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冰晶,女媧心界,落暮花園中。
女媧與墨塵面對面坐着,講述着從天地伊始發生的事情。
“早在生命誕生之前,乃至早在玄陰幻陽誕生之前,光就已然存在……而黑暗亦然。
超乎時間與空間的制約,光日益增長的形姿如同是無垠的萬色之海,遍及一切所有存在的角落。
這一段時間裡,生命能量的洪流在這光與黑暗彼此交疊的深淵中不斷往復,沿途喚起一片歡愉和希望奏出的樂章。
這生生不息的光之海洋,從未減緩過其涌動。
然而隨着它的外擴,其中部分的能量卻有所黯淡和凋敗,最後便轉化成了冰冷的虛無。
自這些不再被光所觸及的空間之中,匯聚成型的是另一種新的能量。
那即是太虛。
這股黑暗、餮求的力量,自發地、漫無目的地蠶食着沿途一切能量,意欲將森羅萬象從本質上扭曲以供其享用。
漸漸地,太虛迅速地成長,進而大肆蔓延,與那奔涌的光之波濤處處對抗。
二者的針鋒相對日益尖銳,這兩股彼此相對卻又難解難分的能量,最終激起了接連不斷的毀滅爆炸,使得森羅萬象的構造四分五裂,繼而誕生出了一個全新的領域。
自那時起,大千世界便誕生了。”
說到這兒,女媧頓了頓,又再度抿了口茶,好似正在將她那無盡的記憶梳理,挑出關鍵部分解釋給墨塵。
然而墨塵卻有些等不及了:“大千世界,那是什麼?獨立於玄陰與幻陽外的一處世界嗎?”
女媧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墨塵的問題,而是繼續自顧自的說道,“大千世界就這樣在無垠宇宙中漫無目的的飄着,其內卻是正在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千世界裡混沌初開,分陰陽,化清濁二氣,濁氣裹着土、金、火之力下沉爲地,清氣席捲風與水上升成天,木靈無處可去,靜靜在清濁的交界處綻放着翠綠光華。
可就在某一刻,忽地一聲巨響,不知從何而來的大力將大地扯裂,而大地之上的翠綠色木靈也被餘波震的驀然破碎,飛散成星星點點的光,沒入大地。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天際的雨細細密密下了起來,億萬樹木於大地上破土而出。
水流沖刷着凹凸的地表與一望無際的原野,在林中穿梭彙集成溪,溪又匯成江,江河奔騰至凹陷的地表,成爲大海。
至此,廣闊無盡的大海將整塊大陸隔離成十五座大洲。”
她又頓了頓,好似說了這麼多話,有些讓她疲憊。
這次墨塵學乖了,替女媧將茶滿上,就算有一肚子的疑問也不問出來,靜靜地等着。
女媧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大千世界內,有海、有樹、有光、有風,但它依舊還是死的,你知道爲什麼麼?”
“因爲大千世界裡沒有生靈。”墨塵回答道。
“確實,於是便有了我們。”女媧笑道。
“六聖?”
“錯,不止六個,而是十五個,陽九陰六,正是對應了陰陽極數。”
“幻陽九聖,玄陰六聖?”聽到了陽九陰六這個數,墨塵立馬反應了過來。
女媧笑着點了點頭,好似很滿意墨塵的思考,“很怪,你知道麼,大千世界是如此的廣博,是如此的富饒,可她在孕育了我們十五個兄弟姐妹之後,便再也沒有新生命誕生了,爲什麼?”
墨塵搖了搖頭。
“這不怪你。”女媧輕嘆了一聲,“當初我們爲了追尋這個問題,用了兩百萬年的時間,那時我們都已成聖,皓華境巔峰,可就算我們修爲通天,長生不老,可對於這個問題,我們得到了什麼?
我們什麼也沒找到。偌大的世界空空蕩蕩,除了我們十五個兄弟姐妹之外,再無他物。
而且更讓我們不安的事,等我們的修爲到了皓華境巔峰後,就再也沒有上升過了。
我們就像是被一個無形的囚籠困住,只能在其中無力的掙扎。
我們只要揮揮手,便能夠塑造出高大的山峰、幽深的海洋、涌動的天空,我們甚至能夠感覺到只要捅破一層薄薄的阻隔,就能夠晉升到更加玄妙的境界。
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墨塵能夠理解女媧所說的恐怖是什麼意思。
當以爲自己已經達到巔峰,已經無所不能、無所不曉之時,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達到巔峰,而且還有一個根源性的問題一直被沒有得到解決,還完全得到不答案時,自己的道心也會受到影響。
修仙長生者,最注重的便是自己的道心,便是自己所堅持的事。
倘若道心被毀,證明了自己所堅持的等於白費,那這一路走來又有何意義。
“道家求長生,佛家尋解脫,葬家修安樂,妖家求自在。名雖不同,其實都是尋一個心之安處,只是各家所循之路不同。
但不管哪一家,只要心裡存了個向外尋求的念頭,終生都將被這個“求“字困死。
只有去掉這向外尋求的心,才能找見自家本心圓滿,天性具足,安與樂,皆在心性之中,根本不需外求。”
墨塵將自己的體會說了出來,雖並非大徹大悟,但也算是看的通透。
女媧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如此,只是如此道理,你們能理解,全因你們的世界中,百花齊放、萬族林立,而我們當時整片天地內,唯有我們十五個而已。
於是我們着了魔、鑽了牛角尖。
漸漸地,不安、恐慌開始蔓延,到了最後更是讓我們兄弟姐妹變成了互相對立的兩方。
也正是在這時,幻陽九聖、玄陰六聖,他們九個主修陽法、我們六個主修陰法,直到這時這聖人的名號才浮現了出來,也正是代表着我們互相的決裂。”
“道不同不相爲謀……呵。”女媧慘然一笑,神情落寞,“一個東西,有了裂痕之後,便回不去了。裂痕只會越變越大,最後徹底破裂。”
女媧看着墨塵,神情有些荒謬道:“小子,你知道我們後來做了什麼麼?”
墨塵愣了下,猶豫道:“你們生死相搏了……?”
女媧搖了搖頭,不屑的揮了揮手:“如果真的生死相搏了,那也沒今日的麻煩事了。”
她臉色有些蒼白,神情更是無奈,好似想到了什麼荒謬至極的事情:“你知道麼……到了最後,我們竟然把大千世界給分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