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5年6月 南非第一大城市約翰內斯堡
一輛老舊骯髒的轎車在約翰內斯堡的大街上奔馳,和旁邊的豪華轎車相比,多少顯得有些寒酸。
絕對沒有人知道,在斑駁的漆皮下面加裝着10mm防彈裝甲,引擎也被全部調換,隨時都能轟出兩百碼的超高速度,輪胎更是無需充氣的最新軍用品,在車裡簡樸的內飾下面還藏着三支微型衝鋒槍、兩件避彈衣和一個急救箱。
車上坐着的是南非舉足輕重的軍火走私商傑姆巴,這個像蟒蛇一樣的小個子黑人掌控着三支游擊隊的全部武器來源,爲兩個小國的政府提供軍火,此外據說還和不少恐怖組織有所聯繫。
從他手中流出的步槍和子彈至少殺死了上萬人;從他手中流入的鑽石和黃金足夠十個英國王妃舉行婚禮!
在國際刑警組織非洲部門的黑名單上,他排在第九位。可是除了他的外號“蝰蛇”之外,那幫愚蠢的傢伙連他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
現在,傑姆巴這個南非最大的軍火販子,如同最最低賤的奴僕一般,必恭必敬地倒了一杯紅酒,遞給車裡另外一個人,一個年輕的華人。
“老闆,這支紅酒是埃及團結聯盟的穆汗將軍孝敬您的,據說裡面混合了十二位處女的鮮血,已經有八十三年曆史了,呵呵。”
被稱爲老闆的華人青年有一張看似純真的娃娃臉,嘴角抿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帶起左臉頰處一個淺淺的酒窩,只有鼻樑上的墨鏡才稍稍顯示出一丁點成熟的味道。他全身都散發着明朗柔和的氣味,如果不是左手中把玩着一枚紫色的水晶骷髏頭骨,真要讓人以爲這是一位剛剛從神學院畢業的神甫呢。
年輕人的名字是凌天,在烏克蘭長大,體內流動着龍的血液,持有十七個國家的護照。
凌天細細品嚐着血似的紅酒,淡淡道:“傑姆巴啊傑姆巴,一瓶紅酒就把你收買了嗎?我們的原則呢?你忘記了老闆究竟和你說過什麼嗎,是的,我們是軍火販子,但我們是有良心的軍火販子——你把地雷賣給科特迪瓦游擊隊,是爲了幫助他們抵抗政府的暴政;你把步槍賣給科特迪瓦政府軍,是爲了讓他們剿滅游擊隊,還地方以安寧;你把火箭筒賣給索馬里人,把反坦克炮賣給利比里亞人,都是爲了給他們以生存的權利。一個人如果想要維護生存的權力,那麼上帝也會幫助他的。但是埃聯不同,你知道他們是一夥什麼人嗎?”
儘管聲音中沒有半絲惱怒,傑姆巴還是嚇得瑟瑟發抖,連連搖頭道:“不,老闆,我沒和他們怎麼接觸過。”
凌天眉頭微皺:“他們是一羣畜生,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他們綁架富商、在公共場合製造騷亂、甚至在教堂和寺廟裡放置炸彈,他們把外國遊客活活斬首和剝皮,將過程錄製下來送到電視臺,連女孩和老人都不放過。最最令人不能接受的是,他們這麼幹並不是處於政治理念——儘管他們是打着政治的旗號,但我知道不是,他們只是爲了錢。這是一羣連魔鬼都不願意接觸的畜生、豬玀。”
傑姆巴有些惶恐:“那麼老闆,我這就去拒絕他們?”
“不——”凌天有些驚異,“我善良的傑姆巴,你怎麼會有這樣愚蠢的想法?爲了咱們的良心,把他們要的貨價格提高一倍,反正這些人如今沒有別的路子可走。”
“老闆——”
凌天把手搭在黑人肩膀上,向他解釋道:“這裡面的道理是這樣的,如果我們不賣武器給埃聯,他們就不能發動大規模行動。他們不發動大規模行動,埃及政府怎麼能抓住這些混蛋呢?唔,爲了剿滅這些無恥的敗類,拿最好的貨色給他們。”
傑姆巴滿頭冷汗,一臉崇拜地看着凌天:“老闆,您真是個天才。”
凌天不置可否,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天才?不,我只是蠢材。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天才都在監獄和精神病醫院裡,只有蠢材纔在議會和皇宮裡傻笑。對了,這兩天世道比較亂,聽說一個月前出現的殺人狂魔已經**了五名市民,把心臟和膽囊都吃掉了。我讓你練的密法進展如何?”
傑姆巴眼中綻放出血紅的兇光,他炫耀似地伸出乾瘦的手掌,指甲居然不可思議地伸長,變成猙獰的黑色,上面似乎還流淌着致命的毒液。
凌天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收回去,你當這裡是在家嗎?要是附近有教廷的高手,你就死定了!”
傑姆巴只覺得一股兇殘血腥的力量重重擊打在胸口,一下子把他凝結起來的魔氣全都打散,喉頭不禁涌上一口鮮血。他心頭升起莫名的恐懼,連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媽的,自從一個月之前老闆回了一趟唐國之後,整個人就都變了。
似乎有一個妖魔吃掉了老闆的肉身,鑽進了他的皮囊裡。誰知道呢?從前的老闆雖然邪惡,可絕對沒有那麼大的力量……
幸好這個時候,轎車緩緩停下。司機敲了敲隔音擋板:“老闆,到了。”
凌天立刻換了一副和善的面孔,他將嘴角的鮮紅舔去,把紫水晶骷髏頭骨放回緊貼心口的內袋,春風滿面地走出了轎車。
今天,凌天是應約翰內斯堡教會護理學校的邀請,來接受客座講師的榮譽。
停車場裡已經有幾名護理學校的領導和老師恭候,殷勤地指引他往禮堂的路。
除了傑姆巴之外,車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老實忠厚的黑人司機老湯姆,另一個青春活潑,腰間佩戴着兩支左輪手槍的白人少女是薇薇安。
薇薇安是公司裡負責“正經”業務的經理,一點兒也不知道凌天他們在暗地裡搞的勾當。
她自幼學習空手道和射擊,甚至還代表南非參加過全非洲運動會的射擊項目,得到了一枚銅牌,空手道也拿到了黑帶,可謂是個格鬥天才。
今天小丫頭藉着保護凌天的由頭,一定也要跟着來看看新鮮。凌天一向寵愛這個小姑娘,只好帶着她來了。
薇薇安笑嘻嘻地挽上了凌天的手臂,假裝生氣道:“老闆,你怎麼走得那麼快,都不等我?小心吃人狂魔把你吃掉哦!”
凌天笑着說:“不怕,有薇薇安大姐頭你這樣的高手保護,來十個吃人狂魔我也不擔心的。”
傑姆巴也湊上來說:“是啊,薇薇安的手段我可見識過,哎呀,五個身高馬大的流氓,一下子就被她掃倒了,真是看都看不清楚,想起來就叫人膽寒吶!”
薇薇安輕蔑地撇了小個子黑人一眼:“傑姆巴啊,你這麼瘦弱,實在應該跟我學一點空手道的,這樣出去也不用怕別人欺負你了!還有老闆也是,你們兩個都這麼銼,每次出門都被人騙,被人打了也不敢還手。唔,明天開始就跟我學空手道吧!”
凌天和傑姆巴交換了一個詭秘的眼神,輕輕咳嗽一聲:“薇薇安,我們有你在不就夠了嗎?正經生意人的,學那些打打殺殺幹什麼?”
三人說說笑笑到了禮堂。
小小的禮堂座無虛席,兩百名身着護士服的女學生熱烈歡迎他們的新講師。
凌天等人被學校領導簇擁着上了主席臺。副校長滿面紅光地宣佈道:“同學們,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是勇敢的人道主義戰士,下一界年度南非人權與和平勳章的有力爭奪者,約翰內斯堡紅十字會最親密的朋友,‘水牛醫療用品運輸公司’總經理……”
臺下掌聲雷動。
副校長動情地介紹說:“同學們,這是我校建校以來聘請的第一位華裔客座講師,但是我相信大家一定早就聽說過凌的名……”
“哇嗚!”
“啊!”
副校長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臺下那些終於證實了年輕人身份的學生們的歡呼聲、尖叫聲打斷了。
在這個國度,不,在整個非洲,有誰不知道凌天這個名字?
在這些學生的心目裡,與這個名字聯繫在一起的就是和平、愛與生命!
過去的三年時間裡,如果不是凌天的運輸公司不憚危險,往來奔忙,將一大批醫療器械和藥品運送到那些飽受戰亂折磨的國家,整個非洲大陸的非正常死亡人數,至少要比現在多上一倍。
他的運輸公司所運送的地方,居然大都是聯合國救援組織都不敢進入的世界上最混亂的地區,要知道聯合國救援組織可是擁有強大的火力保護的!
在臺上這個看起來還有點靦腆的年輕人,就是那個曾經親自押送藥物,三次被叛軍和游擊隊俘虜,甚至爲此身上留下了七個彈孔的傳說中的英雄?
整個非洲的懷春少女,有哪個不曾偷偷做過親自看一眼這個英雄的夢?
整個非洲的有志青年,哪個不曾立下要做這樣一個英雄的誓言?
而他現在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哪裡還會有人注意臺上那位原本以說話幽默風趣見稱,平時最吸引學生的副校長,現在在講些什麼。
“撲通!”
有幾名學生甚至因爲過於激動而暈死了過去。
就在那一片尖叫混亂聲中,凌天滿臉通紅,很是羞愧地讓副校長把學校的校徽別在自己胸前,低聲道:“校長先生,我以約翰內斯堡護校爲榮。”
副校長笑着說:“凌先生,您的作爲令您無愧於任何榮譽,希望能夠在年末的南非人權與和平勳章頒佈典禮上見到您的身影。現在請爲我的孩子們講幾句話吧,您可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呢。”
凌天微笑着走上講臺,首先爲自己臉上的墨鏡表示抱歉,因爲他在兩個月前回唐國青藏的時候,被高原上的太陽光曬傷了雙眼,半年之內必須時刻佩戴墨鏡,並非是不尊重各位同學。
在兩百雙純潔的目光注視下,凌天陷入了沉思。
他喃喃道:“關於我自己有什麼好說的呢?任何人站在這個位置上,看到那些被戰亂和疾病折磨的孩子們,看到他們充滿苦難的眼睛,那他一定都會幹和我一樣的事,用全部的心力來幫助他們!我只是盡了一個人的本份,只要子彈一直沒有奪去這條卑微的性命,那麼我將把自己的職責一直繼續下去!”
所有女學生的眼睛裡都閃動着晶瑩的淚花,他真是太偉大了!
凌天看了一眼身旁的傑姆巴,從墨鏡下溢出兩道淚痕:“是的,那是上帝的啓示。在我第一次來到非洲這片神奇壯麗的土地上,原本只是想當一個過客。我穿越了許多硝煙中的國度,看到了無數骨瘦如柴瀕於死亡的婦女和孩子,但是我對自己說,這裡有這麼多人,你根本沒有辦法幫助所有的人,反而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那時我就是這麼想的,直到我遇到了一個黑人——”
未來的護士們飛快地記着筆記,不少學生拿出相機留下這位東方善心人的照片,散會之後,這些照片以五十美元一張的價格被搶購一空,所有帶着相機的學生都順帶着發了一筆小財。
凌天一本正經地回憶着:“那是……四年前吧,我在中非時路過一個交戰中的部落。敵人的炸彈在一個池塘中爆炸,不但將無數小魚炸上了岸,還把岸邊的一個年輕人炸成了重傷,眼看是活不成了。可是這個年輕人不但不關心自己的傷勢,反而用盡最後的力氣尋找那些沒有被炸死的小魚,把魚一條一條拋回池塘。我感到非常奇怪,就從車裡下來問這人在幹什麼。在我看來他十分愚蠢,那些魚大多都被震傷了,就算拋回池塘裡也不可能有多少活着的,何況他自己也快死了。”
“天哪——”女學生們一陣啜泣,爲那位不知名的年輕人感到悲傷。
凌天的聲音有些哽咽:“那個年輕人微笑着回答我說,他乾的一切對整個魚羣來說微不足道,但對每一條最後活下來的魚來說,那就是一切。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爲能夠拯救一些生命而感到安慰,他的心靈無比安寧——”
臺下響起一片讚歎聲,女學生淚流滿面。
凌天捂着胸口:“同學們,你們可能沒有辦法想象到我當時所受到的震撼,我相信是上帝通過這個青年給予我啓示。是的,也許我沒有辦法拯救每一個人,但我至少能不讓一些孩子因爲疼痛而叫喚,不讓一些母親因爲喪子而哭泣,那就是我要做的!後來,我把這個瀕死的青年擡上了車,給予他治療,結果他奇蹟似的活了下來,這更加堅定了我的理想,從此以後我和這個年輕人一起,爲了那些苦難的孩子而努力着。那個年輕人就是我的助手傑姆巴先生!”
正在喝茶的傑姆巴聽到這兒,一口水全部噴在自己身上,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張黑臉漲得通紅。他見到所有女孩兒都崇敬地盯着自己,不由手忙腳亂,連坐都坐不穩,只知道尷尬地傻笑。
薇薇安神色複雜地看着黑人,用前所未有的溫柔口吻說道: “傑、傑姆巴,沒想到你原來那麼勇敢!怪不得現在身體不好,都是因爲被炸彈炸傷過對不對?我還一直冤枉你,以爲你天生沒用……”
傑姆巴無辜地看着他,搖着頭說:“都、都是陳年往事了,唉……沒想到老闆居然還記着,真是叫傑姆巴感動啊……”
在凌天聲情並茂的演說下,兩百名女孩子的熱血徹底沸騰,心中不約而同燃起了爲非洲內陸苦難同胞奉獻生命的偉大理想。
說到動情處,不少純潔的小姑娘留下了激動的淚水,連見多識廣的薇薇安也哭得稀里嘩啦,一塌糊塗。
“嗚嗚,下次我一定要跟老闆一起去運送貨物,我不會讓老闆再受到一點傷害了!”
幾名從禮堂外走過的學生大感不解:“今天是哪位當紅歌手在禮堂演出嗎?沒聽說啊……”
凌天自己也被這番話感動得渾身顫抖,傑姆巴惡毒地揣測老闆心裡正笑得不行呢。
在兩個小時的聚會之後,典禮正式結束,氣氛已經達到了最高潮,連禮堂的頂棚都快被掀翻了。
凌天藉口要去海關查詢一批鎮痛劑的到港期,好容易才擺脫了熱情似火的準護士們的包圍,一連給上百位女護士們簽了名,這才上了自己樸素的轎車,眼看身上的西裝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不由暗暗驚歎道:“非洲女孩真是熱情似火啊!”
傑姆巴立刻諂媚地笑道:“老闆,您說得真好,嘿嘿,現在您要是想和那些女護士們上牀,恐怕兩百個裡面有一百八十個都肯吶!這些教會學校的白人小妞兒,就是比咱們黑人的姑娘要俊俏幾分啊。”
凌天哼了一聲:“傑姆巴,你這人的肚子裡全是狼心狗肺。你覺得我剛纔是在撒謊嗎?不,不是的,我也有自己的良心!現在我決定了,剛纔和你說的給埃及團結聯盟的貨都取消!”
“什麼老闆?爲什麼?”傑姆巴叫了起來。
凌天摸着心口堅定地說:“因爲這裡面有良心在跳動——開三倍的價錢過去,我的良心值這個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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