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螢坐在衛風對面,端着宮女給她端上來的溫水,像喝茶一般用杯盞蓋慢悠悠地颳着水面,卻看也不看衛風一眼,只是如她手上慢悠悠的動作一般慢悠悠問道:“我與我相公說好了,至多兩個時辰便要回去找我,這都快三個時辰過去了,我卻還沒見到他,你說,是不是你把他藏到哪兒去了?”
秋容站在沈流螢身後,看着她這與往日裡截然不同的舉動態度,聽着她也與往日裡不同的漫不經心似的話,不由得嚥了口唾沫——
今兒個沈流螢因爲太開心,纔沒將心思放在沒有長情身上,自也沒有多問重新回到她身邊候着的秋容什麼,直到她遲遲不見長情來找她,她才喚秋容來問話,誰知秋容竟是答爺還在宮中幫四爺處理事情,沈流螢便什麼都沒有再問,只道“隨我進宮去見一見皇上”,聲音冷冷,讓秋容不敢不從。
於是,沈流螢這會兒便坐在了御書房旁的屋閣裡,至於衛風,哪裡敢怠慢她,這可是他兒子以及兄弟的救命恩人,而且還是兄弟的寶貝小媳婦兒,雖然脾氣差到了極點,他作爲個男人,能忍則忍了,誰讓她如今還是個肚子裡挺了三個娃娃的孕媳婦。
不過,衛風前邊看到不請自來一臉冷漠的沈流螢與一臉擰巴的秋容時,就知道秋容這貨把挑子撂給他挑着了。
這要是別個女人還好,小饃饃的這個女人,可是不好對付啊!
衛風這會兒看着沈流螢動作慢悠悠地颳着杯中溫水,笑眯眯道:“我說小饃饃媳婦兒,你這喝的是溫水又不是熱茶,又必要這麼來刮水面?也不嫌累得慌?”
誰知沈流螢對他笑眯眯的話充耳不聞,更對他一臉的笑意視而不見,只又問了一遍,道:“皇帝陛下,敢問您是不是將民婦的相公藏起來了?”
這一次,沈流螢竟是語氣恭恭敬敬的,甚至還尊稱了衛風一聲“皇帝陛下”,但只要不是個傻子,都聽得出沈流螢這話裡冷颼颼的寒意。
秋容心裡碎碎念,四爺啊,您可不能怪秋容啊,實在是秋容自己不知道怎麼“對付”得了夫人,絕對不是有意把這個挑子撂給您的!
衛風趕緊回答了沈流螢的問題,道:“我說小饃饃媳婦兒,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我不過是留小饃饃在我這兒給我多看這本摺子,怎麼就是把他藏起來了呢?”
“是麼?看摺子看到忘了時辰?”沈流螢微微一笑,將手中杯蓋蓋回到杯盞上,可她卻一口溫水都沒有喝過,同時見着她緩緩擡起眼瞼來,看向衛風,客氣道,“不過既然是看摺子,那怎麼方纔我在皇上的御書房裡沒有見到他?”
“哎唷,小饃饃媳婦兒你彆着急嘛,我這話才說了前半句,還沒說後半句呢!”衛風依舊笑眯眯的,“兩刻鐘前,無憂那兒有急信,需要小饃饃立即啓程前往,親自去處理,耽擱不得,小饃饃給你留了封短書信,我已命人送去沈府給你,誰知你卻正好在來宮中的路上,你現在回沈府去看看,定能看到小饃饃留給你的信。”
“原來是這樣……”沈流螢輕輕眨了眨眼,竟是沒有懷疑衛風說的話,只是問道,“那他離開之前可有說他這一趟去處理事情要多久回來?”
“十天半月這樣。”十天半月,應當能找到小饃饃了,不管如何,先把他這小媳婦兒穩住了再說,他這小媳婦兒若狂躁起來,小饃饃不在身邊,怕是根本沒人管得了她。
“十天半月,那麼久啊……”沈流螢面上的神情漸漸變爲哀愁。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夫妻倆恩恩愛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不就是十天半月而已嘛,忍忍就過了。”衛風很滿意沈流螢相信了他的話。
可就在這時,沈流螢本是哀愁的面色倏地變了,變爲冷厲。
只見她本是捧着杯盞的手輕輕一鬆,狀似無意般。
“啪——”杯盞掉落在地,碎成數瓣,杯中的溫水灑了一地,溼了沈流螢的繡鞋鞋尖,也濺溼了她的裙裳。
衛風驀地怔住。
只聽沈流螢一瞬不瞬地看着衛風笑眯眯的眼,冷冷道:“衛風,你真當我蠢麼?說,那個呆貨到哪兒去了?或是說——”
“他出了什麼事?”沈流螢的話雖然是問話,但話裡充滿了肯定,肯定長情定是出了事。
因爲他若不是出了事,絕不會超過兩個時辰還沒有回到她身邊。
他絕不會放着她不管的。
誰知衛風還是笑眯眯的一口咬定道:“小饃饃媳婦兒,你幹嘛突然間一副想要削死我的模樣啊?我不是說了嗎,小饃饃處理急事去了,十天半月纔回來,他已經給你寫了信了,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小饃饃的字,他能摹個九分像,就算是老頭兒和莫老爹,也都看不出來真假,更何況是他這小媳婦兒。
沈流螢這時慢慢站起身,同時將左手輕輕壓到了身旁茶案上,依舊盯着衛風的眼睛,冷冷道:“我再問一次,莫長情,他出了何事,去了何處?”
“砰——!”沈流螢話音才落,被她掌心輕按着的茶案竟是瞬間崩碎成碴!茶案上的茶壺杯盞等噼啪掉落在地,無一樣完好。
衛風與秋容同時怔住。
“告、訴、我。”沈流螢字字森冷,目光如刀。
衛風終是斂了嘴角的笑容。
他不笑了。
只聽他反問沈流螢道:“你當真想知道?”
“你說呢?”沈流螢目光更冷。
衛風默了默,擡眸對上她冷厲的目光,道:“若我說我也不知,你信不信?”
這會兒輪到沈流螢怔住。
不待沈流螢問什麼,衛風便又接着道,“小饃饃出了什麼事,去了何處,我根本不知,若非秋容來找我,我根本不知道小饃饃沒有到你那兒去。”
“到底怎麼回事?”沈流螢冷冷的臉此刻擰了起來,“你說清楚。”
“小饃饃本與我一同進宮,可就在馬車入了宮門未一會兒,他便忽地從馬車裡掠了出去,一言不發,急切萬分的模樣,而能讓他那般火急火燎的,這天下間除了你便沒有第二人,所以不消問,我也知他是往沈家往你那兒去了,雖不知他是忽然間感覺到了什麼,反正你們夫妻倆間的感覺也只有你們自己知道,我只心道是去便去吧,省得他不安心。”
衛風說的不緊不慢,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似的,可他心中對長情的緊張,絕不比沈流螢少。
“然,小饃饃離開後的三刻鐘,秋容卻到我這兒來告訴我哪兒都沒有找到小饃饃。”
“他沒有在你身邊,也沒有回到莫府,我已經派人在京城內尋找,暫時還未收到找着了他的消息。”
沈流螢聽罷衛風的話,忽然變得不安起來,“這就是說,那個呆貨他……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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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螢的這個問題,衛風沒有回答。
因爲他不願意相信這個答案。
可事實卻又由不得他們不信。
就算他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傳來找到長情的消息,但結果……不需要等,他也已經知道。
畢竟長情如今身上的帝王血印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被打回動物之形,而若他變爲動物之形,對週遭事物,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更何況,他如今還是半妖模樣,且聽秋容說,天樞宮人今兒去了沈府。
而天樞宮究竟來了多少人,無人知曉,但他們來京城的目的可以確定,爲了小饃饃和他的小媳婦兒而來,倘若被天樞宮人發現小饃饃,縱是小饃饃有的是辦法應對他們,可他身上的帝王血印若在那個時候發作——
兔子模樣的他,根本敵不過任何人。
沈流螢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有些怔,有些失神。
衛風看着忽然間安靜得一聲不吭的沈流螢,生怕懷着身孕的她做出什麼激烈的事情來,趕緊對她道:“我不會讓小饃饃有事的,你放心便好,可不能胡亂激動影響了肚子裡的孩子,要是你有個什麼不開心,小饃饃回來不得打天給掀了。”
沈流螢卻是擡起手,輕輕捏上自己的下巴,眸光一轉,分析道:“若是呆貨在與人交手時突然變成了白糖糕,那他被人不留痕跡地逮住帶走便是沒什麼話說,可若是他沒有變成白糖糕呢?妖化的他的力量並非尋常人能承受更別說能將他制住,而天樞宮中會是什麼人的力量強到可以在人來人往的街上不動聲色地將他制住?”
由皇宮方向去往沈府必經熱鬧的長平街,若是長情在路上與人交手的話,衛風派出去打探尋找的人不可能不給衛風呈報消息,這就說明,長情出事時並沒有引起騷動,更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這般的話,那就只有兩種可能,長情在出事時體內帝王血印不穩定使得他驟變爲白糖糕,或是他遇到的對手強於他,才能將他輕而易舉地制住。
沈流螢的話令衛風面色沉沉,半晌,才聽得衛風沉聲道:“天樞老人。”
“天樞老人?”沈流螢問。
“這世上,除了天樞宮中人,沒有人見過天樞老人,沒有人知曉天樞老人的身手,便是北剎樓中天樞老人的檔案都是空白,我唯一知曉的,便是天樞老人的身手本事,絕不會在我師父之下。”衛風面色凝重,可見天樞老人是一個何其厲害的角色,“你許是已經知曉我與小饃饃的師父乃望雲觀無念真人,而無念真人是望雲觀近數百年來道行最爲高深之人,便是當今望雲觀掌門都遠不及。”
由此可想,天樞老人的身手本事當如何強大。
“天樞宮……究竟是什麼門派?”沈流螢面上的凝重之色並不比衛風少,“爲何突然出現在我沈家?我與他們從不相識,更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爲何想要抓我甚至想要殺了我?”
並且,還想殺了三哥與小若源,就算三哥體內有方雨靈的妖元,就算小若源是妖,也與他們無關,爲何想要殺掉三哥和小若源?
且,她只聽說過望雲觀,北剎樓,可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天樞宮。
“遠日無怨近日無仇?”衛風微微眯起眼,盯着沈流螢,“你可真好意思說,忘了你和小饃饃在西原縣西郊的相思情樹下差點將天樞老人最疼愛的兩個小弟子給宰了的事兒了?”
“相思情樹下……”沈流螢尋思着衛風的話,忽然一驚,“白兄和方梧桐!?他們是天樞宮的人!?”
“嘖嘖,還白兄,人都想把你和饃饃的命給取了,還這麼客氣的稱呼,叫他白華,白死華什麼的都行,不然我替小饃饃不舒坦啊。”衛風一臉小家子氣地白了沈流螢好幾眼,然後才正經道,“天樞宮爲守護上古封印而存在,你說,你和他們到底有沒有仇?”
“錯了,應該是問,你與小饃饃和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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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起到三十號中午止。凡長評加精者。可得大媽(本人)麻辣禮包或者堅果禮包或者零食禮包一個。
叔格外看中的評論得大叔(作者)實體獎品一個(絕版周邊保溫杯)。圖案爲大叔原創。絕對的絕版喲~”
嗯,就這樣。
還有就是,二更還是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