名頭兒,聽起來就有些彆扭。因爲這個名稱,似乎古味十足。而郭大小姐也聯想到,這龍吟寺的歷史可能很悠久。很多稱謂沿襲了以前的習慣,也是很正常的。
這時候,從接引殿佛像後面走出來一個不到六十歲的女尼。這女尼人高馬大,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而且體重恐怕能超過一百六十斤。早就沒有了什麼柳腰、蜂腰、小蠻腰,就是一個粗粗的水桶腰。四肢也很粗大,手掌皮膚顯得蒼老而粗糙。特別是寬大的指節和暴起的青筋線,顯示出這個女尼可能是外家拳高手。
也就是說,這龍雲大師應該是一個“力量型選手”!
女性高手之中,蘇傾城雖然號稱“暴力狐尊”,但那是指的年輕時候的性格。陰妍倒是力量型的,但是卻基本上以氣勢帶動力道。而眼前這個龍雲大師,那是純粹的身體力量型,應該類似於白家林那樣。
極其少見。
而這龍雲大師的面容也有些嚴肅,相貌很普通,甚至有些偏醜一點。特別是左眉上一顆豌豆大小的黑色痦子,使得整個面貌更有點破相。
“貧尼龍雲,幸會首席護法。”龍雲大師雙手合十。
周東飛當即起身,恭敬的回禮。現在通過鏡湖公的交代,周東飛知道這六座大殿之中,唯有這有點兇相的龍雲大師,反倒是最和善的,至少和鏡湖公、慧覺大師等人的關係不錯。
龍雲大師不苟言笑,但說話很直白誠懇。“貧尼一直敬佩鏡湖大師,如今他的弟子接任了首席護法,很好,很好。”
“大師您客氣了。家師也一直感念大師的坦蕩,說六大殿主中最值得欽佩的,反倒是您這位女流。”周東飛雖然是在恭維,但確實是鏡湖公的原話。
“不敢。”說罷,龍雲大師就坐在了另一個蒲團上。不再說話,但眼睛一直瞪得很大,聽慧覺大師和周東飛他們說話。
這時候,慧覺大師說:“請你觀禮是在後日,怎麼來這麼早?”
“弟子……”
可是不等周東飛說完,慧覺大師就打斷他的話,“龍吟寺首席護法,身份可比住持。你以後不要自稱弟子,否則不合規制。”
“哦。”周東飛知道,這確實是龍吟寺的規矩。護法不是龍吟寺內部的人,有點類似於“客座教授”的味道。半是自己人,半是客人。而這個首席護法,自然就是最尊貴的客人——前一任就是鏡湖公。這個身份地位,是和龍吟寺住持平起平坐的。相反,慧覺大師現在倒只是“暫理”住持。要等到前任住持寶相大師坐化百日之後,才能正式擔任住持。
所謂的後日觀禮,就是看慧覺大師正式擔任住持一職。但是,郭大小姐卻不知道這一點。這是龍吟寺內部的事情,周東飛這個護法不好隨便對外說。除非慧覺大師自己願意說,郭大小姐才能知道。反正一路上沒少問了周東飛,結果這貨嘴巴扎得嚴嚴實實。前陣子就把程青虎氣炸了肺,後來一路上又把郭大小姐氣酸了奶。
於是,郭大小姐當即問:“觀禮?觀什麼禮?”
但是,郭大小姐卻本無資格接觸到這些。就好像程青虎一樣,同樣不可得知。
而慧覺大師這時候才說:“除非你接掌善覺寺,否則這些事情你不要問。”
纔不!寧肯不知道一些秘密,本大小姐纔不去做尼姑!郭大小姐意志堅定。
但是,慧覺大師的一片殷殷之情,又讓她覺得有些難爲情。
而慧覺大師最終做出了一個大膽而折中的決定,“這樣吧,你以俗家弟子的身份,管着那善覺寺,這樣可好?平常事務還是交給寺裡的老尼們打理,你每月去那裡幾天。”
俗家弟子,那倒差不多。只不過,周東飛總覺得慧覺大師太糾結於這件事了。“大師,您爲什麼一直非要讓郭師妹接掌善覺寺?”
“因爲善覺寺已經漸漸成爲純粹的庵寺,沒有任何高手坐鎮了。”慧覺大師說,“現在你已經應該知道,善覺寺不僅僅是一座朝佛上香的簡單寺廟了。但我以前一直潛修佛法,對於弟子們的功夫基本上都扔掉了。只有夢莎,能擔起這個挑子。”
善覺寺,確實不僅僅是一座朝佛上香的簡單寺廟。現在的周東飛,很清楚這一點,於是點了點頭,並且轉身說:“師妹,你就答應大師好了。每月去那裡三兩天,基本上只是掛着一個名頭兒。而且是俗家弟子,不用忌諱太多的。”
師父都讓步到這一步了,郭大小姐終於點了點頭,但還是稍有疑問的說:“我纔跟了您幾天,那些師姐們不會有意見吧?”
慧覺大師看了看空曠偌大的接引殿,嘆道:“善覺寺不是這龍吟寺,哪有那麼多的羈絆。這些年,善覺寺的衆尼只知禮佛,心志虔誠,沒有那麼多的不堪念頭。回頭你去吧,我只跟那邊安排一下就行。而且那邊沒有什麼繁瑣的儀式,爲師指定了是你,那就是你。”
“弟子知道了。”郭大小姐終於答應了下來。
慧覺大師笑了笑,難得在郭大小姐的額頭上撫了撫,“你這孩子是有佛性的,我早就說過。至於你的法號,就叫‘闢妄’好了。闢妄者,闢妄語、闢妄欲、闢妄念。”
闢妄師太?雖然已經答應了,但郭大小姐心裡頭還是覺得怪怪的。這都啥跟啥呀,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一個師太啦。
而周東飛則笑了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恭喜闢妄小師太。”
郭大小姐在大師面前不敢造次,但兩隻眼珠兒咕嚕嚕直轉,似乎想要咬那貨一口。偏偏是這個神態,讓她渾身上下流露出一股嫵媚嬌豔。
真是個嫵媚絕倫的小師太喲。
而此時,周東飛又笑問慧覺大師,“既然師妹已經接任善覺寺,那麼有些事也就不必瞞着她了。”
慧覺大師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