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下中央大廳右側的一個通道延伸出去,周東飛帶着錦狐,直接奔向了劍齒虎的那個臨時住所。錦狐忽然有了點爲難。
“要不,我不進去。我……不想面對大統領。”錦狐的話有些猶豫。“我恨獸營,但對於大統領本人並沒有太多的憎恨。他這個人……還算不錯。”
剛剛背叛了獸營,就要掉過頭來面對劍齒虎,讓錦狐有些難堪。
周東飛也體諒她這點難處,“你只是指路就行,別的不要管。等到了他的住所門前,你在外面等着。”
而錦狐這番話,卻讓周東飛隱隱覺得,劍齒虎可能不像是那麼窮兇極惡的傢伙。因爲不僅僅是錦狐這樣,周賀澤也沒有說過憎惡劍齒虎的話。
終於到了門前,這裡才顯示出了劍齒虎和一般殺手的不同。在地面上,爲了防止衛星偵察等因素,必須把房子的面積壓縮得很小,躲避在大樹下。而在這地下城之中,完全沒有了這樣的顧慮。劍齒虎在這裡的住處,單是大門就足足三米高,氣度恢弘。踢開了大門之後,裡面是面積兩百平米的居室。客廳和臥室、書房裡的裝飾,和外面的豪富之家並無區別。雖然二百平米對於他這樣的人物來說依舊顯得小了點,但這裡是地下城,每一寸空間都是一鏟子一鏟子挖出來的,其“地價”遠遠高於外界繁華都市的樓王。
對於一般的擺設,周東飛並不在意。他看的最仔細的,是那堪稱奢華的書房。書架的貴重自然不用說,關鍵是上面擺放的那些書籍,英文的很少,反而華語書籍佔據了絕大部分。難道,劍齒虎竟然還是個華夏人?看書的喜好,往往反映一個人很多的特徵。
幾十個心怡僱傭兵翻箱倒櫃,看是否能查找到什麼。周東飛則靜靜坐在書桌前那張寬大的黃花梨椅子上。面前的書桌是同樣的貴重材質,上面擺放着筆墨。除了華夏和島倭國的人,很少有練習毛筆書法的。這一點,更進一步的把劍齒虎的身份向華夏人靠攏。
案頭上,擺放着幾本書。其中一本比較破舊,翻閱得比較多,恰又是華語書籍,《華夏幫會史略》。
輕輕翻開這本書,內頁上以細筆狼毫寫下幾個遒勁如龍的小字——
“受挾受挾,此生鬱郁!大好男兒,恨不自由!”
看那字跡,應該不是最近才寫。至於字跡的蒼勁狂放,一看就符合一個頂級殺手頭子的性格,應當是劍齒虎手書。只不過,內容有些蛋疼。受挾?是誰能挾持着這樣一個實力強勁、部卒生猛的殺手之王?甚至那“恨不自由”幾個字,更讓周東飛浮想聯翩。他彷彿聯想出一個空負一身本領,卻處處掣肘、處處不得志的猛男形象。
周東飛隨便翻了翻這本書,又把其餘的幾本都瞧了瞧,沒發現其餘的特殊之處。這時候,一個僱傭兵走了進來,彙報說外面也沒發現重要的東西。只有在劍齒虎的那張牀底下,同樣發現了一個通道。看通道的樣子,應該是和地面上那座房子的通道相連接。
周東飛起身,將劍齒虎手書那幾行字的那張紙撕下,放在了上衣口袋裡。隨後來到那個通道前,派人進去查了查。果然,就是一路通往上面那間房子。只不過這通道被周東飛自己給堵死了,出不去。
“走,再去那核心辦公區看一看。”周東飛說。
再度走過一個狹長的、如同超級下水道一般的地下通道,就是這座地下城的核心辦公區。這辦公區並不是很大,大約只有十幾間辦公室。當然,這裡也被心怡僱傭兵翻了個底朝天,依舊沒有翻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而周東飛依舊直奔要害,去找劍齒虎的那個辦公室,身邊只帶着兩個心怡僱傭兵。
推開門,這次的景象有些讓人震驚了。因爲在對面的那張寬大的辦公椅上,一個帶着虎頭面具、渾身包裹嚴嚴實實的人,腦袋無力地躺在了椅背上。
劍齒虎——死了?!
“錦狐!”周東飛喊了一聲,錦狐就不情願的走了過來。本不想面對劍齒虎,但畢竟周東飛做的是大事,不能不聽招呼。可是當錦狐來到這門前的時候,當即就傻掉了。
“死……死了?!”錦狐很震驚。
“你確認一下,他是不是劍齒虎。”周東飛說,“一個全球頂級的殺手頭子,心志難道這麼脆弱?”
錦狐心情忐忑地走到那椅子前,心有餘悸的仔細看了看,回頭說:“看體型的話,應該是他。至於長相,我還真沒見過他長什麼樣子。”
說着,錦狐將那虎頭面具摘下來,當即又是一聲驚呼。能把一個一級殺手驚成這樣,顯然事情不一般。而當錦狐把身子挪開,讓周東飛的視線投降劍齒虎的面容時,連周東飛也愣了——這是一張什麼樣的臉喲!!!
臉部的肌肉過度損害,很多地方已經不能簡單的用“傷疤”二字來形容。特別是鼻子,已經沒了!上脣的皮肉也已經不見,像是裂開的兔脣;左眼角的皮肉一直爛到了耳根,已經長起來的肉皮皺皺巴巴……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獸營大統領?!
但是,錦狐沒有見過劍齒虎的真容,周賀澤也沒見過。只不過看那張臉,也不像是新受傷的,更像是多少年前的舊傷疤。
周東飛輕輕撤掉了劍齒虎的黑手套,頓時露出了一隻同樣傷痕累累的手。至於另一隻手套下,竟然是一隻假肢!
自左臂關節開始,那隻前臂沒了!只不過以他這樣的財力和能力,弄一副全球頂級的假肢並不難。所以,常人一般看不出來?
堂堂劍齒虎,不但是個面容全毀的人,而且是個斷肢的殘廢。
更讓周東飛震驚的是,當他輕輕敲了敲劍齒虎的雙腿時,發現那兩隻腿同樣是假肢!
整整一個人,竟然沒有雙腿、沒有左臂!
不可思議的事情。
而周東飛更加關心的,是此前周賀澤的一句話。於是周東飛當即蹙眉問錦狐:“難道就是這樣一副身體,還能達到初入超級高手的境界?!”
沒錯,周賀澤說了,劍齒虎是初入超級的境界。雖然超級高手已經難能可貴,但是在周東飛面前不算啥。可是,要是考慮到四肢斷去其三的狀態,依舊保持着超級的實力,那就簡直是駭人聽聞了!!!
周賀澤目瞪口呆,無話可說。
錦狐臉色煞白的點了點頭,“標準的超級高手。比不上池玉城,但至少和副統領內森差不多。”
日麼麼的,這是要逆天呃!
看着這個重度殘疾、而且已經分不出面容的男人,周東飛有點頭大。這樣的一個傢伙,要是身體依舊健全的話,該是何等的恐怖。至少至少,估計也得是老管家或大王蛇那個級數的殺手。
周東飛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壯碩且又殘缺的殺手之王,說不出的感受。而在劍齒虎面前的桌子上,擺放着一張紙,上面寫了幾行字。這字跡很熟悉,和那本《華夏幫會史略》首頁的字跡一樣。
“周東飛:黑水公司背盟,幕後之人毀誓,我深恨。然我一生信諾,寧可天下人負我,不教我負天下人。如你有大能,除之,我於九泉之下可瞑目。你我以往過節,你若放開便算是放開;若不能放開,可將我殘軀挫骨揚灰以泄恨。另請善待獸營殘餘人等,或遣散,或收編,莫殺絕——無情未必真豪傑。”
連落款都沒有。
但是,這同樣是纖細的毛筆所書寫,墨跡剛剛乾涸。面前那硯臺裡,還有尚未乾掉的墨汁。
“是大統領的親筆?”錦狐也沒見過劍齒虎手書什麼東西。錦狐還沒有扭轉過來情緒,依舊下意識的用“大統領”來稱呼劍齒虎。
周東飛從衣兜裡取出那十六個字的書頁,放在這張紙旁邊,點了點頭:“同一個人手書,錯不了。”
而看到那“受挾受挾,此生鬱郁!大好男兒,恨不自由!”十六個字,錦狐更是震驚:“誰敢要挾大統領!翻了天麼?即便是你周老大,也只能擊敗他,不見得能要挾、拿捏他不是?”
“一個斷了三肢還傲立地下世界的梟雄,一個寧死都不違誓的男人,我自認爲真的不能讓他屈從。”周東飛搖了搖頭。他覺得,假如劍齒虎就是不死,他那些盤問審訊的手段也搞不定這個意志如鐵的殺手之王。
不過,這個劍齒虎的身份也很耐人尋味。當然周東飛也能理解,但凡攀爬拼搏到了這個地位的人物,誰沒有故事?
“再仔細搜查一下別的地方?”錦狐問。
周東飛點了點頭,說:“搜吧,但沒什麼希望找到有價值線索了。劍齒虎既然鐵了心不告訴我,那肯定就會做得很細緻,不留線索。”
不過,周東飛說是這麼說,但他自己還是有點不死心。終於,在劍齒虎貼身的衣兜裡,發現了一張發黃的照片。這照片還是黑白的,一看就幾十年了。這是一張三寸的全家福,四周還有當初流行的鋸齒形花邊。只不過,照片上本屬於那個男人的位置卻被剪除了,只剩下一個姿色偏上的女人,和一個剛剛週歲的孩童。至於說一週歲,是因爲照片還是當初比較流行的模式,在右下角有“週歲紀念”的字樣。
“對了,大統領的遺體……能不能別真的那個……挫骨揚灰……”錦狐有點忐忑的問周東飛。這個詞彙很刺眼,但卻是劍齒虎的“遺囑”。而從本心來說,錦狐也不想讓這個豪橫一世的梟雄遺體受辱。
“你出去吧,我再看看。”周東飛面色凝重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