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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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

玉佛寺鑠。

容纖月和主持方丈一起從主持方丈的禪房裡出來瑚。

方丈主持慈目善眉,一手持珠,一手合十,方步而行。

容纖月面帶淺笑,輕步而隨,看似和適才進去禪房時,並無絲毫不同。只是眼中已然有了些許波瀾。

……原來,這腳環原本就是他的,可又怎麼會落到那個黑衣神秘人的手裡?

而他在看到那雙腳環的時候,並沒有絲毫的異樣——玉佛寺的寶物,就算是耽擱了十年之久,他也不會不認得,抑或者那腳環就是應當給她的!

所以,那個黑衣神秘人就是他?

不,不可能!

不會是他!

只是電光火石,容纖月又想到自己某夜曾經做過的荒誕的夢境……

容纖月淺淺的呼了口氣,隨同身邊的方丈主持前往大殿而行。

出來之前,方丈主持說要和皇帝在殿中祈福一個時辰,以保大夏安寧。

而她身爲皇后,總也要有一番表示。

尤其,他都把玉佛寺的寶物擱在她的腳踝上,她又焉能對此等爲國爲民之事視若無睹。

…………

當容纖月隨同方丈主持到了某處殿外,另外一邊,皇帝率着身後的官員踏光而來。

看到她,夜凌璟的面上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眼中卻已然閃過流光。

容纖月脣角含笑,不知道自己竟什麼時候練得火眼晶晶,那麼遠的距離竟是把他眼中的神色看的那麼清楚,那麼,懂。

方丈主持雙手合十,低呼佛號。

容纖月躬身一輯,“見過皇上——”

“起來吧——”

夜凌璟虛扶。

容纖月起身。

夜凌璟後面的官員幾乎同時躬身,“見過皇后娘娘——”

“本宮有禮!”

容纖月還禮。

看到帝后見面,衆位官員各自告辭。

隨着方丈低呼了聲佛號,也先進去了殿內。

容纖月不置可否。

如今這年頭,連和尚也知道避嫌。

……

夜凌璟站在她的面前,雙手背在身後,幽深的目光盯着她,習慣的讓容纖月的腿腳發軟。

容纖月擡眸,看似溫柔,實則有些警告。

夜凌璟看懂了,微微揚脣,“和方丈聊了聊佛理?”

容纖月想了想,“應該是吧!”

“何爲‘應該’?”夜凌璟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威脅。

容纖月看在眼裡,忍不住“噗哧”一笑。

明明想要問他,可見到他,竟是什麼都問不出。

“皇上不是要祈福嗎?早些過去吧!”

容纖月往方丈過去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夜凌璟眼中流光一閃,微微揚起的脣角大了些,擡手颳了下她的鼻頭。

“膽子大了!”

淡淡的寵溺,卻是讓容纖月陡然驚醒。

此刻不是在她的鳳儀宮,更不是在她的寢宮裡,四周都是侍衛僧侶。而她竟然公然衝着皇帝“努下巴”!

即便皇帝對她寵愛有加,可這樣的舉動,若是落在有些人的眼中,就是罔顧皇威!

容纖月身子一縮,腳下不自主的往後退了半步。

只是她退後了半步,身前的人卻是靠過來一步。

兩人的腳尖幾乎相對。

幾乎同時,他拉住了她的手。

掌心傳來的暖意讓她擡眸,眼前的男子眼中晃動出讓她心跳的悸動。

就如同之前在密林中,他們兩個穿着同色的衣衫,靠在樹前的霎那華美。

“想什麼呢?”

低低的聲音讓她回神。

容纖月抿了脣角沒說話。

她怕要是她說出來,他會不會殺她滅口。

夜凌璟的眼睛習慣的眯起,脣角輕佻一勾。

“嗯?~”

挑動的尾音讓她的後背霎時一個激靈,容纖月忙扯開一抹弧度,轉移話題,“剛纔沒見容相……”

夜凌璟眼中的幽深漸次散去,恢復清冽。

“也好,身爲子女,總是要探望的!”

畢竟現在連玉佛寺的掃地僧都知道容相在上山的時候崴了腳。

容纖月點頭。

夜凌璟捏了捏她的手,轉身往殿堂而去。

雖然他沒說話,容纖月也知道他是在告訴她,要她回去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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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纖月到了官員們暫且住着的禪房。

禪房外的侍衛知道她是來探望容相,直接領着皇后到了容相的禪房外。

這會兒,容相禪房外不少的官員,看到她,各自行禮便都知趣的退了下去。

當容纖月進去,房間內只有躺在牀上的容相。

此刻容相褪下了一身的官袍,只穿着寬大的袍子躺在牀上。崴到的腳踝纏着厚厚的紗布架在牀頭,臉色有些蒼白。

看到容纖月,容相的眼中立刻的綻放光芒。

那霎時從眼中泄出的慈愛,幾乎讓容纖月以爲面前的人其實寵愛的一直是她。

果然演戲什麼的,還是這些久經泡在官場裡的老油條足可媲美奧斯卡。

簡單的幾句問詢病情的話後,容纖月不知道自己這個實則不被容家重視,可卻是被皇上捧在手心裡的“容家庶女”該怎麼表示自己榮辱不驚的良好心態,就閉上了嘴巴。

而容相倒也是明白她的困窘,笑了笑,“想來也是爲父太過自以爲是,不知道自己老了……”

“不會,父親自當是老當益壯!”容纖月急着說了句,隨後又咬了咬脣,“其實,其實皇上也知道走的快了些……”

在那位皇帝和方丈主持說話的時候,的確是已經放緩了步子。

不過那時候,似乎某人已經被崴到了。

容相看着容纖月急着辯解的模樣,眼中精光一掠而過,“月兒是說,皇上不知道爲父求見?”

容纖月訝然,“父親求見皇上了麼?”

容相,“……”

……

容相問,“月兒在宮中如何?”

容纖月低垂眉角,面頰似有嬌羞閃過,“皇上待月兒很好!”

容相點了點頭,

“那謝昭儀呢?”

她就知道會問到這個美人兒。

容纖月想了想,“謝昭儀平淡清水,月兒和謝昭儀也不過說上幾句話,不過,皇上對謝昭儀也不錯!”

“呵呵!何止不錯!”容相捋過鬍鬚,“適才皇上還衆臣閒談的時候還說稍後回去謝昭儀那裡!”

容纖月睜了睜眼睛,似有茫然。

“月兒不知!”

容相搖頭,似有嘆息的語重心長,“月兒,你要了悟帝心啊!”

“……”

“不瞞月兒,原本爲父並不看好與你,只是如今染兒遠不及你,我容家也只有靠你了!”

“……”

容纖月的眼睛裡閃動些許盈光,身子也微微發顫。

這話聽似情深意切,可何嘗不是無力爲之?

——若她還是原來的容纖月,或許會興出些許感動,如今她只覺得好笑。

“染兒性子烈,月兒婉容,卻是要包容一些!”容相仍在循循誘導。

容纖月點頭,“是!”

容相深看了她幾眼,“此來,你母親一切都好,若非是一路顛簸,爲父也險些帶了你母親同行!你母親知道此番爲父或能與你說上幾句話,便想着也當是和你母親說了,深宮似海,雖有皇上聖寵,可一切也當是小心再小心……”

容相的話和緩低和,都是在告訴她如何在宮中安穩前行,更似慈父親密。

容纖月眼中的淚光更盛,呼吸也有些急促。

這樣的父愛如山,倒是真讓她不知道怎麼迴應了。

“父親!”

容纖月忽的出聲打斷。

容相一怔,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不悅。

若是原來的容纖月一定察覺不到,可此時的容纖月卻是看的明明白白。

容纖月動了動脣角,“父親可知道女兒不能生育?”

容相一驚,

“怎麼?是太醫查出來的?”

容纖月眼中泛出苦澀。

“是!”

容相有些遲疑。“爲父知道你在入宮前曾落水,或是那時候的病根兒?”言外之意,也或能痊癒。

容纖月搖了搖頭。

“那是……”

容相呼了口氣,面上略有蒼白顏色。

容纖月看着容相,一字一句。

“中,毒!”

但聽着這兩個字,容相只覺得眼前險些一黑。

“是誰?是誰敢害我容家女兒!”

容相差點兒從牀上站起來,可因爲腳踝疼痛,到底沒能起身。

容纖月忙扶住他,嘴裡說着,“父親小心!”

眼中的淚水卻是落到了容相的身上。

滴滴滲入。

容相腦中一閃,立刻明白過來什麼,登時粗喘了氣息。

難道,難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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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纖月從容相的房間裡出來,外面不遠就有數名官員靜候,看到她,衝着她就是一輯首。

容纖月面帶笑容的迴應,而當走過他們身側,眼前再沒有寒暄之人時,容纖月的眼中寒光乍現。

她曾以爲當真如那個美人兒所說,她身上的毒是容家所下,可經過了端午宮宴一案,她又有些不信。

試想宮中一片混亂,人心惶惶,當中自有皇帝的用意,可若是容家不在旁邊撐着,只是帝王心思,又焉能如此大的干戈之後,又是一點兒風波都沒有?儼然,便是要她坐穩皇后這個位置——如今她榮寵正盛,與其等着那位懿貴妃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受榮寵,還不如要她先生下嫡長子,那容家不就是固若金湯?

她不過一“擡不上去”的庶女而,若非是心存了這個心思,容相又何必對她循循誘導!

於是,她出言試探,卻沒想到連那個自稱是容家掌舵人的容相都不知道她竟然“無法生育”!

在得知她“無法生育”後容相變幻的面孔,和那張初見時便在她面前飛揚跋扈的嬌媚面容在她的眼前交替而換。

哈!

原來,原來竟是那個蛇蠍的女子!

不爲家中長輩所知,只爲了自己的前途榮光,硬是把家中姐妹的未來扼殺致死。

而明晃晃的做出了這種事情之後,還敢口口聲聲的說什麼“同根莫相煎!”

哈!

笑話!

還真是好笑!

…………

容纖月回去了自己的房間之後,就坐到了牀上。

她沒有躺下休息,也沒有食用糕點什麼的,只喝了杯茶,就雙膝盤臥。

“娘娘……”

香蘭過來。

容纖月皺了皺眉,閉着眼睛沒有理會。

香蘭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容纖月繼續盤膝而坐,雙目微閉,儼然坐禪的模樣。

心神皆空,萬物俱無。

容纖月只覺得丹田之內,似乎緩緩流動一股熱流。

不知道過了多久。

外面腳步聲近,又聽着香蘭低低的說了些什麼。

隨後,淡淡的香氣在屋內迴轉而來。

容纖月的心頭倏的一緊。

是青竹的氣息。

摒除了雜念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夜色裡出現在她面前的黑衣神秘人的身影。

“怎麼了?”

——甚是連那個低沉的嗓音都有些像。

容纖月壓着衝動沒有讓自己睜開眼睛,她張嘴,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

“噗——”

一口茶水險些噴出的聲音溢出來,容纖月背誦的動作一頓,眉角也微微一跳。

“咳咳,一會兒不見,纖纖倒是有了出塵之意?嗯?”

戲謔的聲音透耳而來,這霎那間,那人又是她所熟悉的了。

容纖月睜開眼睛,就在她坐着的牀榻前不遠的凳子上,那個一身明黃色龍紋便袍的美人兒正衝着她展顏一笑。

容纖月看着那張笑顏,險些又是恍惚了下,她移過目光看到他手邊桌上擺着的糕點。

而幾乎同時,她的肚子裡傳來可疑的“咕咕”聲。

因爲屋子裡沒有旁人,再加上兩人都沒有說話,這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晰。

而顯然夜凌璟原來沒聽過這個聲音,一愣,

容纖月則面上爆紅,當即也不管他的反應,跳下牀就直奔向糕點。

夜凌璟恍悟,嘴角的笑意更深。

一手在她的鼻頭上颳了下,

“饞貓!”

寵溺的聲音聽着容纖月的鼻頭莫名的有些發漲。

容纖月吸了吸鼻子,繼續吃。

夜凌璟看着她的眼中閃過些什麼,隨後招手,外面的香蘭過來奉上暖茶。

容纖月接過來,一邊喝茶,一邊吃着糕點。

旁邊的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屋內,似乎只有容纖月吃糕點的聲音。

看着容纖月吃糕點的動作放慢,夜凌璟勾了勾脣,

“沒什麼可說的?”

容纖月一頓,放下手裡的糕點,又喝了口茶,當茶水入喉,容纖月看向他,“先前我中毒是怎麼回事?”

夜凌璟的面色一變,“你知道了什麼?”聲音也有些沉凝。

容纖月揚了揚脣。

果然,他知道的更清楚。

“皇上又知道什麼?”她問。

只是話音剛落,容纖月的手腕就是一緊,剛纔還雙目含情,寵溺滿溢的人轉眼臉上已經帶了一絲冷意,“這是在生朕的氣?”

難道她不該生氣嗎?

容纖月扯了扯嘴角,“沒有!”

“沒有?”

他隔着狹窄的桌子湊近了她,氣息幾乎撲面而來。

容纖月淺淺的呼了口氣,擡眼看着他,“……只是有些心冷。”

夜凌璟的眸子狠狠一縮,捏着她手腕的手再度一緊。

“難道此時此刻,你還對容家不捨?”

“……”

容纖月睜着眼睛,幾乎以爲自己剛纔幻聽。

他在說什麼?

而這就是容纖月這稍許的怔愣,夜凌璟以爲她不想回答,他的眼中掠過複雜,鬆開了她的手。

容纖月張了張嘴,正想要解釋,手腕上的力道卻在這時候鬆快下來。

她看着那隻似是頹然落下的手,心頭就像是揪着什麼,即是到了嘴邊的話也說不出來。

“璟……”

她伸手,正要去拉他的袖口。

他卻已經站起來。

“你好好想想吧!”

說完,轉身離開。

“……”

容纖月瞪着那道離開的背影,耳邊他低沉的話語硬生生的叩着她的耳膜,額角也一陣陣的抽疼。

他說什麼?

他到底在說什麼?

她還沒問這什麼“七寶環”和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也還沒問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怎麼中毒之類,他怎麼就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