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柔的死亡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震動,不過是一起最常見的交通事故罷了。
幾聲唏噓嘆氣,幾句對於無良司機的罵語,便是所有的漣漪了。
但是,相對於其他聽到消息的人而言,蕭驍的感受自然更深些。
......
這個女孩,他本應該有機會救的。
這個念頭總是徘徊在他的腦海內,攪得他輾轉反側,眉間有了一縷淡淡的倦色與陰鬱。
他發現了附身女孩的妖怪,他甚至跟那個妖怪打了一場。
但是,這隻能加劇他現在的懊惱與不甘。
絲絲縷縷的負疚感猶如跗骨之蛆,理智上,蕭驍知道,即使他有了些奇遇,即使他的身體有了些異變,但他沒有變成超人,他仍舊是一個普通人,這樣的結果他除了接受以外別無選擇,他得承認自己的束手無策與無能爲力。
但是,情感上,負面情緒仍不可避免地讓他四肢發涼,心裡有一種窒悶感。
一種無法宣泄的感覺,壓得人難受極了。
他知道,他有些鑽進牛角尖了。
即使知道,一時間卻無法擺脫這種狀態。
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
“三哥,這幾天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趙律正一臉擔心。
“是呀,老三,你這幾天都快成陰鬱宅男了。來,給哥說說,哥給你開導開導。”諸葛雲一把攬過蕭驍的肩膀,頗有幾分長者談心的架勢,無奈過於誇張的表情只讓人覺得不着調。
“難道有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你了,老三,是誰這麼膽大,不想活了是吧?”老大雙拳相碰,一副要幹架的架勢,那高大健壯的身材頗有幾分威懾力。
蕭驍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溫暖。
“我沒事。”
“只是最近有些事沒想通而已。”
“嗯?那現在想通了嗎?”
“想通了。”
蕭驍勾脣而笑,眉間陰霾散盡,只餘一派清朗。
他從來不是一個苛責自己的人,這幾天的糾結已經夠了。
他可從來不喜歡傷春悲秋、怨天尤人的。
事已至此,他想再多也於事無補。
他一向信奉一句話——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他所能做到的,也無非盡人事、聽天命六字而已。
……
十一月的燕京,有一個地方不得不去,那就是西郊的香山公園。
此時的香山,漫山遍野的紅楓,燦若朝霞,如火如荼,染紅了半片天空。
漫步于山道,放眼望去,層林盡染,霜葉紅於二月花。
……
今天是雙休日,又是一年賞楓季,即使天色微晞,清寒的空氣還未散盡,香山已經是遊客如織,人頭攢動了。
這樣的場面,雖有些失了楓林的清幽意趣,倒也別有一番熱鬧歡騰。
……
蕭驍是燕京人,自父母第一次帶他來香山後,就愛上了這裡的紅楓。
後來的每年,他都會來香山賞楓。
這次聽說他要來香山,非燕京人人士——張博、諸葛雲、趙律正三人積極響應,也一塊跟了過來。
香山紅楓,他們也是慕名已久。
此時此刻,楓林如海,置身其中,只覺目眩神迷,眼裡、心裡都是一片豔紅。
……
即使來了很多遍,蕭驍仍舊覺得眼前的景緻賞心悅目,不由得步履徐緩,細細賞之。
楓葉有着區別於一般樹葉、極爲精緻的輪廓。
總是讓人極容易想到“美麗”這個詞。
不同於美麗的花朵,美麗的楓葉獨有一種清逸雅緻的美,即使它有着這般紅豔的色彩,卻不帶一絲的紅塵俗氣,反而透着幾分料峭嶙峋的凜冽之美。
......
嗯?蕭驍舒展的眉眼突然抽動了一下。
這是什麼?
眼前的這顆楓樹長得極好,層層疊疊的楓葉覆在縱橫交錯的枝椏上,一片深紅淺紅。
但是,這條與楓葉同一色系的、垂在他面前的、類似尾巴的東西是什麼鬼?
蕭驍差點下意識想伸手去攥了。
蕭驍仰頭,微微眯起雙眼,看到了青色的喙。
萬紅叢中一點綠,簡直不能更醒目。
蕭驍從枝葉中打量了一番,纔看到了這只不知名生物的全貌。
呃,有點像……山雞的鳥?
全身紅若丹楓,唯獨喙是青色的,一條明顯長過身子好幾倍的尾巴懶懶的垂落下來,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輕輕搖晃着。
這是一隻很漂亮的生物。
蕭驍有幾分呆怔的望着枝上的鳥。
對方似有所覺,倏地,蕭驍猝不及防下,對上了一雙圓溜溜的黑豆眼。
咦,難得有一隻妖怪的眼睛竟然不是紅色的,蕭驍有幾分愣愣的想道,與那雙黑豆眼大眼瞪小眼,空氣有一瞬的凝滯。
......
顯然,這又是一隻妖怪。
妖怪的氣息,對於蕭驍而言,已經越來越熟悉了。
而蕭驍對於自己生活中總是碰到形形色色的妖怪,也已經快要麻木了。
不過,同樣是鳥,這隻可比欽原順眼多了,而且,蕭驍鼻子嗅了嗅,並沒有什麼難聞的味道,不知道是否處於楓林的緣故,他只覺得這隻妖怪也是一身的楓葉清香,那是一種乾淨的、清冽的、好聞的味道。
……
“老三,你怎麼了?”埋頭往前走的張博一個不經意的回頭,卻發現了老三的不對勁,順着老三擡高的視線往上望去,自然除了楓葉什麼也沒看到,不禁疑惑:不就是楓葉嗎?
諸葛雲直接幾步走到了蕭驍的身邊,脖子都要伸斷了,也沒看出蕭驍之前全神貫注的目標是什麼。
“不是什麼都沒嗎?”
“老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剛纔在看什麼?”諸葛雲一邊說着還一邊不死心的張望着。
“三哥,你累了嗎?”趙律正對於蕭驍的發呆倒沒有什麼奇怪的,不就是對着一棵樹發呆嘛,這完全不是事啊。
“啊,我沒事。”蕭驍收回膠着在不知名生物身上的目光,輕飄飄的目光掃過那條豔紅的長長的尾巴,投向了張博等人。
“只是覺得這顆楓樹特別漂亮而已。”
“哎,真的?”
“我覺得都差不多啊?”
“這棵真的有特別漂亮嗎?”
蕭驍笑而不語,沒有爭辯什麼,本就只是一個藉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