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

夜凌澈一言。

容纖月眸光一閃,嘴角笑意已然。“還請寧王殿下明言!”

夜凌澈扯嘴笑開,雪白的牙齒整齊明亮,在屋內燭光下,閃動珠華鑠。

“澈,只想見見嫂子!瑚”

明亮的聲音落地。

隔着緊閉的房門,外面又是一磕碰聲。

容纖月,“……”

夜凌澈大笑,衝着門口喊,“小常子,要是忍不住就進來啊?”

門外,一陣的窸窣。

沒有回答聲。

夜凌澈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對面的容纖月,聳聳肩膀,“他不進來——”

容纖月,“……”

夜凌澈眼中戲謔一閃,端起跟前的酒盞。

而就在這酒水入喉,容纖月幽幽的道,

“澈是想要見本宮呢,還是說其實是想借着見本宮的名頭見一見常總管?”

“噗——”

夜凌澈喉嚨裡的酒直接的噴到了旁邊的地上。

隔着門板,外面隱忍着的悶笑低低的溢出。

夜凌澈擦着嘴角的溢出來的酒水,看着容纖月,眼中閃動茗光。

“嫂嫂你,還是和當日一樣,犀利的很呢!”

當日?

容纖月脣角隱忍的笑意微斂,擰眉。

夜凌澈眼中閃了閃,放下酒盞,身子往容纖月的方向傾了稍許,“嫂嫂可知道澈說的當日是何時?”

“就是當年容相生辰時,嫂嫂那時也才五歲耳——”

面前倏然靠近的身子,讓容纖月下意識的往後傾了傾身子,腦袋裡卻是迴轉過那個美人兒曾對她說過的。

……容府,假山,水池邊。

“當日假山邊上,可是澈先見着嫂子呢,嫂子還說澈稚嫩,美麗無雙……”

夜凌澈後面還想再說什麼,緊閉的房門外就已經聽着常總管刻意放大了聲音,“主子!二公子在裡面!”

容纖月霍得轉頭,往門口看去。

正傾身要說什麼的夜凌澈眼中深色一凜。

這時候,房門就被推了開。

欣長的人影顯在門口。

挺拔的身姿如青如鬆,俊美的面容含笑,可眼中微微泄出的凌然還是讓容纖月看着頭頂上驀地一麻。

本來她就是先坐在這裡,然後某個不識趣的傢伙硬闖進來,怎麼看到他進來,反而有種心虛的感覺!

當即,容纖月走過去,笑容滿面,“相公~!”

拖長的聲音裡明顯的討好。

夜凌璟看着她,伸手就把她攬過來,脣角含笑,“調皮的,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容纖月吐了吐舌頭,窩到他的懷裡,乖巧狀,嘴角卻是在不經意間的微微一抽,

——什麼是“怎麼跑到這裡”,明明就是她問過了常總管纔到這裡來的。

她就不信常總管沒有告訴他。

夜凌璟也不理會容纖月的反應,轉頭看向夜凌澈,“澈也在!倒是巧了!”

夜凌澈扯了扯嘴角,慵懶的站直了身子,衝着夜凌璟一躬手,“兄長來的纔不是時候,澈正和嫂嫂說當日相識之事!”

話語中頗有怨氣。

夜凌璟一笑,攬着容纖月就坐到了先前容纖月坐着的位置上。

“那時候纖纖還小,焉能記得如此多事,澈現下提起來,未免有趣!”

夜凌澈乾笑了聲,目光在容纖月的身上轉了圈,又看向夜凌璟,“兄長說的是,剛纔澈提及的時候,嫂嫂茫然無知的模樣,倒是讓澈以爲莽撞了!”

說着,夜凌澈又給自己到了一杯酒,端向容纖月,“澈端茶請罪,還請嫂子接了!”

容纖月看看似乎瞬間就變了個模樣的夜凌澈,又看向夜凌璟。

夜凌璟看着那酒盞,還有旁邊顯然已經喝了大半兒的酒壺。微微擰眉。

“身子可好些了?”

夜凌澈端着酒盞的手一頓,“好多了!多謝皇兄關心!”

“身子未好,就不要喝酒了,飲酒傷身!”

“是,臣弟記下了!”

說着,夜凌澈還是在看着容纖月,

夜凌璟嘴角含笑,側目往容纖月跟前的杯盞揚了揚下巴。

容纖月知道意思,端起自己手裡的水盞,遙遙一舉。

“蒙小叔子擡愛,嫂子便應了!”

說完,容纖月很是豪爽的把杯子裡的水喝了,看向夜凌澈。

夜凌澈看着她的舉動,嘴角勾了勾,仰頭,也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

“碰——”

夜凌澈甩下手裡的酒杯,又衝着夜凌璟拱手,“臣弟已經喝了數杯,覺得有些醉,先告退了!”

說完,也不管夜凌璟會說什麼,轉身就往外走。

身子搖晃,似乎是真的醉了。

夜凌璟也沒再說什麼,看着夜凌澈拉開,房門。

外面伺候的是常總管。

常總管趕緊的就是一輯首。

夜凌澈擰了擰眉,擡手就在小常子的腦門上打了一記。

小常子沒敢呼痛,就這麼承了。

隨後,夜凌澈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捱了打的小常子及時的關上房門。

屋內雅間,便又是隻有容纖月夜凌璟兩人。

……

桌前,容纖月看着緊閉的房門,眸光微閃。

“怎麼了?”

夜凌璟問。

低啞的聲音在容纖月的耳邊迴響,隱隱的有不悅。

若是先前容纖月定然早就察覺到了,然後好生的哄勸幾句,可現在,容纖月眼前晃着的突然就是夜凌澈的背影。

難道,難道……

容纖月霍得轉頭看向夜凌璟。

夜凌璟因爲容纖月眼中閃動的神色微微斂了眸光。

“那天,寧王穿的是藏青的袍子?”容纖月脫口而出。

夜凌璟抿了嘴角,低頭去拿桌上另沒有動過的酒盞,“那麼久,朕哪兒裡記得清楚!”

騙人!

要是真的不記得,那怎麼她當時就是隨口一說那個“藏青色”他就乍然色變不悅了?

何況,剛纔他進門之後,看似平淡無波,可捏着她的手掌心明明就有些冒熱,呼吸也有些喘,還不說是急匆匆趕來的?

若是心裡無鬼,又何必如此!

容纖月小心的打量着他臉上的神情,“……所以,那夜裡實際上,我看到的先是寧王?”

夜凌璟去倒酒的動作一頓,擡頭定定的看着她,“是朕,朕早就說了,早你孩提時,朕就已經見過你了——”

容纖月,“……”

果然是寧王!

看到容纖月臉上的瞭然,夜凌璟臉上鮮少的顯過一抹暈色,“問那時候的事情做什麼,現在你是朕的皇后!”

容纖月看着他,聲音發愣,“我知道啊!”

夜凌璟,“……”

容纖月再也忍不住,“噗哧”的笑出聲。

夜凌璟也是懊惱,抓過她的肩膀,拉着她就是一陣啃咬。

說是啃咬,可力道還是輕柔放緩。

容纖月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身上的力氣再度流失,情不自禁的抓住了他的衣襟。

就是那時候“容纖月”先看到的那個寧王,又如何?

現在她身邊的人是他,而他也是這般的歡喜着她,就夠了!

兩人分開。

彼此的脣角都帶着淡淡的潤色。

容纖月看着面前的美男,眼中幾乎又是恍惚。

先前夜凌澈也在她面前,可看着這兩張相似的面孔,她愣是沒覺得那個夜凌澈多麼的美豔絕倫。而偏偏就是他在她的面前,怎麼看她都覺得看不厭。

這就是所謂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又看什麼?”

耳邊低啞聲起,相似剛纔的詢問,可這次顯然愉悅更多。

容纖月一笑,“明知故問!”

又在他的脣上偷了個香。

夜凌璟低低一笑,攬着她的臂膀微微用了些力,

容纖月索性窩到他的懷裡。

“別總這樣看着朕……”

頭頂上,他道,

幹嘛,不喜歡?

容纖月要擡頭。

他的聲音已經繼續的傳過來,“——朕會忍不住!”

容纖月默,旋即又窩在他的懷裡得意的笑。

可惜現在懷着身孕,不然……讓美人兒失控的感覺,纔是真好!

不過在美人兒的懷裡美了沒一會兒,容纖月忽的想到正經事兒,她推開他的懷抱,“璟可是聽了傳言?”

“嗯!”

夜凌璟點頭。

“那……”

夜凌璟沒讓她說下去,又攬着她,再度把她攬到懷裡,“朕知道纖纖關心朕,朕心深慰!”

容纖月皺眉,怎麼聽着像是在哄着她了!

“璟,不擔心?”

容纖月從他的懷裡撐起頭來,問。

夜凌璟看着她,眼中幽亮微閃,“有纖纖在,朕自是不擔心!”

容纖月擰眉。

這次,她坐直了身子,斂去了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的看着他,

“可是我擔心……”

夜凌璟仍是彎着脣,脣角浮笑,只是眼中已然有了暈色。

容纖月繼續的說着自己想要說的,“……我只想幫你!”

她知道她所知道的那些對他來說或者稱不上什麼,她更知道她所知道的那些不能盡數的全都吐露出來,不然非被當作怪胎不可,可就是想要儘自己的能力幫一幫他。哪怕他根本就不需要,哪怕只是她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她還是想要說出來。

看着她臉上的鄭重其事,夜凌璟的眸色漸深,他一笑,溫潤的面容如玉霽月。

他攬過她,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幽深的眸子看着她,更深深的看進她的瞳孔裡去。

“朕知道,只是你在朕身邊,就已經是幫朕了!”

……………………………………

寧王府外。

沉重的車轍滾動,當低調奢華的車馬停靠在府外門口,裡面的總管忙着過來,躬身稽首,

“王爺!”

車簾掀開,裡面的人探出頭。

俊美的人面頰上微微泛紅,似有些酒氣,可眼中的明亮卻是懾人。

夜凌澈跳下車馬。

正要踏步而入,外面暗處的角落裡,一個聲音冒出來,“寧王殿下!”

夜凌澈擰眉回頭,在夜凌澈四周保護的人也乍然神情微凜。

不過,只是稍時,便鬆下了警惕。

來人欣長如玉,溫潤和煦,正是容大公子。

“容大人?”

夜凌澈揚了揚眉,看着容宗瑾一步步走到寧王府的光亮中。

“容大人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不入府一候?”

“外面景緻僻靜,倒也獨好!”

夜凌澈嘴角一勾,“怎麼?容大公子這御史還當的這般盡職?”

容宗瑾輕輕一笑,“寧王說笑了,就是說有官員想要巴結寧王,也總是要在寧王在府裡的時候不是?”

“哦~!”夜凌澈點頭,“所以,容大公子這是來巴結本王的?”

“這倒是談不上!不過……”容宗瑾一頓,“宗瑾確是有事想要和寧王相詢!”

夜凌澈嘴角含着的笑意一凝,他看着容宗瑾,眸中忽轉,

口中喃喃,“倒是比本王的膽子大……”

夜凌澈的聲音不大,容宗瑾正好能聽到。

容宗瑾先是一怔,隨後眼中暗光忽頓。

夜凌澈也是稍許的失神,很快就清醒過來,察覺到了容宗瑾眼中的神色,夜凌澈邪魅一笑,“容大人,進府一敘吧!”

…………

寧王府。

正中的廳堂。

夜凌澈坐在首位上,容宗瑾端坐在左下首位。

下面的隨從奉上了茶,俱都退了下去。

廳堂之內,唯有兩人。

寥寥檀香在屋中環繞,正是青竹香。

幾口茶水入喉,先前在外面的那股不大的酒意也盡數的散了去,夜凌澈放下茶盞,“容大人此行所爲何來?”

容宗瑾也放下了茶盞,“此來,是想要問詢寧王殿下……何爲魂殿!”

夜凌澈的眼中一閃,“容大人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容宗瑾微微一笑,像是隨口一說,“倒也不是宗瑾多言,而是據聞近日謝家也在問查!”

“謝家?”

夜凌澈詫異。

容宗瑾點頭,臉上的笑意漸斂,“是!宗瑾知道寧王曾去往魂殿,故而有此一問!”

容宗瑾說的是端午宮宴一案,畢竟當時他是負責查案的官員。

“哦!”

夜凌澈點頭,“所以,容大人是想要知道什麼?”

“但,寧王以爲能言之!”容宗瑾道。

夜凌澈看着容宗瑾,眼中幽深莫測,

容宗瑾直對而視,不曾任何躲避。

屋內,寂靜瀰漫。

徒有淡淡茗香圍繞。

“若容大人是擔憂皇后,倒是大可不必!因爲魂殿隱秘,謝家不會知道,而皇上也不會讓她出事!”夜凌澈忽的開口,

聽這似乎是儼然給打了包票的話,容宗瑾的眼中卻是微微一凝,

這麼說,寧王知道魂殿內裡。

夜凌澈似乎是看出來什麼,嘴角勾出一抹邪魅,“怎麼?莫不是容大人信不過皇上?”

“適才本王,剛和皇上皇后分開,人家帝后繾綣情深,可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參合進去的,何況……容大人……”

夜凌澈意有所指。

容宗瑾眼中幾變,遂,嘴角掛上淡淡笑意,“原來,寧王方纔見了皇上!”

“嗯,不錯!”

夜凌澈點頭,繼端起自己跟前的茶水。

臉上的神情未變,也並未絲毫因爲容宗瑾的話受到什麼影響。

“那,不知寧王心情如何?”

容宗瑾接着說道。

夜凌澈嘴角微微一沉,擡眸瞅了眼容宗瑾,“既是容大人有事所求,卻又總是激怒本王……莫不是容大人此行並非只是因爲皇后?”

容宗瑾一笑,眼中幽深色灰,“寧王何出此言?”

夜凌澈聳聳肩膀,“既然容大人沒聽出來,那就當本王沒提過!”

“時候不早,容大人也該回去了吧!”

說着,夜凌澈揚了揚手裡已經空了的茶盞。

端茶送客。

容宗瑾不動,深看了幾眼夜凌澈,倏的,面上溫潤一笑,轉眼又是溫潤如玉的容大公子,“既然寧王言及,若是宗瑾再裝作懵懂,也未免可笑了!”

夜凌澈挑眉,嘴角淡淡的弧度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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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御書房。

夜凌璟一身的墨色龍袍,俊美的面容在燈火下風華無雙。

低眉瀲灩間,龍案下面的人卻正是容宗瑾。

“……最後,寧王回了容相之意!”容宗瑾道,後,垂首而立。

夜凌璟頜首,面上未見波瀾,“他怎麼說?”

“寧王說若非皇上,今他定不知身在何處,故而此生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對不起皇兄之事!還說,容相若是爲百年門楣,還是不要多做思襯的好!”

“你是如何回的?”

容宗瑾擡眸,“臣說臣只是奉父相命耳!”

夜凌璟點頭,手指在桌上輕叩數響。

稍許,夜凌璟看向容宗瑾,“你如何看?”

容宗瑾稍作思考,“臣以爲寧王所言不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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