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妖一頓,退勢卻不減,後面有人極速往前撲來的衣袂破風聲,廖燕喊了句什麼她沒有聽清楚,紅妖心裡有些小糾結,不知此刻關頭是當是信他還是不信。手中銀光一現,綿延利落地甩出去,後方人顯然動作更自如一些紛紛避開,只是……手中細細索繩那頭陷進一股強力之中,紅妖一咬牙,下意識想要回頭看一眼,這拽住她的怪力是什麼東西。
前方人已經掠了過來,竟然徑直將她捲進了懷中用衣袖蒙上了眼睛,電光火石之間,紅妖依舊注意到柒諳向她掠過來時居然是閉着眼睛的。她抉擇也是果斷,手中一動,勁力順着細細的索凌厲地傳到那一頭,將將在那被拉住的地方一斷,有嘶啞的聲音嘶嘶地隨着她的動作響起來。將她強力攬住的這個人懷中的氣息是微苦微澀的,纓清說過,是他們這裡的習俗,高貴的人的衣物要通通用一種特殊的植物汁液來洗滌,這味道還是……勉強可以聞的。
廖燕的聲音從身後隱約傳來,似乎是痛哼聲。
抱着她的人胸腔也是一震,壓抑住一聲悶哼。
紅妖被他卷着往前掠,不用猜也知道這傢伙後背上一定有了傷,她伸手一摸,汨汨流出的是微熱的液體。紅妖拍拍他,輕巧一掙,此時正是在最靠近邊上石壁的地方,一反手,抓住他胸前衣襟,紅妖用力一甩,自己順着力氣蹬在了石壁上,把手裡的傢伙粗魯地掄在一邊。即便是受了傷,她絕對相信,這傢伙有自保的能力。
柒諳在被她揪住衣襟的時候,有點小糾結,被掄在硬石頭上的時候,衣襟完全沒有這功夫去胡思亂想了。反掌在身後一抵,消了她大半的力道,即便如此,他直接撞在上頭的後背仍舊是免不了一陣鈍痛,那傷口……只是,耽誤不得,他拽一下紅妖一邊衣袖,頭也不回地朝一個方向飛掠。
“廖燕!”紅妖邊隨着前面的柒諳往前疾行邊打着聯絡的呼哨。
沒有迴應。
紅妖皺皺眉,逆着風向衝他喊,“他們呢?”
一頭長髮被風吹得凌亂,時時有幾縷會打在臉上,有點癢。
前頭人背對着她,灰黑色的衣衫背後有一塊顏色格外的深,那一塊深色仍舊在漸漸擴散。
“殊途同歸!”他頭也不回地回答她,只是放慢了腳步,與她並肩前行。
風聲獵獵,擦過耳際,他餘光看見她在風中狂舞的如旗般的發,還有微抿的紅脣、微眯的眼眸,有些冷峻凜冽的神情,一點微紅的耳垂。
一點微紅的耳垂……
“什麼時候才能停下!”她微微蹙着眉尖,似乎不悅。
他沒吭聲,只是手一伸,隔着衣袖抓住她一邊手腕,可惜,正好抓到了剛剛被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抓破的那一邊,肌膚相觸,不過此時,只好如此。紅妖睜大了眼睛,柒諳的身法快得驚人,幾乎是整個得拖着她往前飛。後方剛剛還在的嘶嘶聲漸漸遠離,最後完全消失。
紅妖后來的很長時間裡也一直對這個不世出的鳥人在那一刻的時間裡展現出來的絕妙身法嘖嘖稱奇,是真的鳥人嘿!還是能帶着人飛的鳥人嘿!
盡頭是刺眼的亮,紅妖眼睛眯成了一條線,還是隱隱有淚意沾染在眼睫之上,晶瑩剔透。模糊地能看到眼前是一片綠油油的林子,似乎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柒諳沒有什麼動靜,看來是暫時安全了,紅妖也就放任自己閉上眼睛慢慢適應一下這光亮。
柒諳的脣色有些發白,臉色也有些白,剛剛咬牙挺着的那一口氣一鬆,軟靠在一邊喘氣,試圖從懷中掏些東西出來。
紅妖好不容易適應了這刺眼的光,看見他懨懨的樣子,心裡一動,走了過去。
“你要上藥?我幫你。”
柒諳無聲地稍擡頭,看她一眼,再看一眼,似乎有點懷疑這是不是正主。
“再看一眼就不伺候了。”紅妖齜牙威脅,猜到了他的心思。
那一點微紅的耳垂……
柒諳默默垂頭,一言不發地將手中費了半天力氣找到的瓶子交給她。
“嶽曾離真是心大……這藥材還是我的東西,真是捨得,嘖嘖嘖……”紅妖掂量一下那藥瓶,聞聞味道,是嶽曾離親手製的好玩意,這傢伙忒敗家,以後還是不要留他太久了,把她的家底掏空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柒諳卻沒了動作,有些手足無措。
紅妖看他呆呆的樣子,忍不住一笑,左頰邊微微一點梨渦,眼睫之上晶光閃閃,有些迷人……有些迷人,柒諳是這麼想的。
大祭司的脖子有點紅。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懂不懂?”紅妖雙手按住他的肩,很用了幾分力,不顧他的推阻把他按得坐在粗壯裸露在地面上的樹根上,嗯,看起來還算乾淨的一塊地方。
柒諳有一瞬間瞳孔放大,覺得不可思議,因爲眼前這位彪悍的言辭。
“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阿古杜長老人生裡頭一次被一個看起來不知道小了他多少輩的小輩威脅。
這個小夥子相貌倒是拔尖,可以說是他這些年來,除了大祭司以外見到的最標緻的青年了,可惜了,沒有半分教養可言,若是他的身家教養都還能看得過去,說不定他能屈尊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哼,現在,這個窮小子是沒有半分機會了。
阿古杜冷冷哼哼,嘰裡咕嚕地操着花昔土語說着什麼,反正這個南秦人是聽不懂他的話的。
“阿古杜長老,我要你帶我去一個地方,要麼是你帶我進去,要麼是我想辦法讓你帶我進去,你有一盞青酥茶的時間考慮考慮。當然,是我喝茶,不是你。”來人一開口就是地地道道的花昔土語,一雙幽幽深潭般的眸子定在他臉上,裡頭沒有一點溫氣。
顯然的是,他聽懂剛剛阿古杜說的是什麼了。
“沒有教養的窮蠻小子,還妄想威脅堂堂花昔之神腳下侍奉的大長老,花昔之神會在你身後留下不可消滅的烙印,厄運將伴隨你直到你魂歸我神。”阿古杜氣勢不弱地回瞪。
來人輕輕笑了,如玉面龐之上,同樣精緻的笑容淡淡漾開,帶着些不易察覺的疲憊,卻因此更讓人心驚。
一旁被不知從哪裡來的暗手押着的臉頰紅黑的阿古杜長老的女兒的眼睛直髮亮地盯着他,剛剛的驚懼此時一掃而空。
阿古杜卻覺得被這笑容笑出了一聲冷意,怎麼看都像是嘲笑自己的忘乎所以狼狽不堪。
“我相信,本來,另一個選擇會讓你更愉快些的。”年輕人的笑意很快一斂,臉上寫滿了諷刺。
“啪”的一聲脆響,桌上多了一塊黑乎乎的石頭。
阿古杜的臉色一白,從一直坐到剛剛的從南秦運來的精品高腳椅上跳起來,“嘭”地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