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是楊天生最近越來越急迫的想法了,可他是長子,不能貿然提出來,因爲就算分家成功,王春梅和楊富貴還得跟着他過,到頭來,也是一樣沒有安寧日子可過。
“娘,咱們能不能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啊?”一邊是甩不開的原生父母,一邊是心愛的妻子女兒,作爲有擔當的男人,楊天生需要兩頭兼顧
如若不是沈如玉夠善解人意,他早已經心力交瘁了。
王春梅白了楊天生一眼,沒有接話。
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楊天生覺着夠了,掃了眼楊天賜,拂袖走了出去。
沈如玉見他出來了,便站穩了身子,朝他投去溫柔地一笑,“走吧,咱們現在去把銀子還給那些鄉親。”
“走,”楊天生繃着一張俊臉,走在了前頭,發覺沈如玉沒有跟上來,才放慢了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楊家,然後去了前村,找到了王大春。
“喲……天生,是你們兩口子啊?來,進來坐,”王大春倒是熱情,揚着尖銳的聲線招呼沈如玉兩人,好似早前那一巴掌的事情已經忘記得一清二楚似地。
王大春和王春梅走得近,沈如玉不樂意進去,只是淡淡地說道,“大春姨,我們是來還銀子的。”
“好啊,好啊,我馬上去叫人過來,”王大春十分熱心,墊着腳尖小跑了出去,回來時,身後跟了不少人。
沈如玉對其中幾人有印象,便微微屈了屈膝,處事不驚地說道,“各位叔伯嬸孃,我是來還銀子的。”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沈如玉也沒說是王春梅瞞着自己,反正是遵循了之前的承諾,將銀子還給了這些鄉親了。
見着沈如玉有條不紊地收下欠條,又用了很快的方式計算這些銀子,一種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沈如玉用的是心算,畢竟不是所有人家都有紙筆供自己算數了,等加完所有的欠條之後,又朝鄉親們福了福身,抱歉道,“家婆將散碎銀子都換成了銀票,若是大家不介意的話,請收下,玉娘感激不盡。”
這些鄉親之所以急着要回銀子,也是擔心楊家拿他們去幫補李家,即便是看在沈如玉和魯堅做生意的份上,也是極爲不放心的,這銀票在手,總比見不到銀子好,便欣然接下了。
還了銀子,這事兒算是翻篇了。
不過,沈如玉還真是長了教訓,那就是千萬不能讓王春梅知道她在掙銀子的事情。
“天生吶,你的腿好了呀?”王大春盯着楊天生的腿兒看了半天,好像看到稀罕東西一樣。
“本就沒事,有勞大春姨掛心了,”楊天生隨口應了一聲,帶着沈如玉離開了王大春的院子。
回去的路上,楊天生的情緒明顯好多了,趁着沒人,居然拉上了沈如玉的手,還得她十分緊張地朝四周看。
“怕啥,我們是夫妻,”楊天生有些得意,摩挲着沈如玉的手,不肯撒手。
那軟軟的掌心透着暖意,沈如玉便隨了他的心思了。
進楊家門之前,兩人才鬆手。
剛推了籬笆門,便聽到右偏房裡傳來了王春梅的哭聲。
“你個不孝子啊,你若是不休了那李香蓮的話,老孃就死給你看啊,俺辛辛苦苦養大你,可不是讓你給俺找個受氣的媳婦兒的呀,這個李香蓮太不是東西了,老孃不想要這樣的兒媳婦啊……”
楊天生大好的心情都給破壞完了。
“過去瞧瞧,”沈如玉知道楊天生不想管事兒,可這王春梅哭成這樣,一會兒楊家準得被人當笑話瞧。
楊天生繃着一張臉走了過去,看到楊天賜無奈地蹲在王春梅旁邊,沉聲問道,“又咋地啦?”
“大哥,”楊天賜無奈地站了起來,說明了緣由,“娘說李家給的嫁妝都是些不值錢的,然後那李雲鶴又犯了事兒,讓我休了蓮娘。”
動不動就讓兒子休了兒媳婦,這也真是少見。
同是兒媳婦的立場,沈如玉替自己和李香蓮心寒,“婆婆,你休了弟妹,準備是想讓二弟再娶嗎?”
“再娶咋了,我兒子一表人才,娶個好人家的閨女肯定是沒有問題的,”王春梅一點兒也不謙虛,就差自己生的兒子天下第一俊美了。
“那聘金呢?”沈如玉覺得好笑,可又笑不出來。
“聘金不是有……”到了喉嚨口的話差點就說出來了,王春梅意識到了什麼,及時住嘴了,而眼神卻出賣了她的心思,一切都還是指望着楊天生的。
楊天生自己也察覺到了,皺着眉頭問道,“您是娶兒媳婦還是娶嫁妝?”
見王春梅沒說話,他又繼續說下去,“李雲鶴的事情還未有定論,你要是拿這事兒讓天賜休了弟妹,別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即便是李雲鶴犯事兒了,和咱們家也搭不上關係,你也不能休了人家。”
聲音不大,可震人心尖。
說難聽點,一個鄉野獵戶能說出這樣的話,真真是令沈如玉震驚,忽然,她覺得這個男人是她渴望能一輩子攜手走下去的人。
王春梅被楊天生這麼一說,只剩下抽噎聲了,“我只是不甘心,阿大,我可是用了一百兩銀子娶的兒媳婦啊,不能夠這麼爛啊。”
“行了,娘,這不是你之前趕着上去傍這門親事兒的,現在能怪誰?”楊天生說完,搖了搖頭,轉身朝堂廳走去。
沈如玉跟了過去,兩人到了後院。
楊天生從井裡打了些水,一點點叫澆在了菜園子裡。
沈如玉默不作聲地在一邊看着,忽然‘噗噗噗’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她回眸一望,是信鴿。
摘下小竹筒,沈如玉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箋,看到上頭的幾個字,柳眉緊緊地夾在了一起。
“咋啦?”楊天生擔憂地問道。
沈如玉把信箋送了過去,心裡有了決定,“天生,我想去一趟鎮上,最好的住上兩天,你看如何?”
楊天生看完信箋,爽快地答應了,“好,我也覺得家裡頭煩悶得緊,出去散散心也好,你想去哪兒,我都陪着你。”
“好,”沈如玉抿脣一笑,莫名地欣喜,撞上他的眼神,羞澀地垂下了眼瞼,“上次我說過帶天餘一起的,你看呢?”
“都依你,”楊天生的眼神柔得彷彿能滴出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