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叫，呼叫。這裡是領航者，前方立交向右轉入聖安娜公路。重複，前方立交向右，轉入聖安娜公路。”
“黑鷹一號收到。”
“黑鷹二號收到。”
“黑鷹三號收到。”
“……”
貫穿洛杉磯市中心的聖莫妮卡高速公路上，一排車隊正在緩緩行駛着。
一行將近十輛車，各種車型都有，不過最爲引人矚目的，還是開在最中間的那輛雪佛蘭黑斑羚1967，以及一輛改裝得只能看出道奇車標的公路巨獸。
“見鬼的黑鷹號，安妮簡直太幼稚了。”
羅傑丟掉對講機，踩着油門的腳底稍稍用力，跟上前邊的黑斑羚，嘴裡不斷地對副駕駛座上的胖子抱怨着：“你爲什麼不勸勸她？見鬼，別告訴我你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理查森把座椅的靠背整個放了下去，半躺在副駕駛座上，雙腿翹在擋風玻璃前，還帶着一副誇張地幾乎能遮住半張臉的大號墨鏡，就好像是在沙灘上曬太陽一樣。
“你怎麼不去說？”
胖子摘下了眼鏡，指了指自己的臉，大聲道：“我可不敢招惹那傢伙，我才三十多歲，還沒活夠呢！”
“說的好像我活夠了一樣。”
羅傑嘀咕了一句，直接殺死了這個話題。
這段公路旅行，同時也是巡演的旅途，第一個目的地是西海岸最大的軍事港口城市聖地亞哥。
從馬里布出發，只有兩百多公里。如果不遇到堵車的話，也就兩三個小時，非常的近。
這一整場巡演，在城市的選擇上，基本上都是二線或者三線的城市，僅有的兩個大城市分別是西雅圖和舊金山。
這也是經紀人團隊，或者說皮埃爾-奧瑟的建議。
在過去幾年的演出當中，樂隊在諸如紐約、芝加哥這樣的大城市演出的次數夠多了，需要適當照顧一下“小城市”的粉絲們。
畢竟，不是每一個粉絲都能千里迢迢去追看一場演唱會的。
從收入的角度來講，當然是越大的城市，演出的收入就越高。
無論是人口、消費能力還是其它方面，紐約這樣的大城市顯然都要比聖地亞哥的優勢大得多。
不過這一次巡演，樂隊本來就沒打算賺太多的錢，十場演出全部是幾千到一萬多人規模的小場演出，爲的僅僅只是保持演出的持續性。
這種級別的演出，以樂隊現在的名氣來說，無論是在紐約、洛杉磯，還是聖地亞哥、堪薩斯城，都不用擔心門票賣不出去的問題。
反而是二、三線的小城市，場館的租金等費用相對便宜，成本要低得多。
持續一整個月的巡演加起來，大概能省下幾百萬美元。
也就意味着多了幾百萬美元的利潤。
“你想開車嗎？”
走過一個立交橋，等紅綠燈的時候，羅傑看向旁邊的胖子，問道：“要不你來開一段？”
前邊所說的兩三個小時車程，是指不堵車的情況下。
然而，儘管北美地廣人稀，大多數城市幾乎不會出現堵車的問題，但洛杉磯絕對是例外之一。
一行人從中午吃完飯就出發，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連洛杉磯的市中心都沒有出。
想要在晚餐之前抵達聖地亞哥，恐怕都有些困難。
“不了，謝謝。”
胖子完全不上當，翻了個白眼，躺回椅子上：“說好的我不開車，你要是累了，就叫後邊派個司機來。”
“來點音樂怎麼樣？”
紅燈看上去還要等一段時間，羅傑打開了手邊的儲物盒，在一堆磁帶中翻找了片刻，拿出一張卡帶塞進車裡，按下播放鍵。
一小段上揚的旋律之後，響起了一段清澈的說唱。
“我有一點孤獨，有一點冷漠。但面對現實，我無能爲力……”
“拜託，能不能放點夠勁的？這是什麼見鬼的玩意？《Faint》？簡直爛透了！”
胖子聽了不到半分鐘，就開始抱怨起來：“話說，這歌也是你給他們寫的？真的是……太遜了！幸虧你沒把這些歌留給我們。”
這張專輯，正是幾個月前，AC-130樂隊推出的新專輯，《流星聖殿-1》。
和《混合理論》一樣，《流星聖殿》同樣被加入了一些AC-130樂隊自己的作品，拆成了兩張質量稍遜一籌的專輯。
不過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來講，這樣反而賺得更多。
和前世林肯公園樂隊的風格很接近，寫作【新金屬】，讀作【流行搖滾】。
胖子很顯然不喜歡這種風格，事實上，在搖滾圈內，AC-130就和前世的林肯公園樂隊一樣，從來都不受待見。
因爲他們的曲風太偏流行了，就和U2、Coldplay、Nickelback等樂隊一樣。
誰都知道他們多麼牛逼，但圈內人對他們就是喜歡不起來。
至於這其中有多少因素是因爲他們的專輯銷量太高而產生的嫉妒，這就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了。
當然，以羅傑三人如今的江湖地位，倒是不至於去嫉妒一支算是被自己提攜起來的後起之秀。
哪怕AC-130樂隊四張專輯的全球銷量如今已經累積到了超過五千萬張，也依然和羅傑三人完全沒法比。
一個富豪也許會去嫉妒另一個比自己更有錢的富豪，但卻絕對不會去嫉妒一個正在崛起中的中產階級。
胖子不喜歡他們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單純的不喜歡這種風格。
“開車的人選歌，這是規矩。”
羅傑壓根不搭理胖子的抗議，反而將音樂的聲音調大了一點，雙手跟着鼓點的節奏，在方向盤上輕輕拍打着，開口道：“我絕對不會放我們自己的專輯，聽自己在播放器裡唱歌的感覺太奇怪了。”
胖子依然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喂！你就不能放個《Youthanasia》或者別的什麼嗎？這個說唱簡直要讓我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聽習慣了就會好受點。另外，我認爲你有必要對MAD唱片旗下最賺錢的樂隊有所瞭解。”
羅傑回憶了一下，報出一組數據：“在今年的上半年裡，AC-130一共爲我們賺到了超過7000萬美元的營收，去掉成本的話，利潤也有4000萬到5000萬左右。”
唱片業比好萊塢更好的一點在於，只要抓住一個當紅的二線明星，其利潤就足以讓任何人感到眼紅。
當然，如果只計算和AC-130樂隊有關的部分，利潤確實至少在四千萬美元以上，但事實上卻是要被其它“虧損”的部分分薄許多。
任何一家唱片公司都不可能只靠着一支樂隊過日子，廣撒網纔是普遍的經營策略。
三支樂隊接手MAD唱片到現在已經兩年多了，如今簽下的唱片合約超過了一百份，每一份合約都需要付出資源和資金去做推廣，然而其中能夠盈利的，連五分之一都不到。
能夠誕生鉅額利潤的，數量就更少了。
除去《美國偶像》第一季的幾名選手之外，事實上，能夠跨過二線門檻的，也就雷蒙娜-拉維尼和AC-130樂隊這兩個，僅此而已。
對於任何一家主流唱片公司來說，經營策略大致都是類似，簽下一百個有明星潛力的苗子，能夠有一個真正成爲明星的，就足以彌補回所有的投入。
如果走狗屎運出了兩個以上，那至少十年的時間裡，不需要爲財務報表是否足夠漂亮的問題去發愁了。
“他們確實很不錯，從商業角度來講。OK？我和比爾博姆的關係也不錯，經常一起討論和鼓有關的話題。”
理查森又躺了回去，一副懶散的樣子：“但是，我就是不喜歡這種見鬼的黑人風格。”
AC-130樂隊負責說唱的歌手其實是一名白人，但這種音樂風格，確實是從黑人音樂中誕生出來的。
就和最早期的搖滾一樣。
事實上，在羅傑的前世，埃米納姆出道之前，說唱類音樂一直是黑人的專利。
在這個世界，AC-130則成了第一個白人說唱的樂隊，儘管他們的主要風格是搖滾，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主唱蒂姆-安德森聲嘶力竭的咆哮之外，第二主唱的說唱纔是這支樂隊紅起來的最大因素。
“說到黑人風格。”
羅傑突然想起來出發之前，和西奧多的談話，開口道：“我們的粉絲羣體現在已經拓展到了極限，如果還想再更進一步的話，應該重視一下黑人和拉丁裔。”
至於亞裔、阿拉伯裔等其它少數族裔，在現在的北美，人口比例實在太低，暫時沒有必要去考慮。
理查森皺了皺眉頭：“你該不會是打算也搞這種見鬼的說唱吧？”
“怎麼可能？”
羅傑搖了搖頭，開口道：“最早期的搖滾，不就是從黑人音樂中衍生出來的嗎？”
“你是指普雷斯利那種搖滾？”
胖子脫口而出道，但很快又皺起了眉頭：“但是普雷斯利-King是一個白人，他的音樂也很白人化。”
“不，更早一些。”
羅傑搖了搖頭，說出了幾個名字：“查克-貝瑞、比爾-哈利，好吧，比爾-哈利也是白人，但他的音樂風格很黑人化。另外，還有羅伯特-約翰遜。”
這幾個名字早到什麼程度？
早到在羅傑的前世，也有這些人物的存在。
也就是說，在兩個世界走上不同軌跡之前，就存在的“化石”。
其中的查克-貝瑞甚至現在還活着，儘管已經快要八十歲高齡了，但確確實實還活着。
“羅伯特-約翰遜？那個羅伯特-約翰遜？你TM是開玩笑的吧？！”
胖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坐直了身子：“你是說那個神話傳說裡的羅伯特-約翰遜？？”
“呃……關於羅伯特-約翰遜的故事確實有點玄幻，但他是歷史人物啊，27歲俱樂部的頭號成員。”
在北美，關於羅伯特-約翰遜的傳奇故事幾乎可以稱之爲神話，這位一生只錄制了29首歌的吉他手和歌手，卻被奉爲節奏布魯斯（R&B）音樂歷史上最偉大的天才。
羅傑搖了搖頭：“但是你不覺得羅伯特-約翰遜的風格很適合黑人粉絲嗎？”
“等等……見鬼的歷史人物！羅伯特-約翰遜遇到了傳說中的十字路口惡魔，用自己的靈魂換回了吉他的天賦，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個傳說！”
胖子坐直了身子，扳着蘿蔔一般的手指，數着：“你看看他的歌都是什麼，《十字路口（Cross.Road）》，《地獄的公平交易（Last.Fair.Deal.Gone.Down）》，《我、魔鬼布魯斯（Me&The.Devil.Blues）》……”
數完之後，胖子大聲說道：“這連暗示都不算，簡直是明示了！羅伯特-約翰遜是個和惡魔交易的傢伙，根本不是什麼搖滾天才！”
在基督教的傳說當中，一向有“十字路口惡魔”的說法，傳說中徘徊在十字路口的惡魔可以實現人們的任何願望，代價則是壽命和靈魂。
由於這些歌曲，以及27歲就英年早逝的緣故，羅伯特-約翰遜自然而然地就被歸入了這類傳說當中。
當然，這位吉他天才少年時期的幾個朋友信誓旦旦地對媒體宣稱，羅伯特-約翰遜的吉他天賦簡直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也給這個故事增添了更多的“證據”。
不過……
“你該不會真的相信這個傳說吧？根本沒什麼惡魔，也沒有上帝。別告訴我你是個天主教徒！”
羅傑對胖子的反應感到有些好笑：“如果你真的信耶穌，之前我們錄《黑色安息日》的時候你幹嘛不反對？”
“我信個鬼。”
胖子拍了一把自己的腦門：“見鬼，我怎麼會和你爭論這玩意？”
“不管怎麼說，總之我認爲那個時代的搖滾風格，很適合吸引黑人歌迷。”
羅傑注意到了胖子的狀態好像有些奇怪，卻沒有多問，岔開了話題：“你覺得呢？早期的節奏布魯斯搖滾，有沒有興趣試試？”
在現代的搖滾音樂中，節奏布魯斯的元素已經幾乎徹底消失了。
不過，前世有幾支樂隊的成功，早就證明了這一類音樂哪怕在二十一世紀，也依然能夠繼續流行下去。
“如果有合適的作品的話，試試總沒壞處。”
理查森不知道在想什麼，又躺回椅子上，用寬大的墨鏡遮住大半張臉：“我睡一會，到了叫我。”
“好吧。”
羅傑將音樂的聲音稍稍調小一點，無奈地自言自語道：“前邊的安妮和米婭車上帶着兩個小妞，後邊的賈森和格雷西也是，爲什麼我旁邊就TM只有一個睡懶覺的胖子？！SH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