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在辰華界,由古至今,向來比不得其他幾個大宗門門楣堂正。
可它畢竟同屬辰華八大道宗,在自己的地盤上威懾一衆二三流宗門、勢力和家族,還是綽綽有餘的。
合歡宗的掌門趙如意端量着眼前的幾個女流,眼中不辨喜怒。
跪在當中,爲首的女修挺直了脊背,又緩緩伏拜在地:“請掌門收留我等。”
空有一身傲骨,卻沒有振翅欲飛的機會。蘭袂將頭低了再低,低到了塵埃裡。
趙如意擺擺手:“起來吧,我不能留你們。”
下跪之人,有着世間少有的容貌,又是難得的單水靈根,水至柔至陰,若能將她留在宗門,不出三十年,必然有一翻成就。
她已經動了惜才的念頭,可她趙如意還是一宗掌門。
不能僅憑個人的喜好和厭惡,就做下決定。
即便蘭家幾個活着的女流可憐、可惜,然,合歡宗並不是開善堂的,自己身爲掌門,更應該明白其中干係纔是。
她可沒有忘記,晟揚真君變成晟揚老祖之後,第一件事就剷平了整個蘭蔚城。
蘭家在辰華大路上,盤根錯節的經營了多少年?其實力並不必八大道宗少上什麼。
只是受於祖訓,才只能遠離大陸中樞,不爭鋒芒。
可這樣的蘭家,說毀就毀了,又有誰敢說什麼?
誰不說晟揚做得好,做得大快人心。
爲什麼?還不都是因爲晟揚是新晉的化神老祖!
這個道理不難懂,甚至顯而易見,但這幾個蘭家女顯然入了魔障。
她們雖然可憐又無辜,特別是那個蘭袂資質也是極佳,可自己不能收。
“你們來過的事,我不會再叫旁人知道,卻也不好再留你們。”趙如意招來新腹:“阿苗,從她們出去。”
一名金丹女修對蘭袂做出了“請”的手勢,蘭袂抿着脣,心中痛苦又屈辱,可還是再次伏身,對趙如意道:“多謝趙掌門。”
趙如意看着蘭袂幾個離開,不由搖頭嘆氣。
而蘭袂更覺前路迷茫。
她是蘭家最小的女兒,堂兄蘭初都當上了蘭蔚城的城主不知多少年,她纔出生。
蘭蔚大會舉辦之時,不過煉氣大圓滿的她,正在外歷練,所以一直沒有趕回去。
等她終於築基,要趕回去的時候,卻傳來了蘭蔚城被夷爲平地的噩耗。
蘭家修士,包括蘭家供奉的外姓長老,無一倖免。
初堂兄下落不明,自己輾轉多年,又遇到了幾個與自己機遇彷彿的侄女,甚至侄孫女。
作爲輩分和天資最高的蘭家之女,蘭袂覺得自己有義務和責任,帶着幾個蘭家的女孩子過得好一些,最起碼,和其他人一樣,有繼續修煉的機會和可能。
可現實當真是殘酷極了。
合歡宗是蘭袂倒數第二個走訪的宗門,其他的宗門和家族,一聽說自己是蘭家女,唯恐避之不及,如何能收納自己幾個。
所以,對於找掌門的決斷,她沒有任何抱怨。
或許,她也是習慣了吧。
離開灌湘山,就近可以去往天心谷。那裡,是自己幾人最後的希望。
灌湘山多木多獸,幾個女人夜間行走並不安全。
見天色減晚,蘭袂招呼其他蘭家女就近佈陣休息。
佈陣、燃起篝火、安排守夜,剛剛築基中期的蘭袂安排的輕車熟路。
看着一輪滿月自東方升起,本不該守夜的蘭袂久久不能安睡,天心谷會接納自己幾個麼?
如果不接納呢?自己幾個以後要怎麼辦?
隱姓埋名麼?
可是她不想一輩子都偷偷摸摸的,連個姓氏都保存不住。
如果願意隱姓埋名,她何必又蹉跎了這幾十年,她要的其實是一個公道!
那位晟揚老祖爲何一言不合就讓自己無家可歸?
憑什麼!
即便自己家族舉辦的蘭蔚大會有些失誤,也不能動輒就要了整個蘭家人的性命吧?
憑什麼,他就可以肆無忌憚!
想到激憤處,蘭袂呼啦一下坐了起來,走出帳篷。
她想冷靜一下。
結果,這一冷靜,幾乎是個透心涼。
今晚守夜的蘭莜、蘭蓁竟然倒在一邊,人事不省。
清亮的月色下,一個身披黑斗篷的人,正背對着自己。
黑斗篷身量不高,卻足以叫蘭袂頭皮發麻。
聽說,將蘭蔚大會破壞殆盡的,也是一個黑斗篷。
眼前這個,和那一個……
黑斗篷手裡拿着一個血紅色的鈴鐺,鈴鐺沒有響器,自然也沒有任何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樣,那黑斗篷也終於停止了搖鈴的動作。
“要去天心谷?”黑斗篷轉過身來,明明月色清透,卻依然看不到她的臉。
只能通過她剛纔的聲音,辨別出這是個女人。
“你是何人?”蘭袂外強中乾,色厲內荏,這裡面,只有她是築基中期修爲,其他幾個,還不如自己。
她爲蘭家奔走幾十年除了遇到冷遇,還沒有遇到過什麼大危險,沒想到,今日一遇到,就是這樣棘手的危險。
是的,蘭袂看着黑斗篷,似乎連靈魂深處都在顫抖,都在叫囂,都想要逃避。
可她沒有忘記她作爲蘭家人的職責,她不能逃。
“呵呵,有些骨氣。”黑斗篷的聲音,竟然還年輕的很:“我可以幫你,不過……”
“不過什麼?”不知道爲何,蘭袂竟然毫不懷疑黑斗篷的話,可她脫口而出後又覺不妥:“我憑什麼相信你。”
“呵呵,你還有的選麼?”
“我……”
“不要告訴我,你還有天心谷。這些年,你走了多少地方?連西遼都找不到敢收留你們的家族,其他宗門,呵,你當他們不長腦子?
還有,你常常抱怨晟揚老傢伙憑什麼毀了你們蘭家,可你也不想想,其他宗門和家族爲何又要收留你們?他們憑什麼爲你們擔上干係?”
“我……”蘭袂竟然被堵得啞口無言。
“你再想想吧,索性去過天心谷之後,你會更加的死心。到時候,再來找我,可沒有現在這樣的待遇。”
蘭袂拿不定主意:“那我……該如何聯繫你?你是不是那個……”
她指的自然是將蘭蔚城搞得雞飛狗跳的黑斗篷。
“哈哈哈,你管我是不是?你現在要做的,可不是管我的身份,而是留住你們蘭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晟揚憑什麼說滅就滅了你們麼?
我告訴你,等你強大到無人敢惹的時候,你也可以揮揮手,就滅了一座城池,移平一座山。”
黑斗篷看着蘭袂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聲音裡充滿誘惑:“所以,你願意強大起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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