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毒府的地下隧道宛如深邃洞窟,曲折綿延,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隧道兩側每隔一段距離便有崗哨與守衛,火珠昏黃的亮光把他們的影子投在洞壁上,蕭瑟又孤獨。
一路過來,趙仁成見到了不少趙家的人。
“對不起,我來晚了……”每見到一名族人先開口時,趙仁成都會主動開口,這是他內心的脆弱,不知如何面對自己的族人。
族人含淚,縱有萬般委屈,萬般猶豫,也在這一聲對不起中消弭殆盡。
走了許久,衆人這纔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座數丈高的石門,石門兩側,均刻着數圈紋理。
從遠處看去,就死好似一座深邃毒潭,在噗嗤噗嗤的冒着毒霧。
此時石門緊閉,一名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閉眼杵在門前,臉色蒼白,尖嘴猴腮。
聽到衆人走近的聲音,他這才睜開雙眼,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問道:“可是清虛宗親傳弟子,趙仁成?”
墨塵一聽,便知先前在天毒府大門前指引衆人,必定就是此人。
不是因爲聲音,而是因爲語調,停頓都齊齊一致。
但此人明顯知道趙仁成是誰,可問出的問題卻是清虛宗弟子,而不是趙家家主,顯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趙仁成也發現了,雙眼微眯,虛擡一手作揖道:“正是在下,那閣下是?”
“姚家家主,姚害!”灰袍男子不卑不亢,甚至有些不滿道:“你家族人都在石門後,且快快去吧。”
趙仁成聞言一震,重重一拜,再次擡手作揖,只不過這次乃是真心誠意:“趙家先祖,趙仁成,再此謝過道友。”
聽了這話,姚害微微額首,全然受了此禮。
墨塵這才明白,姚害先前問詢以清虛宗親傳弟子打頭,乃是因爲趙家遭劫之時,趙仁成身爲趙家先祖卻不在趙家內與趙家弟子共同抗敵,這是姚害對於這個趙家先祖的不滿。
而後趙仁成也才明白了這重緣由,適才已趙家先祖開頭,表示自己代表整個趙家對姚家的感激。
趙仁成說完,剛想推開石門,卻又被姚害一把攔了下來,神色不解:“不知道友還有何疑問?”
姚害搖了搖頭,鄭重說道:“你讓你的族人等太久了……”說着,他就放下手臂,重新閉目站立,不在理睬衆人。
趙仁成的聲音有些顫抖,緩緩說道:“我知曉了……”這才推開了門。
寬敞的石室顯露了出來,內部沒有任何裝飾,只有地上披着數十張獸皮,雖說有些簡陋,但此時已經不是挑三揀四的時候。
石室內的以勢力爲羣,各自聚集在一起,衆人皆都身負傷痛,還帶着無法描述的疲憊,就好似互相舔着傷口的老虎。
但他們眉毛皆都微微地擰着,彷彿有一股怒火在時刻醞釀,就連清虛宗衆人走進了石室,也沒有人發覺。
直到趙仁成走至趙家衆人的身旁,纔有一名弟子發現了他。
“先祖!!!”那名弟子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嚎啕大哭,引得石室內衆人皆都看向了這裡。
“先祖!”數名弟子反應了過來,紛紛抓着趙仁成的衣服,聲淚俱下:“叛徒!叛徒!肅武長老是叛徒!是他打開了護族陣法!是他帶着邪宗殺了進來!”
那弟子聲嘶力竭:“死了……全死了……三嬸的女兒倩兒,先祖你還記得嗎?二十年前她剛出生的時候,先祖你還特意回到族內,抱了抱她啊!”
“她明日就要出嫁了啊!邪宗把她的腦袋砍下前,她還在笑……還在學着針線活……想要當一個好媳婦,她從前連針都沒握過啊……”
“還有五叔的玄孫……纔剛滿月,就直接被邪宗修士給吃了……”那弟子雙目充血,揪着趙仁成的衣領,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竟將趙仁成稍稍提了起來,暴怒似狂:“直接當着我們的面給生吞了,先祖你能想象嗎?你能嗎?你心裡還有我們嗎?”
聽到這裡,趙仁成一聲怒嚎,勃然大怒,緊抓着那名弟子雙手不放:“誰!肅武長老是誰!我要殺了他!”
他離族太久太久了……就連族內的肅武長老都已經不記得了。
可這話落在趙家弟子心裡,何嘗不是又一次傷害、又一次的刀割……
趙仁成披頭散髮,竟在衆人面前,對着自己的家族子弟,直直的跪了下去!
“先祖!”
“先祖不可!”衆弟子齊齊驚喝,立馬跨步向前,想要扶起趙仁成。
可趙仁成一揮袖,石室之中,一陣微風驚起,推開了衆人。
就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就在身前子弟一聲聲的呼喊聲中,他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沒運起任何靈力,這是在以自己的心,向衆弟子賠罪!
“對不起……我來晚了!”
嘶啞苦澀的聲調,聲聲透出深沉的哀與痛。
磕頭的人,求,不是自己的命,不是自己的信仰,而是身爲先祖,乞求自家子弟的原諒。
這一時,悲慟,似永遠到不了的盡頭。
墨塵也沉浸其中,雙眼通紅,喉結艱難地動了動,想要出聲安慰,但又不知從何開口。
“墨塵!是墨塵嗎?”忽地幾聲熟悉的聲音響起,墨塵循聲望去,轉眼間喜出外望,竟是林家三人。
或許是徐老修爲最低的緣故,三人之中他的傷勢最重,渾身血痕不說,原先左手臂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
而林風,林雨二位公子雖也滿身是傷,但是比起徐老來說,確實好了許多。
更讓墨塵驚喜的是,此時在林家三人旁,一道倩影落入他的眼簾。
水粉色法袍着在身上,鬢髮低垂不失溫雅,她拄着一杆水色紙傘,體態修長,更顯得妖妖豔豔勾人魂魄。
“軒轅姑娘!”墨塵有些驚詫,竟在此處遇見軒轅聞櫻,先前在出清虛宗之前,他可以找了許久,都未曾找到她的人影,沒想到能在此處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