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東聽了蘇文生的話,吃了一驚,繼而十分不解:“怎麼會呢?以漫一向都很懂事,她病成那樣,怎麼會不聽醫生和家裡人的話,自己往外面跑呢?”
蘇文生頭上冷汗涔涔:“我就怕她有個什麼閃失。”
蘇以東也自言自語,似是在問人,又好像是在思考問題:“她一直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他想起身,可還沒動,就被夏秀萍給按住了。
夏秀萍:“你急什麼?想再開一次線啊?有話好好說。”
蘇以東緩了緩,這纔開口:“爸,是不是你說漏了什麼,讓以漫知道了?”
蘇文生仔細想了想:“沒有,我什麼不該說的也沒說。”
夏秀萍看着蘇以東躺着都不安生,頓時心生不滿:“你……蘇文生,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兒子被車撞了,你知道瞞着你女兒,你女兒在病房憋了那麼久,也許只是出去隨便走走,你就急三火四過來打擾你兒子。”當老子當到這地步,也實在太偏心了。
蘇文生一怔:“這話怎麼說的……”他本來就着急,被夏秀萍一指責,更是又急又愧。
林希洄插嘴:“阿姨,這不太可能吧?蘇以漫都病成那樣了,她就算悶得厲害,自己也沒法離開出去散心吧?”
蘇文生:“怎麼沒辦法離開?輸液的瓶子還剩着一半呢,她分明是自己拔了針。也不知道她手腫成那樣,是怎麼拔針的。”
林希洄納罕:“好端端的,她幹嗎跑出去?你剛纔說怕她有什麼閃失?你不會懷疑是有人綁架吧?”
蘇文生心裡煩躁,忽然想到什麼:“林希洄,最後見我女兒的人是你!”
林希洄:“別亂開玩笑好不好?你不會懷疑我綁架你女兒吧?我綁架蘇以漫有什麼好處呢?講講道理,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的。”
蘇文生:“不是,我不是說你綁架她。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她聽了之後傷心難過,或者一時想不開……”蘇文生說着說着,便說不下去了。他早就有這擔心了,現在越想越後悔。
林希洄:“蘇文生,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也不看看蘇以漫現在的面相,我犯得着自己去氣死她嗎?我就算什麼都不做,你女兒也馬上就要死了。你以爲她是有多強大啊?她是憑什麼就值得我去害人了?”
蘇文生大驚:“你說什麼?我女兒……你該不是騙人的神棍吧?”如果林希洄確實會看相,而且剛纔說的是真的,那以漫豈不是?
“你有哪點值得我騙啊?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那副鬼德性!”
方哲心中着急,忙問林希洄:“希洄,是不是你無意間說了什麼容易引起誤會的話?不然她好好的怎麼會……”
林希洄一怔:“什麼意思啊方哲?你該不是也幫着那個死老頭兒懷疑我吧?蘇以漫憑什麼不會死?你自己讓蘇文生說說,她都被搶救了幾回了?”
蘇以東眼瞅着病房裡要亂,衆人繼續吵做一團,恐怕要被醫生趕出去。他忙勸解:“你們先別亂,爸,也許以漫真的只是出去散散心,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肯定走不遠。“
蘇文生沮喪極了:“我已經到處找過了,整個醫院我都跑了一大圈了。”
蘇以東只能去看林希洄了:“希洄,我不是要懷疑你,但是我拜託你,仔細回想下,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麼,她又對你說了些什麼。也許她早就想走了,對你說的話裡,會流露出一些端倪呢?”
這話說的有水平。林希洄果然暫時息怒,仔細回想剛纔發生的事。畢竟還是人命重要,慪氣不重要。蘇以漫現在忽然停止用藥,又拖着將死的身子胡亂走,確實不是鬧着玩的。
林希洄蹙眉想了想:“我沒和她說什麼呀,也就是告訴她,方哲要給她捐腎,只是檢查結果說不合適,纔打消了這個想法。”
“那以漫呢?以漫說了什麼?”
林希洄:“哦,她聽了我的話,立刻就想明白,方哲十年前不可能那樣對她。她還罵自己是個傻子,居然誤會那麼多年。話說回來,本來就是這樣。一個男人,能爲她做到這地步,那是肯定捨不得傷害她一絲一毫的,怎麼可能做下讓她傷心十年的事呢?是吧方大偵探?”說到最後,林希洄陰陽怪氣的白了方哲一眼。姓方的,你等着,這事咱們沒完!
方哲和蘇以東卻同時急了,兩個人竟然同時開口:“壞了!”
“壞什麼壞,我說錯話了?說了不該說的了?”林希洄很不滿兩個人的態度。
蘇以東尚且沒做什麼表態,方哲已經氣呼呼道:“林希洄,你幹什麼這麼多事?你告訴她這個,她當然想到十年前是一場誤會。等她想明白是誤會了,你以爲她想不明白是誰製造的誤會嗎?”
蘇以東手覆蓋在額頭上:“她一定是想去找蔣虹問清楚。她連電話都沒有一個,以她的狀況,絕對不敢出去後找醫生護士借電話用的。”
方哲大腦飛速運轉:“她根本支撐不到家,所以她很可能會直接在醫院附近找一個公共電話。”
蘇以東:“沒錯。”
“我馬上去找她!”方哲說完,已經反身拉開門衝了出去。
“我和你一起。”蘇文生也匆匆追了出去。
“哎,我也要去!”林希洄也跟着追了出去。不管了,找到蘇以漫證明自己的清白要緊。這兩個傢伙,憑什麼認定事情和自己有關,是自己說的話讓蘇以漫起了疑心呢?她不管,她要證明事情不是這樣的。
夏秀萍忙喊道:“等等我,我也和你們一起去找。”她又回頭叮囑蘇以東,“我們這麼多人去找以漫,一定能找到的,你乖乖躺在這裡安心養傷,不要胡思亂想。”
洪雪馨:“放心吧阿姨,我會幫你盯着他的!”
“哎,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夏秀萍毫不掩飾對洪雪馨的信任。
看着一行人匆匆離去,蘇以東試圖逼着自己慢慢放鬆因爲緊張而僵硬的身軀,怎奈只要想起蘇以漫,他一顆心怎麼也放不下。
洪雪馨安慰他:“你還是閉上眼多休息吧,這樣纔有利於恢復傷勢。你放心好了,方哲是偵探,找人是強項。你還怕他把拿手把戲演砸了嗎?”
方哲、林希洄、夏秀萍、蘇文生,分別在醫院附近找人。
方哲幾乎將附近的公共電話亭問遍了,卻沒有一個人見過穿病號服的女人過來打電話。蘇以漫身無分文,又病成那樣,能去哪呢?
路邊巨大的液晶顯示屏上,正在播放天氣預報。
晴了這麼多天,又要下雨了。
方哲只掃了一眼,無心去聽,視線又茫然的轉到大街上。
“不好了,有人要跳樓,大家快看啊!”
平地一聲炸響,幾乎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衆人循着聲源,隨着一個瘦小的中年婦人手指方向,朝對面一棟老舊的商務樓瞧過去。
因爲年代久遠,這棟居於市中心的商務樓只有十二層高。其實這樓層也不算低,但在摩天大樓林立的今天,看起來,那棟樓確實夠矮夠舊。
方哲的目光也隨着衆人朝上看了過去。
心,剎那間涼了,站在樓頂的女子,分明是蘇以漫!
怎麼會這樣?以漫有什麼想不開的?若是生無可戀,又怎麼會是一朝一夕的事?自己和蘇文生居然傻到一直沒有發現……
方哲奮力朝樓下跑去,口中高喊:“以漫,以漫你別做傻事!”
這幾乎將嗓子都吼破的叫聲,無疑在告訴圍觀者,來人和樓頂上準備跳下來的女孩子是熟人。
一干人自動給方哲讓路。圍觀人羣由初時的鼓譟,勸說,變成了安靜。除了幾個躲一邊悄悄撥打110的,其餘人都將說話的機會讓給了方哲。
方哲擡頭朝上面叫道:“以漫,你不要做傻事,有什麼事,你跟我說!你等着,我馬上去接你下來!”
蘇以漫此時反而覺得精神好多了,甚至還有力氣對着下面的人大聲說話了:“不要!”依舊是美好卻脆弱,彷彿易碎的玻璃美人般的聲音,“方哲,你不要上來。讓我再看你最後一眼吧……”雖然,她依然看不清他的臉。這是此生最大的遺憾了!
方哲心裡一驚,停下腳步,不敢再往上衝:“以漫,你下來,有話好好說不行嗎?你想要什麼,你想做什麼,告訴我,我都幫你。你快下來……”
蘇以漫淚如泉涌,說的話和方哲的卻是完全不搭邊:“方哲,對不起,我很抱歉,以前是我誤會了你,你別怪我。”
“我根本就沒有怪過你,以漫,你……”
方哲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傻在當場。
蘇以漫輕盈的身子從高空落下,像是黑白花紋的蝴蝶,從空中一直飛舞下來,體型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是極速墜地!
血,大片大片蔓延開來,人羣中爆發出陣陣驚呼。
警車的汽笛聲遠遠的,隱隱的傳來,可是已經太晚太晚了。
血漬慢慢流到方哲腳邊。他整個人傻在當場,似乎不明白,剛纔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林希洄和夏秀萍此時才匆匆趕到,林希洄攙着夏秀萍擠進人羣,看着眼前這一幕,都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