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呂風在呂府的地位,不給他安排獨間是不可能的。怎麼會安排一個毫無地位的養子和他一道呢?我自己想不通,就在晚飯的時候,問了一個佈菜的老奴,他立刻堆笑回答我了。這也並不是呂府的什麼秘密。
呂風和呂湛是表兄弟,原本也出身於秦朝的一個大戶人家,只不過後來家中似乎得罪個朝中的哪個大官,便被害的抄家滅門,呂父暗中打通關節,才救下了這兩個小的。當時他們不過一個三歲的一個兩歲,呂風還記得一些事情,但是呂湛對自己的身世卻是不知的。所以雖然這是個滿府都知道的,卻禁止在府內議論,更不能在他二人面前提及。
老奴笑着說,老爺竟然安排小姐和風少爺湛少爺一處,定是希望你們能增進情誼,這事情告訴小姐也不打緊,但是記住莫要在二位少爺面前提起。
我自然應下。一邊想起了上午呂風護住呂湛的模樣,心想這個規矩,八成是呂風求呂父立下的,保護他的寶貝弟弟不受侵害。
我然而我不找他們,呂風卻牽着呂湛的手來敲了我的門。
想起上午的事,我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看。
開門見到是他們,我連立刻關門的心都有了,但也顧慮到呂風畢竟是紅人中的紫人,自然不能表現得太過分,只能沒聲好氣地說了聲:“你們來做什麼?”
呂風小小年紀,便有了大人的風範,面對我的惡言惡語,他絲毫不在乎,直奔主題地說道:“湛兒調皮,我那時也沒有看清情況就責備你,真是抱歉。”
呂湛在呂風身後,見哥哥道歉,也隨着說:“對不起……”軟糯的模樣,這回真是做到我見猶憐了。
人家都認錯了,我也不過是個孩子,哪能氣那麼長時間。
於是三人算是和好了。
正當我以爲他們要離開了,呂湛轉身問我:“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學堂?”然後停了一會兒又說:“沒有風哥哥,你會受欺負的。”
這時我纔想起了老奴剛剛和我說的話,以後你也會和風少爺他們一道上課了。
——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我終於算是明白了呂湛那句“沒有風哥哥,你會受欺負的”這句話的意思。
雖然這句話只試用於呂湛而已。和呂風一道的課,呂湛也不會受到“特別”待遇,想呂風精英中的精英,自然有專門爲他設計的課程,於是呂湛便成了其他孩子欺負的對象。還好身邊還帶着個我,他們也不敢太過分。看到呂湛感激的眼神,我知道這就算是客氣的了。
我瞬間有了以前保護饅頭成功時的喜悅,並且拍拍他的肩,保證道,有我在,和你風哥哥在一樣。
呂湛被我這豪邁的話感動的都快落淚了。我自信心瞬間大漲,心情愉悅了許多。
換了學堂以後,我才知道爲什麼之前我不同呂風他們一同上學了。他們上的東西和我之前的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原來我在班上,各科成績,不算頂尖,也能稱得上門門出衆。在這裡我能混箇中等就不錯了。這裡每個人的腦子都似乎和別人不一樣,算數課,大家腦子裡似乎都裝着算盤,詩文可又像裝了小抄,一個個文思泉涌,旁徵博引。騎射課的時候小腦又異常發達,馬兒到他們手裡就跟兔子一樣聽話……
這些人裡除了我們三個,最小的也有8歲。
我真的難以想象,五歲的呂風是怎樣在這一羣人裡面,奪冠的。
我偷偷撇了一眼專心聽老師發問的呂風,老師的話在我耳邊打轉,一個字也沒有進腦子,我的腦子卻在迅速打轉,想着,這人的腦袋到底怎麼長的?
呂風卻用了一連串我拗口的古文向我證明,你永遠不會明白。
下一節課,還未開始,大家見到夫子的一瞬間,就一竊竊私語。
我和呂湛,呂風走在後面。本來都是三個小蘿蔔,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情況,還好託了呂風這個千年第一優等生的福,座位靠前。
我們上課其實也是“搶座”形式,但是呂風名氣大,氣場強,一般每個課堂都會給他安排固定的最佳位置。而他旁邊的位置一般是沒有人坐的,原因很簡單,雖然你很聰明,但是如果坐在一個天才旁邊,你也只能被當做笨蛋。
長久以來,這個“笨蛋”都由呂湛擔當,以後加入了我,順利晉級成一左一右“二傻”。
做傻子是有好處的在大神的聖光庇佑下,我們會常常被先生忽略,少了很多被當堂問的啞口無言的尷尬。
當然除了這堂課以外,其原因自然是這堂課的老師,不同尋常。
做到位置上,我才注意到這堂算數課的老師。
竟然也是個少年。甚至比座下的許多少年年紀還要再小一些。但是骨骼清秀,隨意散着的長髮伏在案間,彷彿放在他面前的不是厚厚的文案,而是一架古琴。
虧得他面前沒有真放琴,若真的放一架琴,再焚點香,約摸都會帶點仙氣。
這樣的人實在無法將他和賬本聯繫在一起。
事實證明,看臉和氣質是無法準確判斷一個人的。
他靜靜地等衆人的議論聲散去,然後才撫了撫桌上的文案,掃了一眼課堂。
說:“這節課,只需將這竹箋上的賬目算出來就可下課了。”
衆人這纔打開自己課桌上的竹箋。
一陣木竹碰撞的聲音後,卻突然所有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我手中拿着這題目,也是一怔。上面寫着:“若餘家莊每年的的收成是400擔米,每擔米可賣10兩二錢銀子,傭工20人每月的月錢是2錢,在外又有房屋租賃,月收入是50兩銀子,除去院裡的日常開銷每年576兩。問一年可以結餘多少?”
這是一道再簡單不過的算術題,雖然數字繁雜了些,但對於這裡的人來說,也未免太小兒科了。
就連我腦中這個沒有外帶算盤的,一段時間以後,也算出了答案,每年結餘4056兩。
在我沒得出答案前,許多人就都已經算好。偷偷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
“這種問題竟然要我們算一堂課的時間,這是不是太小看人了?”
“聽說他十三歲就開始替呂父接管生意,傳聞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經商奇才,我看是外界謬讚了。”
“真是的,估計好的樣貌爲他賺得不少映象分。”
“……”
他原來就是呂高。
“看來大家都有了答案。”呂盧的聲音不大,卻一下子讓議論聲停止了。
“哪一個來說說結果如何?”
沒有一人自告奮勇,我很鄙視那些私下自大,現在卻縮頭縮尾的人。
呂高看了一圈衆人,最後眼光卻落到我的身上。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於是決定低着頭不去和他眼神交流。
這就是靠老師做的近的壞處。
“看這個小姑娘目光灼灼,胸有成竹的樣子,想來早就有了答案,不如,你來說說看?”
去你的目光灼灼,胸有成竹,我看都沒看你,坐下來人還沒有桌案高,你到底從哪裡看出來的?
最終我還是站起來說出了答案:“4056兩。”
呂高笑着讓我坐下,並沒有論對錯,臉上看不出表情。
“在你這個年齡已經不易,有人和她有不一樣的答案嗎?”
無人回答。
呂高又看了一圈,最終又落到了呂風身上。
他又笑着說道:“聽說近年來府裡又出了個資質好的孩子。想來就是你吧。這道題你難道也是這樣認爲?”
他這句話算是把一屋子的人都得罪了,這屋裡裡的人哪個不算是資質好的,他偏偏點名其中最突出的呂風用了“近年來”“又”“資質好”這樣的字眼,這樣的言下之意就是,在呂風沒來之前,其他人只能算是平庸之輩。
底下已經一陣騷動,但礙於課堂之上,並無人發作。我在心裡默默建議呂高今天下課後挑大路走,免得被人暗算。
呂風看了一眼竹簡便放下,一直面無表情地等着。估計早就算出了答案,等着下課呢。現在被點名了,他也並不扭捏,整整衣袖,站了起來。
他說:“請問這是參考於真實的賬目嗎?”
呂高挑眉,嘴角勾了勾,說道:“自然。”
呂風也笑了起來,他還有些嬰兒肥,笑起來很可愛,說出的話卻很凌厲。
他說:“那出這道題的人——明顯沒有經過大腦思考。”
這出題的人自然就是這節課的先生,呂風雖然是暗指,但大家都已經感受到其中明顯的衝撞之意。
雖然平時呂風優秀到沒朋友,不少人暗中嫉妒怨恨,但是當有一個更討厭的對象出現的時候,呂風似乎又一下子得到了衆人的支持,我已經聽到了有人暗中給他加油打氣,還有人悄悄低語:“就是,這種題明顯就是看不起我們。”
呂高也沒有惱,反而笑着看着面前這個五歲男童。
呂風繼續道,語氣緩慢有力:“這道題——荒謬無解。”
這一句話反而把本來等着看好戲的人驚地不說話了,合着和他們想的不一樣,不是給他們出氣啊。
就知道這小子沒那麼好心!這滿屋的人都認定的一個答案,他卻說這個題荒謬無解,和先生叫板,這最後要是他對了,豈不是其他人都是傻子?
呂高不管衆人忽大忽小的雜聲,只是繼續問道:“說說你的意見呢。”
衆人一時間都屏氣凝神,等待着呂風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