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連楊天生的飯碗都給搶了，沈如玉已經不用看楊天生的臉就知道他是什麼表情了。
原本打算要離開的，楊天生卻折身走了回去，看着正在喝水的王春梅，腳步沉重地走了上去。
“咋地啦，不是要離開嗎？還留在這裡幹什麼？”王春梅斜睨了過來，一臉不削地掃過楊天生和沈如玉，“你們和我認個錯，我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楊天生聽了這話，厚實的手掌緊緊地捏在了一起，泛出森白的關節，“娘，縣衙是讓我去當仵作，爲啥你給了天賜？”
“這還用說嘛，”王春梅居然一點兒都不覺得愧疚，甚至以爲是理所當然，“天生吶，天賜是你弟弟，你該照顧着點吧？你是大哥，又有打獵的好手藝，仵作這份閒職就給你弟弟吧。”
打獵是危險而又辛苦的活兒，沈如玉本就不想讓楊天生做下去的，現在乍一聽王春梅的話，心裡頭爲楊天生不值。
他爲了這個家風餐露宿，不辭辛勞地打獵，卻不想是這樣的結果。
“娘，我是您兒子嗎？”楊天生滿目悲涼，那緊握的拳頭似乎在微微顫抖。
“你這說得是什麼話，你不是我兒子，我養你作甚？”王春梅眼珠子一瞟，翻了個白眼，將喝水的碗擱在了桌上，昂着下巴不可一世，“阿大，你可別手妖豔賤貨的蠱惑喲，你可是我王春梅的兒子，我養大的，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離間啊。”
這妖豔賤貨可不是指的沈如玉。
沈如玉嘴角抽了兩下，一臉譏諷。
“我要是您兒子，你現在就去找天賜，把衣服給我弄回來，”楊天生得了王春梅的話，心裡頭的隱隱不安稍稍有了些。
“那可不行，就讓天賜幹仵作的事情，”王春梅脖子一扭，不去看楊天生陰沉的臉色。
楊天生失望透頂，心頭一直揪着疼，惱得雙手撐起飯桌，翻了出去。
“鏗啷！”桌上的盆碗碎了一地。
“阿大，你要幹什麼？”王春梅驚得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指着楊天生的鼻子，怒不可遏，“敗家兒子，你賠我這些碗盆，不然我和你沒完。”
楊天生一臉陰鬱，眉頭緊緊夾着，形成一個‘川’字。
“不賠是不是？”看着楊天生無動於衷地盯着自己看，王春梅卯足勁地朝他撞了過來。
“小心！”沈如玉驚呼，連忙拉開了呆怔了的楊天生。
“咚”地一聲，王春梅的頭撞在了門上。
“哎呦，哎呦，”王春梅坐在地上，捂着頭哼哼直叫，“畜生，你可真是畜生啊，阿大。”
原本還有一絲奢望的楊天生心涼如水，轉身時，停在了王春梅的身邊，居高臨下地問道，“我若是畜生，你和我爹又是什麼，禽獸嗎？”
“我……”王春梅頓時被堵得無言以對，眼珠子一轉，立刻又開罵了，“阿大，你就是個生兒子沒**的不孝子啊，老孃當初就應該直接掐死你得了呀……”
楊天生聽着，心裡頭便生氣一股怒火，可是堵在胸口，怎麼也疏導不出去。
“啊！”一聲怒吼，楊天生舉起凳子，朝着另一邊的門板使勁摔了過去。
“咔擦，”門板出現了一個窟窿，可是這不足以發泄他心目中的火氣，揚腿便是一腳，將那門板踢得窟窿大的能鑽一個人了。
“天生，”沈如玉擔心楊天生傷到自己，出聲想制止他，可是觸及他眼底的猩紅時，便放棄了。
楊天生折身走進主屋，一手扯下窗簾，一手摔了炕幾，隨後厲眸一凝，朝着他親自打的牀榻走去。
不知道哪裡開的力氣，他扔掉了牀上所有的被褥，將那牀板全部給踩斷了。
王春梅意識到楊天生有可能拆了這個家，便緊着爬了起來，進屋阻攔，“阿大，你若在這樣下去，我找里正說理去。”
“說，你去說，”楊天生豁出去了，漲紅着臉朝王春梅發火，“你可以和所有人說，你偏心偏到哪裡去了？還有，你再和別人說說看，是如何將我的營生偷偷給了天賜的？”
“你……”王春梅自然看得出楊天生的憤怒，這次她好像學乖了似地，語氣不在強硬了，“天生，你別砸了，成嗎？算娘求求你了，這樣砸下去，這個家怕是要毀了。”
“行，”楊天生一口答應，喘着粗氣，冷冷地應道，“馬上叫天賜回來。”
“不成，”王春梅斷然回絕，看到楊天生沉臉，又示軟道，“天生吶，娘都想好了，你們兩兄弟這樣安排挺好的，你要是打獵的話，一次也有個一二兩銀子收成，你弟弟是發的月俸，大概是三兩銀子，到時候都交給娘打理，咱們家會越來越好的。”
原來仵作的月俸這麼高啊。
沈如玉不禁唏噓，隨後又不得不佩服王春梅厚臉皮，好在楊天生已經真正認識到王春梅的爲人了，便不再插嘴，在一旁緊緊地看着自己的男人。
“娘，你……”
“所以啊你現在就是要去和縣衙裡說一聲，就說你自己喜歡打獵，然後將仵作的營生讓給了天賜，”王春梅說得天花亂墜，完全忽視了楊天生隱隱而來的怒意，“你做哥哥的，就應該幫着弟弟一把，是不是？”
“娘，我真是瞎了眼了，”楊天生面如死灰，目光灰色無光地掃視了這屋裡的一切，隨後走出了主屋，看着地上的凌亂，他嘴角泛起了一絲苦澀。
原以爲自己發火之後，孃親會認識到錯誤，可誰曾想……
“天生吶，你倒是應我一下啊，”王春梅沒看到楊天生答應，便追了出來，滿眼懇切地說道，“娘都是爲了你們好啊，你可得長點心。”
楊天生橫眉睨向了王春梅，像是不認識了她一般，“是，我該長點兒心了。”
說完，他沉着臉走了出去。
沈如玉跟着要出去，誰料王春梅居然拉住了她的手臂，惡狠狠地說道，“玉娘，你給我勸勸天生，要是他不按我說的做，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婆婆，天生哪裡對不起你了，你居然這樣對他？”沈如玉憐惜楊天生，看了那麼多，聽了那麼多，完全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