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摔門聲讓韓氏夫婦的臉色很是難堪,韓寶柱尷尬地緩和着屋子裡的氣氛:“小高啊,我這個小兒子從小脾氣就倔,你可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啊!”
“沒什麼,他正是熱血方剛的年紀,有些脾氣是很正常的。”高琰臣無所謂地說。
不一會兒,從韓斌的房間裡傳出刺耳的音樂,韓寶柱忍不住發作了,他順手抄起掛在牆上的雞毛撣子,嘴裡嘟囔着:“臭小子,看老子今天怎麼收拾你!”
高琰臣趕忙攔住他說:“伯父您別生氣,可能是我的冒然來訪讓他不高興了。這樣吧,我去勸勸他,興許能起到一些作用。”
“那好吧,不過他要是說了什麼難聽的話,你可別放在心上。”
高琰臣笑着點點頭,自信滿滿地敲了敲韓斌的房門:“小斌,高大哥可以進來和你談談嗎?”
“門沒鎖,進來吧!”韓斌沒好氣地回答道。
高琰臣推門而入,頓時被這間房間的佈置吃了一驚:地上滿是亂七八糟的雜誌,牆上貼滿了搖滾明星的海報、貼畫,在桌子上隨意堆放着許多卡帶,高琰臣隨手拿起一盤,發現上面寫着“黑豹”的字樣。
“怎麼了小斌,不歡迎高大哥嗎?”
“我覺得你們這些人都很傻,整天就想着一些庸俗的事情,真的很傻。”韓斌躺在窗上,說出了這句憤世嫉俗的話。
“哦?”這句話激起了高琰臣的興趣,他把錄音機的音量調小了一些,坐在牀沿親切地問道:“那你認爲究竟什麼樣子纔算活着有意義?”
“像他一樣。”韓斌指了指正對着牀頭的一張海報。
海報上畫着一個穿着一個男子,穿着布衣,戴着眼睛,抱着吉他,高琰臣對搖滾樂幾乎是一竅不通,所以並不認識畫中這個男人,於是撓撓頭問道:“這個人是誰?”
韓斌輕蔑地笑了笑:“你連大名鼎鼎的約翰.列儂都不知道,“披頭士”樂隊的靈魂人物,也是我的精神領袖!”
“哦,”高琰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理想是什麼?”
“我要成立搖滾樂隊,當搖滾明星!”韓斌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小子!有理想,有抱負!”高琰臣豎起大拇指稱讚道。
其實,這只不過是一種談判的技巧,如果你想讓對方說出真心話,就要先拔高對方,順着對方的話茬說下去,然後再層層深入,最終把道理說明白。
果然,韓斌愣了一下,說:“你說什麼……你難道不認爲這些音樂是垃圾嗎?”
高琰臣何嘗不是這麼認爲,但他要顧及對方的感情,模棱兩可地回答道:“小斌,我只能說自己不喜歡這種音樂,但沒有權利批判它好或者也不好,我相信既然這種音樂存在,就應該有存在的價值。”
“說得太好了高大哥!”韓斌饒有興趣地從牀上坐了起來:“家裡人都反對我聽搖滾樂,連學校的老師同學也不能理解我,今天我可算遇到知音了!”
“知音談不上,不過我有一個小兄弟倒是和你一模一樣,他不但非常喜歡搖滾樂,還是一個樂隊的主唱。如果你要遇到他的話,沒準你們還真有可能成爲知音呢!”
高琰臣指的,就是他的結拜兄弟秦暮楚。
“真的嗎?我想見一見這個人!”韓斌迫不及待地說道。
“你要是想見到他,就必須答應我和你姐的婚事,否則的話……”高琰臣故意拉長了語氣。
“我知道你的意思,”韓斌說:“我沒說不同意你們結婚,只不過我很反感這些庸俗的事情。高大哥,您覺得人爲什麼活着?難道就爲了成家立業、娶妻生子?然後像個上了發條的玩偶一樣庸碌地過完這一生?”
高琰臣故作難堪地說道:“是啊,我何嘗不想和你姐領個結婚證就完了,還要擺酒席,送彩禮,而且排場還不能小了。但這都是傳統,認誰也不能免俗。”
“不!這些都是人類的陋習!是人類文明的恥辱!”韓斌大言不慚地批判道。
高琰臣無奈地笑了笑,心想眼前這位中毒不淺,但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去勸說對方,只得說道:“小斌,說實話我很不理解像你們這樣的人爲什麼會把搖滾樂視作是一種精神的寄託,能告訴我,你從搖滾樂裡學到了什麼嗎?”
韓斌充滿激情地說道:“博愛、奉獻還有感恩!”
“說得不錯,這些都是做人的信條和準則。但我想除了這些以外,人還應該學會包容。什麼叫包容?就是要做到宰相肚子裡能撐船,雖然你很反感一些世俗的事情,但你爲何不嘗試着寬容地接納而是一味地牴觸呢?”
聽完這句話,韓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高大哥,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就像你不喜歡搖滾樂但也不否認其存在的價值一樣!”
“你看這不是挺明白的嘛!那你剛纔還鬧脾氣。”
韓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高大哥,剛纔是我無禮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高琰臣搖搖頭:“你對我無禮沒有關係,可對你姐、你的父母可不能這樣,他們雖然有着這樣或者那樣的缺點,但終究是你的親人,今後你要用包容的心態去對待他們,而不是一味地牴觸。”
“我明白了高大哥!”韓斌認真地點了點頭:“現在能告訴我什麼時候帶我見你的那位喜歡搖滾樂的小兄弟?”
“我和你姐的計劃是這樣的,先讓你父母同意我們兩個人的婚事,然後在這裡過春節。大年初八,咱們一起坐火車去武漢,我早就在那邊訂好了婚宴,到時候你就能見到我的那位小兄弟了!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你的父母還沒有完全同意我和你姐姐的婚事,你看……哎!你幹嘛去……”
韓斌趕忙下牀,連鞋都沒穿便跑到客廳大聲說道:“爸媽,你們就同意我姐姐和高大哥的婚事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水的韓萍吃了一驚,險些把水噴出來,輕咳了幾聲後,韓萍小聲責怪道:“你這個孩子,說話沒大沒小的,誰說我和你高大哥要結婚了?”
“姐,你就別瞞着我了,高大哥已經和我說了,過完年咱們全家一起去武漢舉行你們的婚禮!”
聽他這麼一說,韓萍覺得也就沒有必要對父母隱瞞什麼了,便將自己和高琰臣早早計劃好的婚禮向父母做了一番交待。
聽完女兒的敘述後,趙春蘭陰陽怪氣地說道:“既然你們早就安排好了,爲什麼剛纔小高還假惺惺地徵求我們的意見?”
其實,她並不是不同意這對年輕人的婚事,而是對他們先斬後奏的做法感到不滿。
高琰臣趕忙解釋道:“伯母您別生氣,之所以我們這麼做,一是想給您二老一個驚喜,二是我有信心徵得您二老的同意,成爲你們的好女婿。”
“小高,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如果我要是堅決不同意呢?”趙春蘭故作刁難地問道。
“這個……這個……”高琰臣出發前一直是信心滿滿的,他根本沒有設想會發生這種情況,也就沒有了主意。
而韓萍對母親的話則信以爲真,急忙央求道:“媽,您幹嘛不同意我們的婚事啊?難道小高就這麼招您厭煩麼?”
“總之我就是不同意!”趙春蘭故意板下臉,並加強了語氣。
“您要是不同意,我就跪在地上不起來了!”說完,韓萍忽地跪倒在地,眼睛裡已然噙滿了淚水。韓寶柱不忍看自己的女兒做出如此舉動,一邊試圖將其攙扶起來一邊責怪着自己的老伴:“孩他娘,你爲什麼對小高有這樣的偏見呢?我覺得他們很般配的嘛!”
看到女兒心急火燎的樣子,趙春蘭不忍再刁難這對新人,笑着說道:“好女兒,快起來吧,就這麼跪在地上你不覺得難受嗎?”
韓萍沒有理解母親的意思,依然倔強地回答:“不!除非您同意我們的婚事,否則我是不會起來的!”
高琰臣笑着說:“傻丫頭,趕緊起來吧!你媽已經同意了!”
“真的?”韓萍將信將疑地擡頭看着自己的母親。
趙春蘭慈祥地笑着:“哎,女大不中留,早晚給嫁人的……你和小高如此情投意合,我這個當媽的高興還來不及呢,幹嘛要拆散你們……小高,我的這個寶貝女兒就託付給你了,希望你能真心對待她,今後能夠在一起和睦地生活。”
“伯母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令媛的!”高琰臣保證道。
“笨蛋,還不趕緊改口叫媽。”韓萍站起身來嗔怪道。
“媽……”
“哎!”
房間裡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韓斌對高琰臣說道:“太好了高大哥,看來從現在起我該改口管你叫姐夫了!”
韓萍關愛地撫摸着自己弟弟的頭髮,笑道:“你小子,剛纔還老大不樂意的,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了180度的大轉變,剛纔你們在房間裡都說了些什麼?”
韓斌看了看高琰臣,高琰臣眯着眼笑着說:“呵呵,這是我倆之間的一個小秘密!”
晚上,高琰臣自然而然地住在了韓家,雖然他和韓萍早已經生米煮成了熟飯,但爲了避免韓寶柱夫婦的反感和村裡人的閒話,高主動提出暫時和韓斌睡在一起。事實上,經過更深層次的接觸,高琰臣和韓斌之間的話語更加投機了,猶如親兄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