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痕摺扇一頓,眄了坐得寶相莊嚴的鬼君一眼,一副爲什麼是我不是他的形容,款款起身來,走了過去。
我乾咳一聲。
子懿寒着音提醒,“在書房。那不該是你去的地方。”
沒有一絲窘迫,蘭痕頗從容地放下寢房簾子,眼底一絲遙遠的蒼涼卻逃不過我的洞察,我在心中一嘆。
百年前,倘若沒有那一樁事,那麼,他會是我的枕邊人,夜夜相擁入眠。
造化弄人欸!那黑山老妖說得對,我已經是半老徐娘,過了便是過了,只剩下這一世逐漸燃成灰燼的回憶。
蘭痕將紙鋪於桌上,展平,以墨壓住一角紙域,毫筆遞向我的手,一舉一動頗爲優雅,倘若在人世,他便是當仁不讓的翩翩濁世佳公子,這一頭銀髮,嘖,太過華美,微俯身下來時,一縷拂過我的臉頰,月澤般十分璀璨。
我盯得有些發癡,蘭痕也心照不宣,挑起一雙依依的桃花眸子,望着我,我的指間已執了筆,他卻依舊握住筆的一部分,不讓開。
“卉娘,你該動筆了。”
一個聲音冷冷提點,子懿渾身散發的氣息越來越清寒,小妖不明所以地打了一個噴嚏,垂着手,聳拉腦袋,有些受驚。
我的餘光乜斜過去,子懿似乎在凝視着虛空,但我們的餘光撞在一起,頓時一片電光石火,激烈迸濺,忽,這傢伙又偷窺,不過,做到毫無痕跡,也算是本事。
我的一根指頭在蘭痕胸膛上一搡,他識趣地退開,或許時這個動作過於默契,子懿的臉更黑了些,倘若換作以往,他定然一聲不吭地起身離去,但此刻卻穩坐着,獨自散發寒氣。
我撩起袖子,正要在宣紙上寫一些什麼,纔想到之前的討論沒個結果,唔,我是要嫁給黑山老妖呢?還是不嫁給黑山老妖呢?
但作爲寨主,我早些年帶領小弟打拼事業時磨練下了剛毅勇猛和冒進中充滿智慧的性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然黑息寨的規模和管轄地域版圖怕是要縮小一半,爲了在如今的基礎上,再擴大一半,所以……
這一想,下筆得果斷:信紙忒過柔軟,可見冥影寨禮遇不薄,就連我寨小弟上茅廁的需求也給予滿足。至於聯姻麼,據聞大王一抖身上掉下無數蝨子,臭味可將百花薰死,模樣也過於猙獰,如此這般條件,恰恰印證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俗語,但卉娘爲了二寨和平相處,也只能委身下嫁。
但若是聘禮不夠豐厚,不但讓黑息寨顏面無光,冥影寨也恐落了小氣吝嗇的名聲,明日黃昏前,務必送達黃金百萬兩,美玉珠寶百箱,以及割地千里方圓的契約,以彌補大王長相上的缺陷,否則聯姻作廢。
至於蘭痕妖君與蛛毒之間的聯姻麼,以下由蘭痕妖君執筆。
我將筆遞到蘭痕手中,蘭痕掃過上面的內容,嘴角抽了抽,笑意玩味,“卉娘,要不咱們一起嫁過去,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