鐫刻了今生

低沉的聲音如鍾。

俊美的面容清晰的顯在她的眼前,就像是罩着一層紗。

朦朧,美麗徑。

似夢似幻篁。

容纖月剛剛情形的腦袋裡瞬間又有些混沌。

她伸出手。

對面的人眼中微閃,目光落到她的手上,又往她的臉上看去。

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

容纖月下意識的擰了擰眉,下一刻,手碰上了他的肌膚。

柔嫩如滑的肌膚似若茭白的美玉,冰涼沁骨。

腦袋裡混沌的那一絲的睏倦立刻的消失全無。

容纖月霍得縮回了手,

“不是夢?”

脫口而出。

低低的笑聲從他的口中溢出,夜凌璟看着她的眼中笑意深湛,“原來纖纖還有這樣迷糊的時候……”

他在嘲笑她!

一下子,容纖月清醒了。

“……怎麼會?”

她知道這是哪裡,也知道是什麼日子,可每日她醒來看到的不都是宮隨宮婢?什麼時候一睜眼就看到這個大美人兒了。

“今兒是大年初一,不上朝!”

他難得的解釋了句,又側身靠到她的身側。

拉着她又要入睡的樣子。

容纖月懵懂的點頭,她當然知道不上朝,而且一直到初三都不上朝。

可他怎麼——

“怎麼?第一眼看到朕,不高興?”

他在她的耳邊哼了聲,伸手往她的鼻頭上捏過去。

容纖月吃痛,腦袋裡卻是一下子清明瞭。

她嘻嘻一笑,順勢的靠到他的身上,

“原來璟是想要人家醒來之後看的第一眼是你啊——早就不就好了!”幹嘛這麼悶****。

夜凌璟眯了眯眼,“你看的第一眼是朕嗎?”

“不是嗎?”

容纖月疑問。

夜凌璟深看了她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果然是癡傻了!”

“……”

容纖月擡頭,看了眼頭頂上的簾帳。

呃,好像一睜眼,她看到的是這個。

呵呵,不過能舒舒服服的睡覺,也不錯!

容纖月翻了個身,大半兒的重量就壓到了他的身上。

熟悉的氣息傳來,深深的覺得新年的第一天如此美好,那以後的日子也會幸福的像是花兒一樣了。

——不對!

容纖月猛地睜開眼睛。

“今兒還有晨省!”

新年第一日,按照宮規,皇帝皇后要接受後宮所有妃嬪的跪拜,還要給他們發送新年的“紅包”,之後還要和那些美人兒用膳,聊天,按照以往的前例,似乎差不多要到午時了。

容纖月剛坐起來,旁邊的人一伸胳膊就已經把她給拉了下來。

“朕已經見過她們了!”

“啊?”

什麼時候?

容纖月覺得自己難道是睡的死死的,竟是根本就沒察覺到。

“現在什麼時辰了?”容纖月道,

“管這些做什麼!”

夜凌璟拉着她,扳着她的腰讓她靠到自己的懷裡,“再睡一覺,朕見了她們,累!”

“……”

還想要說些什麼,或者奮起的念頭立刻就散了,容纖月靠到他的懷裡,深深的嗅了口他身上的味道。

只有他的龍涎香,其他那些美人兒身上的脂粉氣息只是似有若無。

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有讓她們近身。

“璟,辛苦你了!以後讓睿兒好好的伺候你!”

容纖月表示了報答之意。

夜凌璟失笑,在她的面頰上親了下。

“朕是不想你太過操勞,你倒是讓睿兒回報!真是個不吃虧的!”

“嘿嘿,彼此彼此!”

容纖月諂媚的笑。

往他的身上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而似乎他也的確是困了,沒一會兒,他的呼吸竟是比容纖月先均勻而來。

睡前,容纖月恍恍惚惚的想。

當真是他不想讓她太過操勞?

怎麼也覺得他好像在謀劃着什麼啊!

……………………………………

初一,容纖月基本上就是在牀上度過的。

因爲前日的勞累,身體顯然有些透支。

當然,人家那位顯然比她要忙,一些官員來給他拜賀,還有寧親王也過來了,只是可惜,她這個明明應該是和皇帝一起見過那些朝臣的皇后卻是因爲身子不適,只能在牀候着。

容纖月擔心,問了香蘭,香蘭說有皇上在,皇后娘娘大可不必擔心,只好生的養着就是。

初二,是宮中美人兒的孃家人來探望。當屬三品以上的妃嬪。

原來這位皇帝的後宮還算是熱鬧,三品以上的妃嬪也有幾位,可經過先前貶謫的貶謫,只有容纖月一人了。

於是,當日裡整個後宮唯有鳳儀宮熱鬧。

容宗瑾偕同春桃前來,按照宮規禮儀,見過了容纖月,而因爲容宗瑾畢竟是外男,故而在見過容纖月之後,就被皇上宣去了前殿,後宮之中,只留下了春桃。

春桃早就從容宗瑾的口中得知了皇后無礙,可總也是親眼看着才覺得徹底心安。

待容宗瑾離開,春桃眼中一直含着的淚水險些就溢了出來。

還是容纖月笑盈盈的拉着她的手,春桃纔沒有失態。

“你看,本宮沒事,睿兒也沒事!”容纖月安慰。

“是,是,春桃明白!”

春桃連連點頭,仰着頭把眼角的淚溼擦了去,臉上浮着笑意。“奴婢只是想起了從前,就有些激動……”

從前……

她不是從前的容纖月,可從隻言片語中也知道從前的容纖月過的也肯定不好。

只是既然她就是容纖月,容纖月就是她,她恢復了記憶之後,怎麼只是原來她自己的記憶?那這個容纖月的曾經,她是丁點兒的也沒有印象?尤其是,她現在佔據了這個身子,原來的那個容纖月呢?

她在那個世界的身子已經不在了,那個容纖月是成了魂魄,還是什麼?

容纖月轉眸,看向前面的春桃,

“過去的,就讓它們過去罷,只要我們以後過的好,那纔是真的好,是不是?”

她溫聲的勸慰着。

“是,娘娘說的對!”春桃重重的點頭。

看着變得越來越漂亮的春桃,容纖月點頭。

不管這當中他到底還是隱瞞着她什麼,只要以後她在這裡,他在她身邊,就夠了,不是嗎?

……

初三,除了大早晨的官員跪拜叩謝皇恩之後,夜凌璟就到了鳳儀宮,幾乎一整日都是和容纖月在一起。

讀書,吟唱,彈琴,琴瑟和鳴,便是讓整個鳳儀宮上下都有着迎春滿面的興奮之色。

鳳儀宮中的大部分宮婢宮隨都不知道皇后曾離開的事情,只知道除夕之日,皇上早早的就到了鳳儀宮。

雖說寢宮之中好像寂靜的有些詭異,可這份恩寵也是隻有皇后纔有。

直到除夕宮宴前刻,皇上竟是一人從寢宮內走了出來,隨同的只有皇后的鳳袍,他們當中有些人也才意識到不對勁,可那時也已經晚了,幸好,當夜裡帝后一同出現。他們頭頂上懸着的那把鍘刀也總算是消失了。

而後,這幾日皇上的寵愛又是明赫赫,很快,那除夕之夜皇后究竟何處的事情也就自動自發的隱匿了起來,無人再提。有的,只是滿心歡喜。

當初他們還覺得在鳳儀宮當差是個苦差事,可經過這一年發現,鳳儀宮,絕對是能騰雲駕霧往上走的事情啊!

所以,只要忠心,忠於皇后娘娘,就不怕在宮裡混不下去。

他們伺候的越發的到位,工作也更是矜矜業業,任勞任怨。

於是,當容纖月出來在鳳儀宮院子裡走動的時候,發現整個鳳儀宮上下的精神面貌儼然是煥然一新。

或者說,這就是新年新氣象?

嗯,不錯!

很好!

……

初四,百官上朝。

一切安順。

前朝後宮平靜的無風無瀾。

就是香蘭去前面打聽消息,也是一派平靜。

商談的只是最平常不過的要事,任何有關她這個皇后的消息都沒有。

“娘娘,可是要奴婢再去打聽一下?”香蘭問。

容纖月搖了搖頭。

她相信除夕那日他講的那十幾份摺子的存在。

她也相信那些摺子本意就是要在新年上朝之後給皇帝添堵的。

所以,除夕夜裡,那些妃嬪們詭異的“遲到”,還有“五星連珠”的吉兆,都是爲了化解那十幾份摺子。

只是那些摺子都擺放到了他的跟前,他卻隻字未提。而就算是有那所謂上天賜予的吉兆,那些看她不順眼的官員們也未必就此老實了吧!

要是那些臣子愚鈍,要是那皇帝昏庸,她還真信。

可現在——

容纖月淺淺的呼了口氣。

黎明前,總有異常的寂靜。

而今日顯然就是如此。

……

夜上梢頭。

容纖月託着大肚子在殿內轉。

隨着門口的腳步聲,容纖月擡頭。

已經換下了龍袍的人走了進來,俊美奪目的面容猶如皎月光華。

原來就看着他失神,現在,已經確認了心思,每看他一眼,就更沉迷。

容纖月彎脣,過去雙手往他的身上攬過去。

夜凌璟眉角勾起輕魅弧度,順勢攬住她的腰身。

腆起的大肚子頂在他的腰腹上,容纖月雙手沒有合上,不甘撅起嘴角。

夜凌璟眼中幽深,一笑。

雙手用力,就把她托起來一些,正好,容纖月的手能整個的攬到他的脖頸上。她也是被他給抱了起來。

容纖月低呼了聲。

宮婢們早就習慣了帝后見面就異常親近的舉動,知趣的退了下去,並關上房門。

“快放我下來!”

聽着關門的聲音,容纖月還是有些羞澀。

香蘭在也就算了,剛纔是其他的宮婢。

夜凌璟一笑,抱着她到了最近的軟榻上,把她放了下來。

“這麼熱情?”

他勾了勾她的鼻頭。

寵愛的目光看着她,就好像她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子。

容纖月仰頭,笑意殷殷。

“臣妾是擔心皇上!”

“哦~!”

夜凌璟挑眉,“纖纖不是應該擔心自己?”

“有皇上在,臣妾只擔心皇上!”

容纖月說着,又湊過去親。

夜凌璟低頭。

不止讓她親了個正着,更順勢的探入舌尖,好好的纏綿了一番。

很快,容纖月的身子發軟。

兩人分開,都有些氣喘吁吁。

“放心,朕不會讓你有事!”

夜凌璟撫着她發間的青絲,聲音低啞。

容纖月腦袋往他的懷裡靠了靠,“嗯,纖纖相信!”

“乖——”

夜凌璟滿意。

容纖月點頭,下一刻卻又擡頭,“要是需要纖纖幫忙,纖纖也一定——”

容纖月還沒說完,夜凌璟的眸色已經一深,

“你說什麼?”

“……”

容纖月抿了嘴。

“你是說朕保護不了你!”

夜凌璟壓低了聲音,很是有些危險。

更整個人都覆到她的身前,幽深的眸子壓迫着她,險些讓她喘不上氣來。

“我,什麼都沒說——”

容纖月無辜,轉頭衝着外面喊,“來人,奉茶!”

……一場逼壓,消失無形。

夜凌璟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的用意。低眉斜睇着她,直到她親手把茶盞奉到他的跟前。

“這就完了?”他冷哼,

“……”

容纖月討好,雙目盈盈,“人家當然相信皇上,只不過是做最壞的打算……難道璟不覺得人家有錦上添花之用?”

“錦上添花?”

夜凌璟的眸子一眯,幽光又閃。

顯然,她這話並不能讓他滿意。

容纖月呼了口氣。

看來,她也只能說實話了。

“好吧,我說實話——我知道皇上不想纖纖辛苦,可我也不想你太辛苦!夫妻夫妻,相互扶持纔是長久之道!”容纖月道,

聽着她的話,夜凌璟的眼中亮光一閃。

伸手,把她攬入懷中。

容纖月也柔順,靠到了他的懷裡。

……

隨着她身上的馨香涌動,異常的滿足在腹腔浮動。

他知道她決定了留在他身邊,不會離開。

可或許是等了這許久,總也有些不踏實。

而現在,他終於滿足。

——夫妻,相互扶持纔是長久之道。

他是第一次聽說。

他知道她定是懷着想要幫忙的心思,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就像是原來她和他說的那些,雖事後他也明白知道,可總讓他有着醍醐灌頂之感。

或許原來她那般對他講時,只是以爲夢。

而現在,她是真心而對。

是以,他終於滿足。

……

身邊男人的氣息像是纏綿到心底最深處的那一抹幽深的鐫刻。

容纖月攬在他腰際的手不由的緊了,又緊。

畢竟她有了睿兒,他又爲她做了那麼多。尤其,她沒有了絲毫的退路。

除了留在這裡,她已然無路可去。

何況,他又是她已然決定要愛着的人。

所以,她下定了決心。

她也知道他明白了她的心意。

只是她又明白他是驕傲的。

身爲大夏第一驕傲的人,哪怕口口聲聲說不惜拿玄鐵鏈子拴住她,恐怕最後想要的也絕不是她的勉強,而是她心甘情願。

所以即便他是聰明的,即便她不用說的明白,他也清楚她的心思。

若是能說出來讓他明白,她又何嘗不能多說幾句?

再說,其實她最想說的是——我愛你!

……

“你說什麼?”

頭頂上,霍得傳來他的聲音。

容纖月一愣,從思緒中回神,“什麼?”

“你剛纔說了什麼?”

他低頭看着她,眼中異樣流轉。

她剛纔說什麼了嗎?

容纖月剛想要搖頭,旋即想到剛纔她腦袋裡冒出來的那三個字……

呃,難不成,剛纔她,不知不覺的,說了?

“嗯?”

他挑眉,目光緊緊的盯着她。

不知道是他壓低下來的眸光,還是噴薄在她面頰上的熱氣氤氳了她臉上的肌膚。一抹通紅詭異的沿着脖頸蔓延而下。

近在咫尺的面容本就美的傾國傾城。

何況他如此邪魅的盯着她……

心頭的悸動突然一下子的涌動上來。

容纖月倏的一笑,攬住他的脖頸,

霎那傾城之色蔓延,風華傾國。

“璟,我愛你!”

……

輕靈的聲音如蝶翼舞動,

櫻紅的脣瓣如罌粟蠱惑。

更是如烙印,字字刻入胸口。

他看出來她在走神,所以剛纔只是在哄騙她,沒想到她竟說出這話。

這話,她從前說過。

可從沒有一刻像是今日聽來讓他震動,讓他癡狂。

那一道道的痕跡,滾燙,灼熱。

夜凌璟揚脣,魅麗的笑意從他的脣角溢出。

旋,再度吻上了她的脣。

脣齒纏綿,繾綣情深。

如癡如纏。

至死方休。

****************************************

初五。

不負容纖月所料,朝中終於乍起風雲。

確切來說,不止是朝中,連後宮也一如是,尤其是後宮——

後宮的妃嬪們大數聯名向皇上提及想要去京郊行宮修養。

不爲其他,只是因爲太醫診斷她們的病可大可小,而爲了不使皇后的身子有礙,她們決定一起往京郊行宮小養。

當容纖月聽到這個消息,險些以爲自己這個後宮之主是擺設了。

後宮的事情不第一時間報給她,怎麼就報給了皇帝?

“皇上怎麼說?”容纖月問,

香蘭小心的瞧着容纖月臉上的神情,“皇上允了!”

啊?

先前那位謝昭儀被遣送到京郊行宮,可以說是都知道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可這些美人兒們又是怎麼回事?顯然就是在“逼宮”。

這樣明白的事情,他不會不知道,可偏還這麼容易的允了。

“還有什麼事?”容纖月問。

香蘭猶豫了下,還是回答,“好像是皇上處置了幾名官員……”

容纖月想了想,“有名單嗎?”

“娘娘是要……”

“前朝被處置的那些官員名單,還有後宮聯名請去京郊行宮的妃嬪——”

“是!”

……

容纖月想要的那份名單還沒有擺到她的桌上,前面常總管就奉皇上的命送來了一摞摺子。

“這個,是皇上要你送來的?”

容纖月扯了扯嘴角。

常總管應,“是!皇上說,給皇后娘娘解悶兒。”

“……”

……

常總管退了下去。

容纖月掀開一本摺子,摺子上的內容看着容纖月的額角微微直蹦。

不再是和她有關的雞毛蒜皮,而是直接關係百姓生計的商鋪稅務問題。

¥#@!

他不是說要她好生修養,只等着來日誕下睿兒就好了嗎?

怎麼這轉眼就給了她這樣一份大禮。

她不是搞這個出身的,對這些東西,她實在是沒有什麼奇思妙想,好吧!

就在容纖月頭疼的時候,香蘭過來,手裡捧着的正是那一份的名單。

容纖月看了眼名單,又看了眼自己手裡的摺子。

擺手。

“筆墨伺候!”

………………………………

御書房外。

常總管守在門口。

遠遠的看着香蘭快速的走來,眉角微微一跳。

“呦,什麼風把你給……”

常總管表示親近的話還沒有說完,香蘭已經一個白眼遞過去,“聽說適才常總管也去了趟來儀宮呢!”

“是啊!”

常總管眼角瞄着,看到香蘭的袖子裡似乎裝着什麼。

香蘭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嘴角一勾,把袖子裡的東西拿出來,“這是皇后娘娘奉給皇上的!”

赫然,正是摺子。

常總管眉角一跳。

“這是——”

“聽說後宮的各位主子們都給皇上呈了摺子,咱們皇后總也是後宮之主,總不能空手!”

“……”

怎麼聽着總有些毛骨悚然呢。

常總管接過那份摺子,香蘭微微頜首,轉身施施然離開。

常總管看着香蘭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這伺候在皇后身邊纔是真正的好差事啊!

……

御書房房門輕開。

常總管進來。

桌案之上,夜凌璟聽到腳步,微微的擡眉看了眼,看到常總管手裡捧着的摺子。

“誰的?”

常總管到了夜凌璟的跟前,低語,“皇后娘娘的……”

夜凌璟筆下一頓,

“拿過來——”

摺子奉到夜凌璟手上。

夜凌璟打開。

看到上面所寫,夜凌璟的眉角瞬間綻開輕曼。

常總管瞧着主子臉上的神情,心裡懸着的小心肝瞬間的落下去。

幸而先前是他虛驚一場。

龍案之上,夜凌璟手中硃筆揮舞,

“如所料。聽話,好生修養。”

………………

摺子很快就轉到了容纖月的手裡。

手指撫着上面“聽話”這二字,容纖月的眉眼中溼意氾濫。

“娘娘……”

香蘭有些擔憂。

容纖月彎脣一笑,“準備下,本宮要休息!”

“是!”

…………

夜色瀰漫。

鳳儀宮中燈火昏暗。

宮中的那位主子已經睡下,當皇帝前來,宮中上下的也都小心恭迎,不敢驚擾了已經睡着的那位主子。

簾帳微掀。

已經換下了便服的夜凌璟坐到了牀頭。

剛剛掀開被子,牀上已經睡着的人嚶嚀了聲,轉過身來,

“回來了?”

迷迷糊糊的聲音,倦怠慵懶。

是他早已經熟悉的語氣。

可今日看去卻是別樣的溫柔,暖漾。

夜凌璟彎脣,“嗯!

他伸手把她攬到懷裡,

她順勢的攬住他,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再度入睡。

夜凌璟眼中含着深邃,淺淺的呼吸中,幾若鐫刻了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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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皇帝應允了後宮那些妃嬪的懇請,允了她們於初十前往京郊行宮。

初八,京城的官員們有上書要皇上撤回成命,可這摺子還沒有公然送到皇上的手裡,皇上就像是隨口一提的說了幾件事,幾乎件件都會讓那些官員們汗流浹背,雖然都不足以牽涉到他們的仕途安穩,可足以讓他們的名聲毀於一旦。於是,就在這朝堂之上,皇上就問了,他們呈送的摺子是什麼內容啊?

誰還敢說什麼,立刻就說了幾件毫無關聯的小事,又說了希望皇上皇后安康康健,隨後又提了句,若是皇后誕下龍嗣,是否可以立爲太子的話。

朝堂之上,立刻就又再度喧鬧起來。

幸而,皇帝只是擺了擺手,“此事容後再議!”

遂,一衆官員鬆了口氣。

初九,朝堂無事。亦有官員於御書房和皇上商談良久,最後從御書房出來,那些官員的臉上都有些悽悽色。顯然是沒能談的舒心。

初十,宮中美人兒前往行宮。皇后不惜身懷大腹便便相送,很有不捨。

十一,宮中的小主兒們散去大半兒,宮中似乎一下子清靜了下來。

十二,皇后下令散去一部分年齡過了的宮婢。

十三,十四兩日,符合皇后所言的宮婢們散盡,各自滿面歡喜。據說她們手中都有着皇后賜予的金銀錦帛。

十五,元宵佳節。

大夏上下熱鬧,京城當中更是尤其喧騰。

街道兩側都掛滿了燈籠。

明晃晃的街頭,人來人往,因爲宮中遣出的一部分宮婢,整個街頭都若是春意瀰漫。

當夜色降臨。

街頭的小販聚集,齊聲高喝,熱鬧喧騰之意比起宮中竟也絲毫不差。

當然,這是靠在窗戶邊上,一邊吃着手頭上的瓜果,一邊瞧着下面景象的夜凌澈想的。

只是這恣意的神情沒有過多久,夜凌澈遊移的目光一頓,臉上的神情立刻有些僵硬。

就在窗下,某個人正擡頭看來,對上他的視線,頜首示意。

靠——

那個謝狐狸。

夜凌澈隨手就把手裡的瓜果扔了。

而果然,沒一會兒,某個不識趣的傢伙就登上了酒樓,進了來。

“寧親王好興致!”

“哈哈!坐吧!”

夜凌澈很有些敷衍。

謝安華好像完全沒察覺到,順勢就坐到了他的對面。拿起桌上的瓜子剝起來。

“若不是遇到寧親王,謝某還以爲要在街頭站上一會兒子呢!”

夜凌澈斜眼瞧着他,“意中人?”

“什麼?”

謝安華一愣,不知此話何來。

夜凌澈指了指街頭,

“這街上有幾個是獨來獨往的?你自己個跑到街上站着,不是在等你的意中人?”

謝安華明白了,神秘的湊過去,“意中人沒有,不過等人是對了——”

“誰?”

夜凌澈脫口問,當問出口就意識到自己問錯了。

果然,隨即謝安華就道,“皇上——”

“你怎麼知道?”

夜凌澈差點兒從凳子上蹦起來。

謝安華自若,“這麼大的事情,自然不能只有寧親王一人知道!”

“那個容宗瑾知道嗎?”夜凌澈逼問過去。

謝安華搖頭,“不知道——”

“那就好。”夜凌澈鬆了口氣。

謝安華加上一句,“就是知道他也不會過來……”

夜凌澈瞪了他一眼。

這些日子朝中發生了這許多事情,人家一直就待在自己的容府裡,只和自己的小娘子親親我我,根本就沒參合。可見人家正是如膠似漆。

謝安華嘆了口氣,

“所謂人一走,茶就涼,不是自己所念,也就沒什麼好流連的!”

“嗯!”

夜凌澈有同感,點了點頭,端起桌上的酒盞不知不覺的和謝安華對了杯。

當酒水入喉,夜凌澈突然意識到,“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謝安華擡頭,“誰?”

“還能是誰?”夜凌澈瞪他。

謝安華呼了口氣,“該知道的,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不知道!”

這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區別。

冷哼了聲,夜凌澈別眼往酒樓下看去。

只是觸目,面色便不由得微微一變。

對面的謝安華自是察覺到,也隨之低眉看去,在看到那燈火中站立的兩個人之後,謝安華的嘴角勾起一抹輕弧。

——燈火中。

俊美傾城的人丰神俊朗。

即便四周注目如火,他也渾然不覺,眼中只有自己身側的女子。

身側的女子嬌柔面容,仰目看他時,雙目盈盈,唯有他的身影。

脣角笑意浮動如塵,卻似乎正是說着什麼。

——————

“雲紋若如意,綿綿不斷,意爲如意長久。如意延綿無邊。”

當年的那一眼,便是這一生的癡纏。

而此刻就在這燈火當中,衆目之下,雙手相執,十指相扣,便就是白頭之約。

正所謂“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亦如是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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