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啥糊塗話，”楊天生側眸看了過來，淡淡的臉色看不清他的情緒，“和我這般客氣，是將我當外人來了嗎？”
沈如玉盡無言以對，只得改口道，“哪是你想的這樣，我……”
“那不就是了，以後再和我這般客氣，我可真就不客氣了啊，”楊天生嘴角輕輕扯了起來，那邪肆一笑，頗具深沉意味。
沈如玉看得頭皮發麻，穿上外衫就去淨室洗漱了。
出來時，楊天餘正敲了門，她便順手打門了，見着小姑子一臉無精打采，便關心問道，“天餘，你咋了？”
楊天餘可是十三歲的姑娘兒，精氣神兒正旺盛的時候，可懨懨神色，實在是令沈如玉疑惑，“是不是沒有睡好啊？”
“嫂子，這外頭吵了一夜，我都快被折騰死了，”楊天餘打了個哈欠，坐在牀沿上，靠在牀頭，咂了咂嘴巴，閉上了眼睛。
沈如玉將這話聽進去了，和楊天生對視了一眼之後，兩人心照不宣。
過了辰時，幾人下了樓，鳳娘早早準備好了早點，饅頭，花捲，菜粥，還有雞蛋，看着比在楊家豐盛好多。
“弟妹，你魯大哥的事情，你昨晚上考慮得怎麼樣了？”鳳娘邊粥邊笑着問道。
要是問話的是魯堅倒也還好，可是面對鳳孃的熱情，沈如玉不大好意思，便委婉地說道，“嫂子，我昨晚和張老比試的時候輸了，應承他以後不再進藥鋪了。”
“這……”這麼清楚的意思，鳳娘覺着自己再說下去就太強人所難了，便僵着笑容繼續承粥。
吃這頓飯，沈如玉就打算離開永安藥鋪，可剛吃了一半，堂廳便十分熱鬧了。
“你們慢吃，我去瞧瞧，”鳳娘聽到魯堅和別的女人爭吵，便坐不住了，撩了簾子打算出去，不料一塊石頭飛了進來，恰恰好砸在桌上，磕了一隻碗，瓷片意外地朝楊元寶的方向彈了過去。
沈如玉眼明手快地揮了一下手，見瓷片的尖銳便橫着她的手背滑了出去。
一道殷紅的血跡在這白皙的手背之上，極爲惹眼。
“玉娘！”楊天生踢開凳子站了起來，握住沈如玉的手心，急紅了眼睛，“快看郎中去。”
不過是一條極細的痕跡，痛過一陣便好多了，沈如玉示意楊天生坐下，這邊朝簾子處看了過去，“嫂子，咋地啦？”
鳳娘放下簾子，驚慌道，“是之前那鬧事的女病人，還管你魯大哥要銀子呢。”
就是那個嘴脣長泡的女人麼？
“我瞧瞧，”沈如玉記得對張郎中的承諾，只是到了門邊，撩開一小條縫隙看出去。
一個身材纖瘦高挑的年輕女人穿着粉色外傷和粉綠色的裙子，若如盛開在池中的荷花，不過，那雙手叉腰的樣子損了幾分清純和美麗，顯得尖酸刻薄。
“姓魯的，你可看清楚了，就是因爲喝了你們藥鋪的藥，我才得了這種怪病，你今天若是在不賠償我十兩銀子，我就縣衙告你去……”
這氣勢還挺足的，也難怪魯堅連道理都講不出來，因爲根本沒有機會讓他說。
等到這女人說夠了，魯堅才說道，“花姐兒，之前已經給了你五兩銀子了，怎得今天還要啊？我這小本生意，也禁不起你這本訛詐，是不是？”
被稱呼爲花姐兒的女子名叫黃荷花，是這鎮子上出了名的牙尖嘴利，都二十出頭的，還未尋得一門好親事。
當下，她聽到魯堅的話，便是急得耳紅脖子粗，“魯堅，你要是不賠償我銀子，我就賴在你這裡不走了。”
說着，走到張郎中尋醫問診的桌子邊，一隻大腳踩上去，墊着就坐在了桌子上。
這年頭，還真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魯堅束手無策，看到簾子後面的沈如玉，求救道，“弟妹啊，你給花姐兒好好說說，咱們這紅糖薑茶湯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的，我賣了這麼多出去，也沒見着什麼人來說這事兒呀。”
黃荷花聽到還有人和紅糖薑茶有關，便機敏地朝簾子這邊看過來，“喲，原來其他人也有份兒啊，那十兩銀子肯定是不夠的，一口價，二十兩，要不然的話，可別管我這張嘴巴厲害了。”
“這……”魯堅煩躁地雙手只拍大腿兒，“這叫什麼事兒嘛，花姐兒，好歹也是一個鎮子上住的，銀子也給你了，你就放過我，成不？”
“不成，我就要銀子，”黃荷花挑着下巴，頗具挑釁意味，繼而轉頭看向沈如玉酸溜溜地說道，“你要是我給我銀子，我就找她要去。”
見黃荷花指着自己，沈如玉秀眉微蹙，正要說話時，簾子被掀開了。
楊天生繃着一張臉，在桌邊立了一下，伸手就拖着桌子往門口走去。
“喂，你幹什麼？撒手，快點兒撒手，”黃荷花嚇得哇哇直叫，等桌子停下來時，連下來的機會都沒有，直接連着桌子被楊天生推到了門外去。
“嘭”地一聲，藥鋪的門被關上了。
“天生兄弟……”魯堅回神，有些擔憂，“這樣會不會讓她更加得寸進尺啊？”
“魯大哥，婦人之仁也要看人，你這樣磨磨唧唧，只會被這女人牽着鼻子走，”楊天生板着個臉，好似魯堅欠了他一般，“你瞧瞧玉娘手上的傷，就是你間接給弄的。”
“啊？咋啦？”魯堅不知實情，疑惑地朝沈如玉看了過來。
不過一條小小的傷痕，沈如玉並不在意，不過楊天生的關心還是令她心頭一暖，說道，“魯掌櫃，天生說得對，有些事情就該當機立斷的。”
“可是……”魯堅搖了搖頭，很無奈，“我的藥鋪好不容易纔有點兒口碑，被她這麼一鬧全沒了，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想着你坐堂來幫幫我，是不是？”
正說着，黃荷花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了進來。
“你聽聽，”魯堅指着門口，幽幽一嘆，“看來我這生意是做不成了，還是關門算了吧。”
沈如玉聽了，心裡頗不是滋味，她曉得魯堅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爲了就是讓讓她愧疚，從而幫他一把。
可是，她決心已定，不想害得張郎中這麼大把年紀了還要到處找藥鋪坐堂，不過這藥鋪，她會幫，但時機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