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 沒有人察覺的謊言。
——《Love》
擡頭望向整整齊齊坐在自己屋前走廊的一羣人,桜時此刻完全不知道要選擇怎樣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已經記不起自己是怎樣手忙腳亂地把這羣人拉離了千年櫻,拉回自己的房間了。剛纔混亂的場面所帶來的陰影還盤旋在她的腦海裡, 揮之不去, 簡直讓人抓狂。
可是, 還能怎麼樣呢?又不能躲起來。這個時候只能硬着頭皮上啊。而且有些事情早晚都會來, 躲不過的。
一想到這裡, 桜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端起桌子上沏好的茶水向門外走去。
從被桜時拉回來聚集在這裡之後,大家都不可思議地安靜了下來, 像是各懷心事一樣,就連蜻蛉也不例外。
殘夏的視線圍繞大家轉了一圈後, 還是轉回到了屋裡的桜時身上。今天本來是準備自己來找她的, 誰又知道會被蜻蛉和歌留多蹲點跟蹤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蜻蛉真的可以算作是他的剋星了。
——可是,旁邊的那一大一小又算是什麼呢?
思緒至此, 殘夏就轉過臉看向坐在最邊上的兩個人。
敏感的雙熾當然是注意到了殘夏的視線,可是在注意到的同時他也只是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了殘夏一眼,就又把頭調向還在屋子裡沏茶的桜時的方向。他現在想的是其他的事,他有更重要的是想要對屋裡的人說,可是, 看現在的情況, 還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不知道爲什麼, 面對這樣的對待讓殘夏異常的惱火, 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突然望過來的中年男人打斷。
從剛纔開始, 反之冢的目光就一直在坐在走廊的這幾個人身上來回掃蕩,他想要微笑, 又覺心酸,最終還是感嘆着勾勒出一個微微上翹的脣形。他笑命運就是這樣愛捉弄人,蜻蛉和殘夏一定還沒有恢復記憶,所以才能如此相安無事地坐在一起,和屋裡的女孩兒在一起。
——有多久沒這樣聚在一起了?整整十三年。
如果野薔薇、萬里和凜凜蝶也在這裡的話,該有多好。
“還真是令人懷念啊。”
反之冢的話剛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那裡,表情無不帶着一絲驚訝。歌留多更是突然衝進他的懷裡,聲音帶着哽咽,一聲聲安慰:“不要哭,不要哭。”
擡起手劃過自己的眼底,反之冢才感覺到流過自己臉頰的涼意。
——啊啊,是嘛,原來我哭了啊。
收緊雙臂抱起歌留多,他的聲音低沉:“我沒事的,歌留多。只是高興而已。”
從屋裡走出來的桜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場景,她不明白,卻又好像能找到一些線索,這必然和他們的過去相關。
將放了茶水的盤子放在走廊邊上,桜時向着反之冢走去,她看到反之冢帶着晶瑩淚水的微笑,明明沒有一點關於過去的回憶,心裡莫名的痛卻只增不減。
“反之冢……哥哥。”
桜時不知道自己爲何在這樣的時候選擇了這樣的稱呼,可是她抑制不住地向他靠過去,一聲“對不起”明明就在嘴邊卻又被她生生嚥下去,因爲雖然有道歉的衝動,可她想不出自己要道歉的原因。於是,她只是伸手拂過歌留多的頭頂,捧起反之冢的臉頰,又一次呼喚:“反之冢哥哥。”
在聽到這一聲低低的呼喚時,反之冢不自覺睜大了眼,眼淚簌簌地下墜卻又被眼前女孩兒輕柔地拂去。
他聽到她說:“反之冢哥哥,無論我是桜時鳶還是蘭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都是我的反之冢哥哥。雖然我沒有關於過去的記憶,可是在我的心裡有個聲音在嘆息,她說不希望看到你你掉眼淚,她想要你快樂,所以,不要再哭了,好嗎?”
伸出一隻手將桜時也攬進懷裡,反之冢不住地嘆息:“謝謝,謝謝。謝謝你們都又來到了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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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裡像是沒有人一樣,偶爾有鳥兒停靠又飛走,沒有痕跡。
等到反之冢漸漸平靜下來以後,坐在殘夏身旁一直沉默蜻蛉突然開口問道:“我們以前曾經見過嗎?爲什麼我會有一種懷念的感覺?明明應該不認識彼此纔對。還有剛纔和殘夏的女人鬥嘴的時候,也讓我覺得以前好像有過這種事情。”
聽到這裡反之冢驀地一驚,直覺告訴他現在並不是讓蜻蛉恢復前世記憶的好時機,他不敢想象如果這個時候有誰被觸發了過去的記憶會出現怎樣的狀況,所以不等顯然已經有了記憶的歌留多說些什麼,他就率先開口攔住了話題:“因爲我們都是返祖妖怪啊,在過去的時光中必然有交匯,說不定我們曾經是朋友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聽了反之冢的回答,蜻蛉點頭道卻有點意猶未盡:“這的確是一種可能性,但我總覺得還有別的什麼。”
感覺到反之冢無意中加重在自己肩膀的力氣,桜時明白反之冢是想要隱瞞。可是對於她來說,那回憶只是被塵封的過去,不需要刻意揭開,卻也無需刻意掩埋迴避。若是有人想要知道,那便讓他去找,她只是把它放在了那裡。
視線中無意掠過一束銀光,讓桜時身體一顫。她猛地直起身奔向殘夏身邊,抓起殘夏的肩膀,桜時有些憤怒地盯着他泛着銀光的眸子,他在用能力!
不由自主用力晃動他的肩膀,桜時喊道:“殘夏!你答應過我什麼?!不要隨意窺探,不能任意使用自己的能力!你忘了嗎?!”
殘夏坐在那裡直視着桜時,眼睛仍然閃爍着明晃晃的銀色,聰敏如他,自然能感覺到桜時配合陌生男子想要隱瞞的真相。從剛纔開始,所有發生的事情都在狀況外,讓他無法理解,他討厭這樣,他討厭自己被排除在她之外。
於是心生一絲疏離和心痛,他對她說:“可是你們明顯在說謊,而我,討厭一切不被自己掌握的事情,尤其是關於你的。”
能力的發動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右眼處微微的刺痛感反而讓此刻殘夏更加的清醒,他明白自己在渴望什麼:他想要了解女孩兒的一切,他想要成爲她最親密的人,她只能是他的! ωwш ▪ttk an ▪¢O
然後他看見了什麼?
他看見自己同一個黑髮黑眸的小女孩兒並肩而坐,看窗外白雲舒展。
他看見她靠在自己的肩膀,望進自己的眼睛:“殘夏,你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等。”
他看見自己印在她額頭的吻:“是的,我答應過你。”
他還聽見自己對她發誓的聲音:“即使是我已死去,我的靈魂也終會和你在一起。在這時間的洪流中,我只做短暫的小憩。我終會醒來,絕對不會像那個笨蛋一樣,回來,是爲了和你在一起,永遠守護着你。多麼希望我來世還能遇見你。比那傢伙更早的遇見你。然後站在你身邊,名正言順地說愛你。我如此希望。”
他清楚地知道她是誰。
嘴角不能抑制地揚起笑容,殘夏慶幸事情如自己所料的那般,他果然在前世就已經愛他,那感覺已經浸入骨髓,令人不能忘懷。
——可是。
等,是等什麼?
那個他,又是誰?
他這一次是否已經比他先一步遇見她?
殘夏沒有能看到更多,因爲此刻,他的世界已經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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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牀上已經平靜下來的殘夏的睡臉,桜時的眉頭卻還是皺在一起沒有不曾舒展。
殘夏捂着腦袋跪倒在她面前的場景迄今還不時地浮現在眼前,讓桜時坐立難安。殘夏還是那麼的小,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小男孩兒,又怎麼能完全駕馭看透前世今生的能力,能力的反噬如此的嚴重,若不是當時殘夏的那個叫蜻蛉朋友反應迅速地把他敲暈的話,現在會是怎樣的一種狀況呢?桜時不敢想象。
反之冢已經把雙熾領走,腦袋一片混亂,到現在桜時也不知道他們找來這裡的原因。
青鬼院蜻蛉和那個叫做髏髏宮歌留多的女孩兒也在不久前離開。青鬼院蜻蛉走時意味不明的眼神讓桜時想起就不禁顫慄。
“你叫桜時鳶是嗎?
桜時鳶,殘夏太在乎你。
收起其他不必要的包袱,好好待在他身邊。
否則,說不定你會害死他。”
她明明那麼在乎他。
她明明想要守護他。
她恨不得給他世界上最好的。
她又怎麼會害他死。
伸出手觸摸殘夏微涼的皮膚,桜時的聲音裡透着她察覺不出的絕望和脆弱。
“殘夏,你快點醒來。別嚇我。
那個叫蜻蛉的一定是在騙我對嗎?
我怎麼會還你去死?
所以,快點醒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