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容地從子懿的懷間下來,旁若無人地理了理頭髮,忍住骨頭與血肉幾乎一道崩潰的疼痛,“妖君此言差矣,且謬矣,黑山老妖畢竟不同凡響,不容小覷,本寨主與副寨主一道觀天時地利人和,謀劃作戰方略,爲了寨子思慮過多,一時腦竭體乏,幸而副寨主拋棄男女授受不親的世俗成見,將本寨主送回寨中,以妖君戲謔中帶責備的語氣,是不希望本寨主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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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們的神色顯然是沒有一個相信,但都拿出一副對寨主恩慈和遠見的尊崇以及對寨主身子的體恤樣子來,一個個微垂下頭,忍不住笑地背過身去,肩膀一抽一抽,彷彿是在哭泣。
我的牙齒很癢,拳頭也很癢。
子懿依舊是一臉風淡雲清,帶着一貫的冷冽肅殺,只是那脣角微勾,靜靜地看着我,周身之外,清風瑞氣,令人分外舒暢。
他離開,隨即有琴音漾起。
我不耐煩地揮手,讓這一羣烏合之衆散去。
蘭痕嘴角抽了一下,“卉娘,你什麼時候練出這般混淆視聽的口才的?”
我打了一個哈哈,“當寨主嘛,當然得全面發展。”不然,早就被這些個小妖的口水淹沒了。
子懿並未搶走我的引夢石,彷彿我帶回的不過是一塊破石頭,但鑑於我昏厥了那麼久,他究竟有沒有做手腳,成了我心中的一個結。
我打開窗臺,注視哨樓上修指如飛的男子,他盤坐席上,一身玄衣垂了地,此刻正奏到千軍萬馬縱橫沙場的樂段,指尖撩弦,一襲襲氣浪擴向八方,勢頭澎湃,卻又夾雜着男子戰死的悲壯和慘烈。
我下意識向幽道上看去,無數陰兵列隊前行,望不到頭,算一算,人世正是兆康帝二十年,寂東朝建立已有五百年,自前任帝王開始,由盛轉衰,內部矛盾激烈,外有邊夷來犯,今日樓蘭承攻入中原,勢如破竹,一舉奪下五座城池,但寂東朝畢竟是瘦死的駱駝,竭力抵抗之下,雙方皆有重大傷亡。
忽然想到不久前救下的那個乞丐,他登上地位,恐怕是三十年之後,離開之前,他說如下一世記得我,一定來尋,當時那麼殷切熱烈的目光喲,傻孩子,且不說我作爲一隻妖,倘若進了宮,定然被那些道人指責狐媚國主,禍國殃民,三十年,已足夠我蒼老了。
我的視線上移,看了哨樓上的男子不知多久。
既然可以走了,爲何不走?我卉娘,不過是一副皮囊。
這一夜,我做了一個好夢。
醒來仍一如既往地忘了個精光,只隱約知道十分刺激,迫不及待地要看一個究竟。
引夢石置於枕頭內側,我趴在榻上,石鏡將一副睡意慵懶,烏髮凌亂的模樣攝入,上身只裹了一件繡着屍香魔芋的褻衣,雪白腰腹畢現,我又想起那一副男子姿容來,鏡中的臉泛起一絲悵然。
該是不勝體力,也許是沉浸在亡靈過多的慨嘆中,子懿昨夜沒有再發揮他不爲人道的一面,讓我這副被反覆蹂躪的身子得以緩解,咳,這傢伙,不會也是在療傷吧?畢竟表面裝得若無其事,但着實損了不少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