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飯,楊天賜才起牀,還特地穿了件乾淨的長衫出來,精神頭挺足,沒有被昨晚的宿醉影響到,簡單喝了一碗米粥,便說道,“嫂子,麻煩您了,一會兒客人來了,請幫忙照顧一下。”
說完,深深作了揖。
沈如玉側了身子,應道,“婆婆已經交代了,我省的。”
巳時一到,客人就陸陸續續過來了。
說是客人,沈如玉覺得稱呼鄰居更貼切一點,和楊天餘奉了茶水之後,她往旁邊站了站,看着擠滿了人的堂廳,有些壓抑。
“鄉親們,大家安靜一下,一個個來,”楊天賜拉了條板凳,站上去之後揚聲安撫了說個不停的遠親近鄰。
話音落下,堂廳裡安靜不少。
不過沈如玉好像從他們交頭接耳當中聽出了一些端倪出來,震驚地煞白了臉。
她連忙拉了楊天餘說話,“叫你二哥來後院一下,我有話問他。”
“噯,好的,”楊天餘應下後,沈如玉便去了後院,很快,她就聽到腳步聲了,可是一轉身發現的人卻不是楊天賜而是王春梅。
“婆婆?”
“玉娘,你叫天賜幹啥呢?沒瞧見他正忙着呢嗎?”王春梅朝堂屋往了一眼,笑得嘴巴快要裂到耳根子了,“真好啊,我兒子要賺大錢了。”
沈如玉順着王春梅的目光望了過去,只見楊天賜正從那些鄉鄰手裡接了東西,另外有識字的人在旁邊記錄着什麼。
“看到了沒有?以後這家裡可不是天生一個人賺銀子了,還有天賜,”王春梅笑得臉上多出了幾道褶子出來,就連牙齒在日光之下都亮着光芒。
沈如玉搖了搖頭,去了後院,她本想提醒一下楊天賜,銀子這東西不好掙,可偏偏王春梅又跳了出來。
外頭這麼多人,她也懶得爭辯,一會兒王春梅再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話,她就是渾身長滿嘴都要說不清楚了。
看着楊天生播的菜種已經長苗了,沈如玉看得心喜,忽然有些想念楊天生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到底打到獵物沒有?若是沒有,也該回家了!
外頭的聲音輕了之後,沈如玉纔過去,回自己屋的時候,在主屋窗外聽到王春梅在數着東西,“一兩五錢,二兩……”
“娘,別數了,過個秤不就行了……”
沈如玉瞧見楊元寶從屋裡探出來便沒在繼續聽下去,回屋繼續縫製楊天生的衣服去了。
又過了一天,王春梅把沈如玉從屋裡叫了出來,“我買了點肉,你去竈間煮了切成片,一會兒給里正老爺和天賜下酒用。”
什麼?沈如玉一頓,以爲自己聽錯了,又是酒又是肉地款待里正嗎?
“還不趕快去,”王春梅不耐煩地催促,說完把肉塞到了沈如玉的手裡。
很快,從竈間都能聽到楊天賜的高談闊論了。
沈如玉端着白肉出去,放下盤子就想離開,怎料王春梅拉住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還扯了條凳子讓她坐下,“玉娘啊,你別忙着走。”
沈如玉看到王春梅的眼神,頭皮發緊,笑道,“婆婆,我在這兒好像不大方便吧?”
“方便啊,很方便,”想到一會兒天賜會有大把的銀子入袋,王春梅的臉色也好看些了。
和里正喝了兩杯酒之後,楊天賜進入了正題,往王春梅把一個麻布袋子提上來,他撐開口袋之後,一股子野菊花的清香飄了出來。
“里正老爺,聽說您正在收這個?”
“啊,”里正瞄了一眼,挑着牙齒縫裡的肉,“你咋有這麼多野菊花呀?”
“這不說您高價收這個麼,所以……嘿嘿嘿……”
里正的酒瞬間醒了,他朝沈如玉望了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從前襟拿了荷包出來,抹了一把銅板又顛了顛分量,然後拍在了桌上,“拿去吧,多了算今天的酒錢。”
沈如玉目測,哪裡頂多五十文錢。
想來王春梅也看出來了,她一個箭步上去,撥開了銅板,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銀元寶,聲音頓時尖銳了起來,“里正老爺,咋得就這麼點啊,我們這裡可是有十斤野菊花啊,怎麼得也值十兩銀子吧?”
“十兩銀子?”里正臉頓時拉了下來,“富貴家的,你掉錢眼裡去了吧?這隨處可見的花花,你找我要一兩一斤?”
“可是……可是……”王春梅接不下話,拉着沈如玉走了上來,“玉娘,你和里正老爺說。”
沈如玉就知道沒啥好事情落在自己頭上的,好在也做好了心裡準備的,“婆婆,你讓我說啥?”
“這個野菊花啊,你不是賣給里正老爺五兩銀子了麼?”王春梅急了,連嘴脣都打着哆嗦。
“這事兒你咋知道啊?”沈如玉故作驚訝,“我說呢,怎麼兩天的功夫野菊花都不見了,敢情是你們讓人給摘的呀?”
“說這個幹啥,我們掙錢了,你不也沾一分光嘛,”王春梅的聲音都在顫抖了。
沈如玉嘆了一口氣,問道,“你們是不是前天看到里正老爺給我銀子的事情了?”
楊天賜和王春梅面面相覷,就算不說也能從那臉色看出來。
“婆婆,天賜,掙銀子真沒捷徑可言,里正老爺給的五兩銀子是爲了預定下次的草藥的,你們也不問一下就去做這個事情,是不是太草率了一點?”
沈如玉說完,發現楊天賜閃躲着目光,她更加可以肯定,這次的事情不小。
之所有不說藥方的事情,是擔心王春梅把心眼用到自己身上,所以沈如玉隨口扯了個謊。
“這野菊花我暫時先不要了,回頭等要了再來找你們收,”里正見事情不小,喝完杯盞裡的酒,便揹着手優哉遊哉地離開了。
此時的王春梅已經笑不出來了,本來頭上的傷還沒好全,這會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雙腿一軟,差點站不住了。
“娘,”楊天餘扶了一把,把人弄進了主屋。
“完了,這下子可完了,”楊天賜手一揮,將桌上的碗碟都給揮到了地上,面如死灰地坐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