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小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
開車的是江寧,副駕駛的座位上坐着那個女孩,小白臉在後面的座位上。
因爲那羣“圍觀羣衆”的干擾,這倆最終也沒打起來。
兔子當然不喜歡被人圍觀,所以他溜了,走的時候他倒也沒忘記帶上自己的小弟。
“對了,我還要和你說道說道,爲什麼抓這傢伙?”江寧一邊開車,一邊問,這叫轉守爲攻。
“你還敢說這話,你讓你的小弟幹了些什麼?”女孩哼了一聲,此刻她已經沒有一開始的憤怒了,因爲她已經感覺出這件事有些不對頭,那隻兔子身上的善功不是假的,另外小白臉的身上不但沒有太多的罪,居然還有不少功德。
“你怎麼不說自己吃人?吃人是壞事還是好事?”比說話,江寧還從來就沒有輸過呢!
女孩鬱悶了。
嚴格說起來,吃人確實不是好事,吃人的妖怪是壞妖怪……但是她們這一族能夠分辨善惡,吃掉那些十惡不赦的壞蛋是上天賦予它們的職責。
這又怎麼算?
“你看,你說不出來了吧?所以做了什麼事,並不是關鍵,關鍵是爲什麼要這麼做?”江寧開始繞腦子。
他很清楚,對付這種一根筋的傢伙,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們給繞昏了。
“你別想騙我,那個人沒什麼罪。”女孩也不是好忽悠的。
“這就涉及到對罪的定義,我相信你能夠看到罪……臥槽,你是獬豸!”江寧瞬間瞪大了眼睛,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這隻四蹄動物……好吧,人家已經恢復人形了。
獨角、有點象羊,有點象馬,還有點像狗,能辯善惡……這幾個特徵加在一起,不就是傳說中正義的化身,號稱公正的神獸——獬豸。
“你繼續說啊!”此刻女孩對於吃不吃兔子已經不在乎了,她現在更急於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
“既然你是獬豸,傳說中你們這一族天生就能分辨善惡,很明顯,這種能力是老天爺給你們的……”
“請說‘上天’,什麼叫老天爺?”女孩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滿。
“好吧,上天,看來我猜得沒錯。”江寧笑了笑。
“就算是這樣,又怎麼樣?”女孩冷冷地問道。
“上天對‘罪’的判斷方式肯定有問題。”江寧對於老天爺並不是很在意,他看到女孩想開口爭辯,立刻阻止:“咱們打個比方,有一個土匪想要下山搶劫,而且他打算放一把火,把山下的村子燒掉,他手下的鐵匠非常愉快地幫他打造了一把刀,他手下的木匠做了一堆箭矢,他手下的嘍囉什麼都不會,所以他們乾脆跑到山裡打了很多柴禾,還纏了布條,浸透了油脂和松香,做成了一堆火把。到了晚上那個土匪下山了,他殺了很多人,還到處放火,大火吞噬了整座村子,燒死了更多的人,毫無疑問那個土匪是壞人,他有罪,他手底下的人呢?那個鐵匠有罪嗎?那個木匠有罪嗎?那些嘍囉有罪嗎?”
女孩愣住了。
天生就擁有辨別善惡的能力,不只是辨人,同樣也可以辨別行爲,所以一瞬間她就有了判定。
以往她對這類源自於本能的判定從來沒有懷疑,但是這一次她感覺不對頭了。
她的判定是那個土匪有罪,罪大惡極,那個鐵匠有罪,罪在不赦,那個木匠同樣有罪,也是罪在不赦,但是那些製作火把的嘍囉卻沒罪,就算有,程度也不能和前兩者比。
理由倒也簡單。
殺人,土匪有罪,刀也有罪,製造刀的鐵匠自然有罪,箭矢也一樣,而且這兩種東西本來就是兇器,就是爲了殺人而存在的。火把就不是了,這玩意兒可以用來照明,可以方便趕路,點房子放火只是順帶的功能。另外燒死人的是火,所以上天認爲放火燒房子的土匪承擔所有罪責,其他人就沒事了。要不然的話,造房子的人也得判定有罪了,因爲單單有火把,沒房子的話,村子同樣燒不起來。
對於這樣的判定,女孩有點接受不能。
“那麼我再說下去,土匪搶了村子裡面的財寶,有人幫他銷贓,就因爲這樣,土匪變得有錢了,他越發想要搶東西,有了錢,他可以讓鐵匠打造更好的刀,讓木匠做更多的箭矢,然後他殺了更多的人,燒了更多的房子。現在我問你,銷贓的人有罪嗎?咱們再往下說,那個土匪作惡太多,終於官府派兵圍剿,這傢伙憑着一身本事衝殺了出去,然後跑到一戶人家請求庇護,那戶人家把他藏在了地窖裡面,等到官兵走了之後,那個土匪又回到山上,這一次他越發肆無忌憚地殺人放火,你說庇護他的那戶人家有沒有罪?”江寧一連串問道。
“銷贓的有罪,窩藏的也有罪。”這一次女孩沒有絲毫猶豫。
“那好,我換一個說法,土匪是化裝改扮去找銷贓的人,銷贓的人其實並不知情,而且他還是一個大善人,窩藏土匪的那個人也是一個大善人,因爲那個土匪很擅長製造輿論,很會裝模作樣,矇騙了很多人,大家都說他是俠盜。”江寧繼續開繞。
女孩只感覺眼前蚊香亂轉,她已經暈了,事實上她的天賦能力已經失效,一會兒判定有罪,一會兒又判定沒罪。
“對了……我剛纔就想問你,你一直住在那座城市?”江寧這樣問,其實是想確認一下,這件事的背後有沒有陰謀?
“是啊,我一直住在那裡,不過我和那裡的妖怪不熟,他們以前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女孩暫時不去想那些搞腦子的東西了,她以前對自己的天賦能力確信無疑,但是現在……她已經沒那麼自信了。
她的天賦能力有漏洞,而且是不小的漏洞。
聽到這話,江寧鬆了口氣,這樣說來是小白臉運氣不好,不小心撞上了這位“大姐”。
“你等會兒還要回去嗎?如果你要回去,我讓後面那傢伙送你,我和那裡的妖怪有仇,所以不太方便。”江寧說道。
“再說吧,反正對我而言,住在哪裡都一樣。”女孩有些無精打采,此刻她滿腦子還是天賦能力的問題。
“你的行李呢?替換衣裳總要幾件吧?另外還有錢,你總不會隨身帶着存摺、銀行卡……”江寧一個勁嘮叨着。
“你煩不煩?”女孩怒了,此刻她最想的是一個人清淨地待着,就算做不到,至少旁邊別坐着一個唐僧,“嗡嗡嗡”地說個不停,像是一隻蒼蠅。
“我是爲了你着想……別指望我會借錢給你。”後面那句話纔是實話,前面那句是客套。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銀行卡?你太老土了吧?”女孩受不了兔子的嘮叨,她知道不解釋一下,兔子肯定會繼續唐僧下去。
“你有工作?要不然你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別告訴我,你把那些惡人吃了之後,順手牽羊……”江寧“嚯嚯嚯”地笑了起來。
“你煩不煩?”女孩再一次表達了自己的憤怒,不過她知道這對開車的那隻厚皮兔子肯定沒用,怒過之後,她悻悻地說道:“有人給我們錢的,以前每個月都會有人送錢過來,一開始是銀子,後來變成了鈔票,九幾年開始就直接打進卡里面了,現在有了手機,連卡都用不着。”
江寧明白了,錢肯定是大聯盟給的,這應該算是福利。
“一個月多少?”兔子問道,這純粹是好奇。
“不清楚,好像一直在變,一開始是每個月五百兩銀子,現在變成了十幾萬,不過對我來說沒什麼意義。”女孩毫不在乎地說道。
“怎麼可能沒意義?你不吃飯?不需要住的地方?”江寧沒提衣服,因爲衣服可以變出來,想要什麼款式,就有什麼款式。
“不需要啊!我平時就住在夫子廟裡面,不但能夠擋風遮雨,還可以借用那裡的願力修煉,裡面的人根本看不見我。吃飯就更不需要了,說實話,我覺得奇怪,你怎麼會問這麼傻的問題?”女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寧。
兔子這纔想起來,妖怪都能辟穀,吃飯對他們來說,更多是爲了解饞。
妖怪好,做妖怪實在太好了!
不需要住的地方,不需要吃飯,不需要買衣服……所以就不需要花錢,同樣也意味着不需要工作。
不過轉念又一想,江寧又覺得沒那麼好了。
這也不需要,那也不需要……活着幹嘛?
難道就爲了活着?爲了活着而活着?爲了活着而修煉?
這難道不無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