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冷桑出現的情況,他一襲火焰般熱烈的紅袍,披一身大黑披風,自半空而降,一劍橫在我的頸上,赤着眼怒吼,“不許再夢見他們。”我一驚之下,醒了過來,大汗淋漓。
此刻,冷桑忍不住嘲諷,“百萬歲?哈哈,是昨夜反噬的軟骨香藥效還未退去的緣故麼?讓妖君神志不清,說出了胡話。”
我凝眉思索,蘭痕淡淡回,“才五百歲的小妖,自然是不知活那般久的快樂和煎熬。”
冷桑按緊了劍,目光寒氣四溢,“妖君的笑話是越說越認真了。”
自從蘭痕害他差點失去三寨主位,他便將他當作了眼中的沙子,二人極其不對付。
“這麼說來。”我沉吟着開口,“妖君定然知道本寨主的上一世了。”
因了夢境以及蘭痕和子懿的話露出的端倪,我揣了許多捉摸不透的疑問,彷彿一個個飄忽無蹤的雲團,卻又具體提不出,隱約懷疑與我的前世有關係。
“卉娘。”他面色一凝,黯然無比,“不要提這個。”
我更加困惑了,難不成,我前世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這一世除了姻緣,畢竟是權勢和美貌兼得,不像是一個作了前孽的妖該享有的待遇。
我也很不悅地拉下了臉,“妖君但說不妨。”
冷桑豎起了耳朵。他對我的事一向興趣積極。
摺扇一收,蘭痕神情落落寡和,“這一世盡時,一切自會記起。”掀起眼皮看我,“快了,卉娘。”
他是說,我開始步入老年,離死不遠了。
我側開臉,“冷桑,你下去。”
冷桑攥緊了拳頭,一雙眼有些紅,悶聲不響地退了下去。
哨頂上不知何時多了玄衣身影,臨風而立,簫管低垂,曲子緩凝而蕭瑟,摻雜了大悲咒的一些音調,又是安撫心靈的超度曲。
一些小妖抹起了淚,幽道上經過的死靈,神色平靜而哀傷,一路悠悠前往,竟似卸下了許多負擔。
我等着蘭痕說話。
他默默地與我對視半晌,起身來,一言不發地離去,一朵朵蘭花從腳邊長出,依次盛放,凋零,杯盞中的酒只抿了一小口,淺碧色的流質在餘暉籠罩中,搖曳出清冷的光影。
聽說夕望山頂上嵌着一種奇特的石頭,打磨光滑了,置於枕邊,可以將夢境中的內容攝入,次日回放,這樣,即便忘得乾乾淨淨,也沒有白夢一場。
蛛毒纔將將回去,黑山老妖最早也是明日黃昏來,我換上一襲大紅衣裙,將一頭烏髮挽起,交代了冷桑幾句,捏了隱身決,一個人匆匆往南方而去。
“去哪裡?”纔出了黑息寨的地界,一個人影冒着冷氣擋到我面前,以本寨主的法力,在隱了身的情況下,能看到我的,目前所知,妖界只有三妖,蘭痕,子懿,黑山老妖,而那一襲玄衣,不是子懿會是誰?
我向東閃了閃,他擋東道。往西躲了躲,他攔到西邊。
我自然不信邪,迎着他的面緊逼一步,他沒有再動,水到渠成地伸出雙臂,將我擁在懷中,垂下頭,鼻尖蹭了蹭我的耳朵,“卉娘,你莫非要離寨出走?”
你才離寨出走,你全家都離寨出走,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妖界半壁江山,會這麼輕而易舉地拋開,便宜了你這個從來只吃白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