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有心來到雲慕憶的院子時,正碰上沉着臉從院子裡走出來的雲子君,他不由喚了雲子君一聲:“大哥。”
雲子君見着雲有心,臉色更沉,當即道:“我讓那丫頭在屋裡繡荷包,繡不出來一個像樣的荷包,誰都不能見,老七你今回莫得護着她。”
雲有心聽着雲子君的語氣不對,不由問道:“小慕兒向來乖巧,今回怎的惹了大哥這般氣惱?”
“待她把荷包繡出來了你再自己問她,也是怪我,什麼都依着她,把她給慣壞了。”雲子君很無奈,卻沒有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看着雲有心,沉聲道,“京中這兩日不太平,我回來後這會兒纔算是能好好坐下歇一口氣,老七來與我坐坐,我帶回了你最喜愛的茶。”
“好。”雲有心淺笑着點了點頭,隨雲子君走了。
他沒有多想雲慕憶的事情,因爲她打小到大,與雲子君鬧彆扭算是頗爲尋常之事,這一次,他也只當是雲慕憶因爲荷包的事情與雲子君鬧彆扭了而已,並未往心裡去。
姑娘家,總還是喜歡鬧彆扭的。
不過他不知,這一次雲慕憶鬧的彆扭,與以往都不一樣。
*
沈府。
沈瀾清沒臉沒皮地在沈望舒屋前支了一張寬大的搖椅,有事沒事便往上邊躺,一邊曬着秋日的暖陽一邊抱着莫家送來當聘禮的陳年美酒,咂一口美酒,搖兩下搖椅,好不愜意。
沈望舒則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肩上披着衣裳,腿上蓋着一牀薄毯,與沈瀾清一塊兒曬着太陽,不過他卻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看書。
他喜歡看書,不管何時。
就像沈瀾清喜歡喝酒一樣。
小若源也在,不過他既不是喝酒也不是看書,而是認認真真一副好奇模樣地看着清幽給他捏麪人。
也不知沈瀾清上哪兒給他整來的彩泥,他歡天喜地地就抱着彩泥來找清幽,認定了清幽會用這些彩泥捏麪人一樣,讓清幽好一陣尷尬,想要拒絕,但看着小若源那雙滿是期待的亮盈盈的大眼睛,她還是答應了,儘管她根本就不會捏什麼麪人。
不過,即便她捏得很難看,小若源卻一點不嫌棄,反是愈看愈有興致。
“嘖嘖——”沈瀾清咂着酒,感慨道,“好酒果然就是好酒!愈喝愈美味!”
沈瀾清不出聲,還能讓人勉強把他那喝酒的咂咂聲給忽略掉,享受着這早晨的寧靜日光,但他這一出聲,就完全打破了這份寧靜,讓小若源很嫌棄他道:“爹爹,你好吵,你會吵到清幽姐姐給藥藥捏麪人的!”
“捏麪人?”沈瀾清看着清幽手裡那捏得不知什麼模樣的麪人,笑嘻嘻道,“清幽啊,你這哪裡是捏麪人,捏那麼難看,捏的是豬頭吧?”
“……”清幽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盯着自己手裡的麪人看。
她捏的麪人雖然不好看,但……還不至於像豬頭吧?
“爹爹你壞,不許欺負清幽姐姐!”小若源立刻跳起來爲清幽抱不平,“清幽姐姐捏的纔不是豬頭,明明捏的就是一隻小鳥!”
“……”清幽看着自己手裡的麪人,一臉的尷尬,她這捏的……明明是一隻小鴨子,難道不像?
“哈哈哈——”偏偏沈瀾清還賤得不行地笑出聲,“我說若源源,你看你清幽姐姐一臉吃了屎的樣子,她這下肯定在懷疑自己的眼睛,哈哈哈——”
“……”清幽很想將手裡沒捏完的小鴨子塞進沈瀾清嘴裡。
“爹爹你才一臉吃了屎的樣子!”小若源鼓着腮幫子,氣鼓鼓地瞪着笑嘻嘻的沈瀾清,“不許你欺負清幽姐姐!”
“若源源啊。”沈瀾清伸出手來扯扯小若源的臉,眨眨眼,好奇地問他道,“咱們沈府的婢子也有好幾個的啊,怎麼你就總黏着清幽啊?”
自打小若源見到清幽開始,他就老喜歡往沈望舒的屋子跑,跑來黏着清幽,嚷嚷着她陪他玩兒,可見他對清幽的喜愛。
“因爲這個家裡,藥藥覺得清幽姐姐最溫柔呀!”小若源想也不想便道。
“溫柔?”沈瀾清盯着清幽那張總是清清冷冷的臉,他怎麼就沒看出來清幽溫柔?
小若源的話說完,倒是清幽愣了一愣,尷尬極了。
“嗯嗯!”小若源用力點點頭,絲毫不覺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對,“小叔溫溫柔柔的,所以伺候小叔的清幽姐姐也是溫柔的!”
小若源說完,還撲到了沈望舒腿上,昂着小臉看着他笑得開心道。
沈望舒柔笑着輕輕撫撫他的小腦袋。
沈瀾清斜眼看小若源,“馬屁精呢你?”
“纔不是。”小若源努努嘴,“藥藥說的可都是實話!”
大壞壞家裡的人,都很好很溫柔!和外邊的人都不一樣!
“還有大伯也很溫柔很溫柔的!”小若源說到沈斯年,忽然想到了什麼,跑到清幽身邊,拉着她的手道,“清幽姐姐清幽姐姐,我們去找大伯玩好不好?我們去幫大伯捏麪人好不好?”
一說到沈斯年,清幽的目光便變得有些奇怪,但這抹奇怪又消失得很快,根本不待她說什麼,小若源已把她拉走了。
然,儘管清幽將自己的心事隱藏得足夠好,她方纔眼中的奇怪之色,還是被心細的沈瀾清捕捉到了。
而後只見沈瀾清挑了挑眉,笑得眼睛眯眯,待清幽被小若源拉走後,沈瀾清笑着對沈望舒道:“小望舒啊,咱們是不是該有一個大嫂了?大哥可都是老男人一個了,身邊居然連個女人都沒有,咱們這個家連個當家的女主人都沒有。”
沈望舒將手上的書擱到腿上,淺笑着回沈瀾清的話道:“二哥覺得誰個姑娘來給我們當大嫂爲好?”
沈瀾清咂了一口酒,笑道:“小望舒自己不是看到了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咯。”
沈望舒笑得柔和,“她從不表露,大哥也沒有想娶妻之意,此事不可急,還需慢慢來。”
“那這種大事就交給小望舒你了。”沈斯年伸出手,一邊拍拍沈望舒的肩一邊昂頭喝酒。
見着沈瀾清總是酒不離手的模樣,沈望舒微微蹙起了眉心,關切道:“二哥還是莫喝這麼多酒爲好,傷身。”
“天下唯美酒不能負,不喝,怎對得起自己?”沈瀾清笑嘻嘻的,好像他寧願掉腦袋也不願意辜負美酒一樣。
“或許,我當有個二嫂來管管二哥纔是。”
“噗——”沈瀾清一口酒當即噴了出來,“別,千萬別!我可不想娶親,女人,麻煩!”
“但——”
“小望舒你打住,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像大哥一樣囉嗦了?”沈瀾清很嫌棄地打斷了沈望舒。
“那我不說就是。”沈望舒溫柔笑着。
就在這時,有一隻白色的小蝴蝶不知從何處飛來,落到了他的膝蓋上,又如蜻蜓點水一般飛走了。
沈望舒看着飛走的白色小蝴蝶,有些失神,輕聲道:“這個時節,怎還會有蝴蝶?”
沈望舒說完,不由擡手撫向自己的心口。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自己的心,像是缺失了什麼一樣,說不出道不明,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莫名有一種悲傷襲上心頭,卻又不知自己因何而悲傷。
沈瀾清看着沈望舒着本不當讓人注意的舉動,眼神沉了沉。
小望舒的事情,怕是不着急不行。
“二哥。”沈望舒將手搭到了腿上,側過頭來看坐在身旁的沈瀾清,不捨道,“明日又要走了麼?”
“是啊。”沈瀾清笑得兩眼彎彎,“去給我們的小望舒找一個能治好小望舒的大夫。”
雖然他還想在家裡多享受幾天的美酒,可若源源是爲小望舒找回心愛之人的關鍵,而若源源又非要他陪着他不可,小螢螢與她那個大個兒明日就要啓程,他不想走都不行。
“二哥,近來幾日,我覺得我的身子,好似在一點點變好。”沈望舒看着自己有了些微血色的手心,輕聲道。
他不敢相信,可事實他自己感受得最是清楚,不能不信。
沈瀾清只是笑,“所以這個世上,既定的事實有可能改變,會有意想不到,甚至,會有奇蹟。”
望舒的小蝴蝶,不正是他生命裡的奇蹟?
------題外話------
讓我們溫柔的三哥出個場,然後就要埋他一段時間了~
準備到卷二內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