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梨花帶雨的母子三人,火雲霄如何下得去手。
火雲霄轉身想要離去。
爲了鹿九耳和這樣三個弱者而破壞與一個聖者的關係,這事兒怎麼說都不值當。既然不值當,那就算了吧。
火雲霄走到了門口。
那母子三個就那樣靜靜地望着她,滿是淚水的眼神中充滿了渴望!
“誒!”火雲霄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揮手間,一道火靈刀刃打出,斬斷了鹿九耳身上的繩索,那火靈刀刃炸裂,化作一個個小火球,打在鹿九耳的身上各處。
鹿九耳身上的封禁被解除了。
“噗!”
一口逆血,從鹿九耳的口中噴出,那是鹿九耳自行衝擊封禁所積下的。
噴出逆血,鹿九耳轉醒了過來。
“鹿九耳,帶上你的妻兒,趕緊走吧,別讓我後悔!”
“火雲聖者,您真的是要放過我們?”鹿九耳吃驚地問道。
“我是見你這雙兒女實在可憐。你若不信,也可以不走!”火雲霄懶得與鹿九耳多費口舌。
“如此多謝聖者了,他日再相見,我一家的性命便是聖者的,任由聖者驅使!”鹿九耳跪地叩謝!
“快走吧,趁着玄爲念的海妖都在城中作亂。”火雲霄推開屋門走了出去。
鹿九耳再次轉身,看看桃枝兒和一雙兒女,再看看自己的身上,確實都沒有封印了。
管不了那麼多了,鹿九耳一手抱起小童兒,招呼桃枝兒牽起鹿離兒,偷偷從城主府的後牆,翻出了城主府,一路直向海邊逃去。
他們不敢騰空駕雲,一路躲躲閃閃,鑽屋過巷,眼中所及,處處是殘肢斷臂,血濺街牆,白骨野露,慘不忍睹。
費了大半天的時間,他們終於逃到了海邊。
“我們去哪裡?”桃枝兒問道。
逃到海上的鹿九耳稍稍鬆了一口氣,被桃枝兒一問,他的心中一慌,是呀,去哪裡?
他現在是身負冤屈,去玄元島,找他的那位靠山玄家的二長老——玄龍淵,請他出面來主持公道嗎?
鹿九耳猶豫了。
玄元島,那是玄家的天下,玄家的天下,就是玄奇郎的天下。
他之所以落到現在這步田地,他的心裡很清楚,不過是玄奇郎需要有一個人來承擔這場戰爭失利的罪責。
逃去玄元島,又能怎麼樣?在身爲聖者的玄奇郎和他這個外人之間,玄家的二長老玄龍淵會選擇他麼?即使玄龍淵選擇了他,那玄元王呢?玄家是不可能爲了所謂的真相,爲了他這個普通的大妖王,而放棄玄奇郎那個聖者的!
所以,玄元島,那是死地,不能去!
東荒領?
東荒領是桃枝兒的老家,也是他的老家。
若是回到東荒領,隨便找個山坳隱居下來,倒也是一條實實在在的活路。
其實,鹿九耳還有更爲熱切的期望。
過慣了城主這種高高在上的日子,他怎麼可能會安心去過隱居的生活呢?
他相信去東荒領,他還能有些作爲,一是東荒領有兩支旗旅的人是原來的商隊,他是打過交道的,只要打過交道,就好辦事——買賣嘛,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二是東荒領正與玄冥海相持,而離鹿島是玄冥海中的一處重要據點,只要東荒領的人有一點兒進取之心,想要在玄冥海中擁有一個前出的哨崗,那他便有了用武之地,畢竟再沒有別人比他更瞭解離鹿島了!
“我們去東荒領。”鹿九耳說完,抱着小童兒當先朝着東荒領的方向低空掠去,桃枝兒連忙牽着鹿離兒的手,緊跟其後。
石角寨中。
那青蛟王又一次來到了城主府的後院,他是來弄桃枝兒和鹿離兒母女的!
一跨入後院,他便發現了不對。
兩個負責看守的妖兵不見了,那關押鹿九耳一家的房門也是半開虛掩着的,後院之中靜的出奇。
青蛟王暗叫一聲不好,連忙緊跑幾步,闖入室內。
果然,那室內空空蕩蕩,哪還有鹿九耳一家的影子。
青蛟王連忙跳上半空,四下裡張望了一番,那最近的一個海妖,便是一個正在街上啃食的蝦兵。
青蛟王揪過那蝦兵,看着蝦兵滿臉嗜血的瘋狂與慌張,青蛟王知道,這樣的小兵什麼也不會知道!
青蛟王一腳蹬開那個蝦兵,起身直奔城主府的廳堂。
那裡是大都統的臨時駐地。
“大都統,不好了,鹿九耳逃了!”青蛟王一邊朝廳堂跑去,一邊叫嚷着。
那玄奇郎正與鱷紫、火雲霄兩位聖者在堂中飲酒作樂。
堂上有數位花妖,正在翩翩而舞。
猛聽得青蛟王叫嚷,玄奇郎與火雲霄幾乎同時站起身來!
“什麼?”玄奇郎迎着青蛟王便飛了過去,一把揪住了青蛟王的脖子!
青蛟王對鹿九耳的妻妾所做的事情,玄奇郎也是知道的。
他甚至有些故意縱容。蛟性本淫,這些女子都不算什麼重要的人物,讓他發泄發泄也沒什麼。
不過鹿九耳卻是玄奇郎的底線。
乍一聽到青蛟王說‘鹿九耳逃了’,玄奇郎的心頭頓時火起!
他現在之所以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裡飲酒作樂,就是因爲那天大的罪責有人替他擔下了!
若是鹿九耳逃了,他的一切算計可就全都落空了!
青蛟王被玄奇郎抓住了脖子,也是瞬間清醒了過來,連忙小心的說道:“大都統,鹿九耳和他的家人不在後院,是不是……”
不等青蛟王把話說完,玄奇郎已經一把推開青蛟王,飛身而起,直接鑽破了廳堂的屋頂,半空中兩步便跨到了那後院。
看着後院之中空空蕩蕩的樣子,玄奇郎在半空中怒吼道:“青蛟王、玄爲念給我全城搜捕,就是把地面給我掀起來,也要找到那鹿九耳!”
“是!”聽到命令的青蛟王和玄爲念不敢耽擱,連忙調動人手全城各處,一寸一寸的搜過!
玄奇郎還不罷休:“火雲聖者、鱷紫麻煩二位與我分兩個方向去尋找,我去追東荒領的方向,你們二位去追玄元島的方向。他鹿九耳拖家帶口,縱使是逃,也逃不了多遠!”
火雲霄的心中一緊,暗道這玄奇郎還是聰明,做事不留漏洞。
聽得玄奇郎要去往東荒領的方向,火雲霄連忙道:“我看還是我與鱷紫去往東荒領方向吧,畢竟我們兩個也好有個照應。”
火雲霄雖然並不知道鹿九耳會選擇哪條路線逃跑,但是逃往東荒領的可能性確實是更大一些,潛意識中火雲霄還是希望鹿九耳他們能夠逃之夭夭,不希望他們被追回來!
玄奇郎一愣,火雲霄向來沒有這麼主動過。
這東荒領的方向確實是有些風險,但是也不至於太大,一是鹿九耳他們即使逃也逃不了多遠,不會太靠近東荒領一邊,二是縱使是遇上了東荒領的聖者,不說打敗對方,他全身而退是沒什麼問題的。
玄奇郎隨即說道:“火雲聖者所言有理,我看還是這樣,我與火雲聖者去往東荒領方向,鱷紫聖者去玄元島方向!”玄奇郎已經進一步的將東荒領的方向定爲了重點,而且他還要順便看一看,火雲霄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火雲霄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話,便已經引起了玄奇郎的懷疑,不過既然玄奇郎執意要去往東荒領方向,火雲霄也無法阻止,她還有着另一個方面的僥倖心理,萬一鹿九耳選擇的是其他的路徑,或者是已經藏身起來了呢!
低空飛行,吸引了一頭海獸的注意。
爲了擺脫這個妖獸,鹿九耳費了不少的力氣。
終於遠離了離鹿島,他們可以升到半空中去了,那樣雖然要多耗費一些力氣,不過速度也要快一些,不會再有那些低級的海獸騷擾。
“夫君,回了東荒領,我們便找一處山林野谷,隱居吧。”遠離了離鹿島,桃枝兒也輕鬆了不少,開始思考未來的生活,她過夠了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她想要安安穩穩的生活。
“嗯!”鹿九耳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着。
他覺得桃枝兒想得太簡單了,隱居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得要讓東荒領容納得下他們這些人才行呢!
畢竟他們是離鹿島上出來的,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要想不引起東荒領的人注意,悄悄地潛入,也是有不小的難度的。
“或許她們真的適合隱居,找一處隱蔽的所在,安靜快樂的成長。那樣她們就再也不用跟着自己承受這樣的驚恐時刻了!”鹿九耳想道,“只是,一個妖修的成長之路,註定了便是一場資源的爭奪之路。今日你失去了強大的力量,也許過不了晚上,你便會成爲別的妖修的一頓盛宴!你想要強大,想要迅速的強大,沒有源源不斷的資源支撐,怎麼能行?”
到什麼樣子纔算強大?
鹿九耳不知道,因爲就連他這樣的一個城主,一個大妖王,背後還有聖者撐腰的,說被幹掉,也是毫不費力的——就像現在這樣,連自己的妻兒都不能保全!
也許是聖者,渡過了雷劫的?
可是聖者之上,還有聖王!
聖王之上呢?
還有一個天!
鹿九耳搖搖頭,不再去想那麼遙遠的事情。
但是他卻知道,隱居,放棄了手中的一切,等待他的便是受人欺凌,任人宰割的命運!
那條路,走不通。
所以,他不能選擇隱居,他只能選擇繼續鬥下去,在東荒領和玄冥海的夾縫中鬥下去,給他自己,也給一雙兒女,爭來多一份資源!
唯有繼續強大下去,才能活得更長遠!
起風了,天邊的黑雲,壓着海浪倒捲上來。
鹿九耳壓低了雲頭。
“桃枝兒,恐怕我是無法再陪你隱居山林了!照顧好孩子們。”
桃枝兒面色蒼白,她也知道,那天邊的雲頭之中,是玄冥海的追兵!
她不能拒絕鹿九耳的叮嚀,但凡有一點兒生的希望,她都不能放棄。
桃枝兒平靜的接過了夫君手中小兒,另一手拉住鹿離兒:“夫君!”眼中是依依的不捨!
“去吧!”鹿九耳升上了半空,迎向了那滾滾而來的黑雲。
“玄奇郎!”鹿九耳望着滾滾的黑雲:“放過我的妻兒,我跟你回去!”
“嘿嘿!鹿九耳,你竟然敢逃?你覺得我會輕饒你們嗎?還敢跟我提條件?你有提條件的資格嗎!”玄奇郎怒吼,隨手甩出一道閃電,砸中鹿九耳。
鹿九耳不躲不避,任由閃電在身上炸響,他不在意,他知道玄奇郎還捨不得他死!
玄奇郎暴怒,又一道閃電劈來,在鹿九耳的身上炸開。
鹿九耳輕輕一笑:“玄奇郎,你捨不得我死!”
玄奇郎停了手。
他的底牌都被鹿九耳翻了出來。
“我跟你回去,活着去見玄元王和海主,替你承擔這次征討失敗的責任,你放過她們!否則,”鹿九耳轉而說道:“我現在便死在你的面前!”
玄奇郎愣住了,火雲霄也愣住了。
望着海面上那漸漸變成了小點兒的黑影,玄奇郎妥協了。
他確實是需要鹿九耳,那三個沒用的東西,抓了又有什麼用呢?
他更不想在火雲霄的面前動手,誅殺幾個螻蟻般的東西,落得個殘暴的壞名聲。
就隨她們去吧!
這樣寬廣的大海,她們那樣的柔弱,或許根本就渡不過去,直接便栽進海中餵了魚蝦!
“好!我答應你!”玄奇郎收起了自己的怒火。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諾,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火雲聖者,”出乎玄奇郎的意料之外,鹿九耳並沒有就此作罷,而是在雲端單膝向另一位聖者跪下:“鹿九耳懇請您老能夠護送她們孤弱母子一程,鹿九耳生不能報答您的恩情,死後這具無用之身任由您老處置。”
“唉!”火雲霄輕輕鬆了口氣:“我要你的身軀有何用?”火雲霄也知道,鹿九耳能夠自己站出來,保全妻兒的性命,這已經是他最大的收穫了,她不可能爲了救下鹿九耳的命而直接與玄奇郎撕破了臉。
“大都統既然答應了你,難道還能騙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