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初到北豐
他們所停留的前橋小鎮,離了北豐國境只有百里之遙。隔日清晨,一心想要快些進入北豐國的兩人便不再停留,一早起來收拾好包袱,再告別了屋主婆婆,兩人啓程北上。
民居前停着老婆婆爲他們二人備的馬車和車伕,這份恩情已經不僅僅是收留他們避難那麼簡單了。公主站在車前看着身前婆婆真誠關懷的樣子,輕聲問出心中疑惑,老婆婆卻笑着回答說都是有緣人,讓她不必介懷。垂眸看了看婆婆手中輕輕捻動的佛珠,她便沒有再追問下去,好好道了謝,轉身上了馬車。
一路上滿是積雪,馬車顛簸,車廂內卻很暖和。捧着手爐懶懶靠在軟墊上,她淺淺笑着聽駙馬同她介紹北豐皇室。
北豐國相比他們東離,那就可謂是人丁興旺枝繁葉茂了。
北豐國當今聖上瑾帝,在位二十七載,膝下有四位皇子,五位公主,共九人。
瑾帝皇后端木氏,乃北豐丞相端木正嫡女,爲瑾帝育有長女朝陽公主和三皇子殿下,瑞王沐越霄;
其下,便是瑾帝寵妃,出自護國大將軍府的戚貴妃。戚貴妃當年誕下瑾帝長子——二皇子寧王沐隋煜,母憑子貴盛寵多年,後又誕下了七皇子殿下沐隋楓,便是她的駙馬。
而除卻文派之首的端木家和武派之首的戚家,餘下還有少府安家和御史大夫沈家,亦是在北豐朝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安家的安慶妃,膝下有四皇子頤王沐澤軒和九公主佑安;沈家的沈賢妃則是育有三位公主,分別是五公主榮靜,六公主臨慶和八公主隆淳。
這些人物關係,早先在調查駙馬候選人的背景時她便已是一一查過了,只是這時聽着駙馬淺笑說來,卻又是另一番風味。
比如說,七國盛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瑞王沐越霄,其實是個音律不全之人,當年跟着師父學一曲高山流水學了半載,最後氣得師父舉劍劈琴憤然離去;
再比如說,沈賢妃生的三位公主明明便是各個貌美如花年紀尚小,沈賢妃卻是日日爲了幾個女兒愁嫁得不得了,平日裡無事便去汐沅宮叨擾端木皇后訴說焦慮,直到後來皇后娘娘一聽沈賢妃來請安便是犯頭疼~
而最有意思也被提到最多的,便是瑾帝幺女——九公主佑安。這位佑安公主,按照駙馬的話來說,便是集了一個公主該有的品性的完全相反面。琴棋書畫針織女紅樣樣不會,平日裡最大的愛好便是吃美食看話本子,唯一的優點便是天性純良性子開朗,整日樂呵呵的,倒也算是大家的開心果~
聽到這裡,公主終於咧嘴笑開來,開口調侃:“看來,駙馬對這位九皇妹很是喜歡~”
駙馬淺淺勾脣淡應一聲,一雙清潤眼眸裡是好看的光亮:“待到日後見了面,這小丫頭一定會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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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豐國西南邊陲重鎮膺城,一日落雪,清晨的朝陽在雪地上灑下金色光亮,一襲黑衣的男子快步走到一處廂房門前,大喇喇地敲門。
“你怎麼還沒好?一會兒瑞王殿下都到了!”
屋內應聲響起一個急吼吼的女聲,透着不滿:“你催什麼催啊,不是還沒到時辰了麼?!”
屋外黑衣男子聞言皺起眉來剛要開口,卻見面前廂房的門一下打開,跑出一個一身粉衣面色緋紅的小姑娘來:“那個…我收拾好了,你覺得怎麼樣?”
身前的姑娘,一襲粉色的裙裝上繡着藕色的小花,烏黑的長髮在頭頂盤成兩個圓髻,其餘柔柔地散在腰間,晨間金色的陽光一瞬照在她紅撲撲的小臉上,竟是一時讓人覺出了幾分嬌俏可愛來。
燕回甩甩頭將腦中莫名其妙的想法晃出去,不屑張口:“什麼怎麼樣?就你這樣的,再收拾還不就只是那樣~”
樂桃聞言一愣,若不是不懂北豐的規矩怕自己衣着不和禮丟了自家公主的臉,她纔不屑問這個小人侍衛呢!想着,便是柳眉倒豎張口吼起來:“什麼這樣那樣的,你把話說清楚少在那邊陰陽怪氣!”
看着對面那丫頭氣急敗壞的樣子他倒是心情愈發好起來,挑了眉梢正欲開口,忽聞屋內傳來一個清淡女聲:“好了樂桃,不要鬧了…一會兒誤了時辰就失了禮數了。”
一句話明着是在說樂桃,實則是把兩個人一齊罵了進去,燕回聞言愣了愣,偏頭往屋裡一看,一青衣女子正靜靜坐在廂房圓桌前,秀氣的面容看着還有些蒼白,正是受了箭傷還未痊癒的侍女寫意。
自那日在淮水遇襲棄船而逃之後,樂桃和燕回兩人便是改走了陸路,經過兩天兩夜不眠不休地趕路,終於到達事先約定好的匯合地點——北豐國膺城。兩人入住當地州府,兩日之後等來了遍體鱗傷的宇文白和寫意二人。四人在膺城州府安頓養傷,並上稟了七皇子殿下帶着東離公主歸國一事,隨後北豐聖上派瑞王殿下前來膺城相迎,今日,便是瑞王到達膺城的日子。
瞧見寫意,燕回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明顯換了態度:“…寫意姑娘,你也在啊…今日感覺好些了麼?”
一旁樂桃還在絮絮叨叨強調不是她要鬧是燕回惹的她,這邊寫意直接忽視了過去,朝着燕回淡淡頜了首:“多謝燕侍衛關心,我沒什麼大礙。今日參見瑞王殿下是件大事,燕侍衛幫忙看看,樂桃這身穿着打扮可有不合規矩之處?”
這一聲聲“燕侍衛”倒是把人叫生分了去,燕回有些尷尬,趕忙搖了搖頭:“沒什麼不合規矩的,這麼穿着挺好。”
“嘁,你剛剛可不是這麼說的—~—”一邊樂桃翻了個白眼大聲嘟囔,這頭寫意聞言淡淡點了點頭,言語恭謹:“今日瑞王駕到寫意這副樣子無法想迎,一會兒燕侍衛和我們樂桃同去,在旁側一定要多提點樂桃纔是——”
說完又是轉向樂桃,認真叮囑:“一會兒見了瑞王殿下,一定要把你平日那副性子收回去,不可失了禮數。如今公主還未到,你我二人便是公主的臉面,千萬莫要在瑞王殿下面前丟了公主同駙馬的臉,樂桃你記住了嗎?”
一番話沉聲說來將兩人好生囑咐了一番,兩人瞬間被強氣場壓住,方纔打打鬧鬧的氣氛完全不在,均是迭着聲趕忙應了下來。
一夜落雪,棗紅大馬四蹄飛馳踏雪而來,行至這膺城州府門前,車伕下車恭恭敬敬撩開錦稠門簾,門前恭候的燕回樂桃二人齊齊俯身跪拜:“卑職燕回,奴婢樂桃,參見瑞王殿下。”
馬車門簾一下撩開,一雙黑麪龍雲靴,一襲銀白藍紋錦袍,馬車上下來的男子,劍眉星目丰神俊朗,眉目間一股浩然之氣,正是瑞王沐越霄。
看見門前跪着的二人,瑞王淡淡揚手:“起來吧。”
兩人起身擡眼,樂桃瞥了那瑞王殿下幾眼悄悄打量了一番,不禁感嘆這北豐皇族果然是血統好,這瑞王殿下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只是比起他們駙馬來,還是要稍稍差一點~
正想着,便見瑞王殿下幾步走上前來,拍了拍燕回的肩膀,“燕回,此行辛苦你了。”
燕回聞言淡淡垂眸俯身,言語恭敬:“回稟瑞王殿下,燕回並不辛苦,況且燕回未能留在七殿下身邊保護主子,問心有愧。”
瑞王微微頜首,又開口問道:“七殿下和公主什麼時候到?”
“回稟瑞王殿下,昨夜燕回收到七殿下信函,一路順利的話,殿下和公主今夜便可到達膺城!”
話落樂桃便是一下愣住,紅脣微張側目死死盯着燕回的臉。
信函?她怎麼不知道駙馬來過信函?!這個該死的小人侍衛,難不成他一直同駙馬和公主有書信來往,卻完全沒有告訴她?!
多日以來爲了公主的安危擔憂惆悵的心情一瞬涌上心頭化作絲絲憤怒,杏目帶着憤恨死死盯着那張假模假樣在瑞王面前裝恭謹的臉,樂桃忍了又忍,才勉強抑制住了心頭怒火,沒有做出當衆丟她家公主顏面的事來。
身側那灼灼視線真是想忽略都難,燕回回頭對上那張咬牙切齒的小臉,實在想不明白她這一下是怎麼了,一時微愣,反應過來之後連忙開口,有些尷尬:“…瑞,瑞王殿下,這是東離瓏瑜公主的侍女,樂桃…”
樂桃亦是聞言才一下反應了過來,回眸一瞬對上瑞王淡看過來那透着疑惑的目光,趕忙垂首開口:“奴,奴婢樂桃…參加瑞王殿下…”
深邃墨瞳將身前這面色緋紅神情極不自在的侍女看了看,瑞王揚手招呼燕回:“走吧,進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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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顛簸,入夜時分空中又飄起了小雪,車外傳來車伕的聲音:“公子,還有半個時辰,便可到膺城了。”
車內,駙馬聞言回眸,淡淡的目光落在身側之人熟睡的容顏上。
此次逃出東離一路北上,其實他有好幾次,差點就放棄了帶她回北豐的念頭。
他們這一路走來,雖然過得很艱苦,卻也很知足。他們在雪山腳下捕冬魚,在大草原上看落日,他們從淮水源頭一路走過大漠沙洲,他知道,這些時日裡,瓏瑜和他在一起,是真的快樂。於是他想,七國之大,他還有天青樓,即使不回北豐,他也該是給得了她一個家。
他一直這麼想着,直到那日,他們在前橋小鎮,遭遇了暗夜門影者。
東離的追兵他從來沒有放在過眼裡,但是暗夜門的影者,卻又是另一回事。大泱七國建國數百年,從未有過一人,在成爲暗夜門的目標後,成功逃脫。如同獵犬一般的追蹤能力,發現目標之後糾纏到底的堅韌毅力,暗夜門培養的是一羣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不顧的死士,而如今,這樣一批人,盯上了他的瓏瑜。
要解除暗夜門的威脅,最直接也是他最願意用的方法,便是將整個暗夜門連根拔除,一勞永逸!想着,那清淡淺瞳之中便是帶起一抹冷色,伸手輕輕拂過身側之人恬靜的睡顏,在此之前,將她帶回北豐皇城用高牆禁衛保護起來,是最好的選擇。
馬車上搖曳的油燈,在那清麗容顏上留下淡淡光影,那微微抿起的紅脣,似乎亦是帶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是在夢裡遇見了什麼高興的事了麼,便是眉頭都完全舒展開了,睡得深沉又安詳。
看着她的睡顏,他淡淡勾脣,微微俯下身將手指遞到她微張的手心裡,然後便見她輕輕一動,一下握住了。脣角上揚輕笑出聲,他想,他的瓏瑜,他的小太陽,便是到了那龍潭虎穴般的深宮內院,也定是能發出耀眼光芒,震撼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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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他的七皇弟離開北豐前往東離,他就沒有想過他還會再回來。即便是後來東離政變傳來駙馬和公主逃離東離的消息,他也一直以爲他會就這樣一走了之,雲遊四海。
站在膺城州府的大門前,看着那自夜雪中緩緩駛來的馬車,那一刻,瑞王沐越霄心中甚至沒什麼實感。
身後,那公主的侍女似乎已是激動得哭了出來,身側燕回亦是抑不住的緊張,直至那馬車在身前停下,門簾一下撩開,當那雙熟悉的清潤淺瞳一瞬入眼,他終才勾脣,笑了起來。
他的七皇弟,還是當初離開北豐時的樣子。不過是短短半載的離別,他之前卻總是有種他會變得讓他辨認不出了的錯覺。想着,便見那雙淺茶眼眸淡淡朝他看過來,然後便聽他淡笑着開了口,喚他三哥。
“殿下…”身側燕回已是忍不住三兩步迎了上去,那侍女也是等不了了,急忙跟上去伸長了脖子往車廂裡瞅:“駙馬…我家公主呢…?”
話落,就見那藍布門簾裡伸出一隻蔥白如玉的手來,輕輕搭上在了七皇弟肩上。燕回很盡職地將門簾挑高,下一刻,一個披着雪白狐裘的女子從車裡探出身來,往前一步輕輕一躍,落到了皇弟身側。
微微擡眼,一雙鳳目,眸中光澤如水,淡淡對上他的目光,清麗容顏上沒什麼變化。
然後,便見七皇弟牽起那女子的手來,兩人一同向前走了幾步,到了他身前:“三哥,這是瓏瑜,瓏瑜,這是我三哥,瑞王。”
清淡的目光淡淡落在身前女子的身上,還算秀麗的臉龐,嬌小纖細的身段,氣質雖然尚佳容貌卻算不上絕色,這個女子,便是東離的瓏瑜公主麼?看着…也無甚特別。
打量的目光轉回到公主臉上,一瞬對上那直看過來毫不避諱的鳳目,只見那青黑之中閃過一絲笑意,公主微微福身行了個禮:“三哥。”
一聲三哥叫得清越,倒是一瞬把他叫愣了去,墨瞳之中帶上一抹深意與公主對視,方聽一旁皇弟淡淡開了口:“三哥,進去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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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舟車勞頓,隔日清晨,坐在州府後院的茶軒裡,瑞王沐越霄和七皇子沐隋楓相對而坐,桌上的香茗飄出清淡香氣,稱極了窗外雪景。
“沒想到此次你前去東離,竟是經歷了那麼多事。”沐越霄放下手中茶碗,淡淡開口。
對面,七皇子沐隋楓淡淡勾脣:“我這次回來,宮裡是什麼反應?”
“宮裡?…父皇當然是支持,”沐越霄微微一頓,挑眉輕笑,“最開心當屬佑安了,直說不僅七哥回來了,還帶了七嫂嫂一同回來,磨了父皇好久說要同我一道來迎你,結果因爲準備不好及笄禮的事被安慶妃硬攔了下來~”
話落沐隋楓亦是笑開來,修長指尖劃過白玉茶碗,神色淡淡:“那…戚貴妃呢?”
那般清淡的語氣,聞言心中微嘆了口氣,沐越霄放緩了聲調:“隋楓,你不要想太多了,再是如何,貴妃娘娘都是你的母妃,又怎會有親生母親不喜兒子回來的道理?雖然這次東離政變毀了父皇一心拉攏東離的計劃,但這又不是你的錯,帶着妻子一同回來也沒什麼不對,父皇,還有戚家,都不會爲難你和公主,你就放心吧。”
一番話說得誠懇,清潤淺瞳淡淡對上皇兄真誠的目光,沐隋楓淡笑點頭:“好。”
一路出了茶軒,走在後院迴廊,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日已是停了,地上積了厚厚一層絨白。看了看院子裡的積雪,沐隋楓回眸淡淡勾脣:“今日一早燕回便來請旨說公主那兒邀了他去後院打雪仗,現在也不知怎樣了,三哥有沒有興趣一同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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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府別院,一片歡聲笑語氣氛正是熱烈,一邊,樂桃大半個身子都趴到了雪地上,手中的小鏟子一個勁的在雪堆裡刨啊刨,那眉飛色舞的小臉紅撲撲的,也不知是凍的還是興奮的~
另一邊,燕回一下丟了手中鐵片,叉腰站起來看着自己的傑作,顯然很是滿意:“完工了!”
樂桃聞言不甘示弱,再是小心翼翼刨出一勺雪來,偏頭着急召喚身後的宇文白:“欸,宇文大哥,你快過來幫幫我,我要輸了!”
宇文白本站在公主身側護衛,聞言微微一頓,看那個樣子顯然是不樂意,一頭樂桃急得大喊:“宇文大哥你快來啊,你不來難道還要公主和寫意姐姐過來幫忙啊?你到底是不是我們這一邊的啊?!”
身後裹着披風捧着暖茶的公主聞言終是無奈搖頭:“宇文白,那你就去幫下樂桃吧。”
得了助手幫忙,樂桃這邊也是進度神速,一下挖出最後一個圓洞,樂桃起身歡呼:“鏘鏘鏘,我的也好啦,如此秀美的九孔橋可真是世間難見哇!”自誇自擂一番後,又是偏頭用不屑的眼光瞄了瞄身側的燕回,出言詆譭:“小人侍衛,你堆的那個又是什麼啊,土不拉幾的,難道就是一面土牆不成?!”
“小人侍衛”四個字一出口,燕回登時臉黑了,但是礙於公主在場又不好發作,只能咬牙回答:“我這個也是橋,這是橋墩,這是橋面!”
嘖嘖嘖,樂桃聞言搖頭咂舌,繼續鄙視:“你這個也叫橋,你看看和我的九孔橋比起來,它哪一點像橋了?你不要告訴我你們北豐的橋居然是長成這個樣子的~”
燕回聞言一時臉更黑了,剛要出口卻是轉念一想,一下襬出了一個勾脣冷笑的表情:“但是我們方纔比賽比得是誰堆得快又不是誰堆得好,所以,還是你輸了~”
樂桃一聽不幹啦,叉着小腰嚷起來:“誰說的,誰說的啊?那也要看看堆出來的東西像什麼樣子啊?不然你隨便劃拉一堆雪出來就說堆好了,我找誰說理去啊,啊?!”
一邊燕回也不甘示弱,揚眉反駁了過去:“規矩就是規矩,還是說你輸不起?”
一瞬兩人氣氛又是劍拔弩張一副要重新抓着雪球將對方往死裡打的表情,一旁宇文白終於看不下去了:“樂桃,方纔讓你們比賽堆雪人的時候,不是說了讓公主和寫意來做評判的麼,現在評判還沒下呢,你急什麼?”
手中已是捏好一個雪球剛準備往外丟,聞言樂桃這才一下反應過來,轉身大吼:“對啊怎麼忘了,那公主寫意,你們快點評啊!”
話音剛落,倏地對上公主淡淡看來的一眼,樂桃一個激靈瞬間反應過來,立馬換上一副恭順的樣子:“啓稟公主殿下,樂桃已是將橋堆出來了,還請公主殿下和寫意姐姐過目。”
手持茶碗輕輕掩過脣邊笑意,鳳目微揭將身前兩座橋逐一掃了一遍,公主神色淡淡:“的確是樂桃的手藝更好一些…”
話落,還沒待樂桃歡呼勝利,公主卻是話鋒一轉繼續開口道:“但是比試最初我們便是說好了看誰搭得比較快,而燕回快過了樂桃也是事實,況且樂桃你還用了幫手,這一點也不得不考慮…”
樂桃聞言瞬間焉了,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公主殿下,宇文大哥明明是公主殿下派來幫我的…”
脣邊漾起一抹笑意,清亮鳳目轉向身側寫意,公主淡淡開口:“寫意,你覺得呢?”
寫意也是淡淡笑着,今日氣色看着見好,聽聞公主問話便是恭順垂首,淡笑開口:“回稟公主殿下,寫意覺得公主所言甚是,不如…就判成平局可好?”
嗯,公主微微頜首:“本宮也正是此意。”
聽了評判,燕回倒也無所謂,剛想開口應了,忽見身邊傳來一陣倔強女聲:“回稟公主殿下,這個評判樂桃不服,不能接受!”
今晨起來本來她心情是極好的,不僅公主平安回來了,寫意姐姐身子也有所好轉,看着今日天氣轉晴了便是想着邀了公主到院子裡玩雪,卻不料公主竟是遣人去叫了那燕回過來。
一看見那張假模假式的臉,她就一瞬想起了這小人侍衛同駙馬通信卻沒告訴她的事來,一時氣極了在打雪仗時下了狠手,被公主發現之後強制改成了堆雪人比賽。她盡心盡力堆出這麼好的一座橋,心裡想着就是一定要讓這個小人侍衛輸得心服口服,如今這樣的結局,她當然接受不了!
鳳目淡淡掃上身前侍女的小臉,青黑眸子中帶起一抹深意。也不知今日樂桃究竟是爲何非要同那燕回爭個輸贏,只是慣着她的小孩子脾氣一次就夠了,再糾纏下去便是無謂,想着便是清冷了臉色正欲開口,卻忽見前方燕回也一下跪了下來,躬身開口:“啓稟公主殿下,燕回也覺得這個評判不公,請求再比一次!”
清冷視線一瞬轉到那一身黑衣俯身跪地的侍衛身上,半晌才聽得淡淡女聲從高位傳來:“好吧,既然你們二人都覺得不公,那這一次,又是要比什麼?”
樂桃聞言也是微微一愣,轉頭看向燕回,只見那清俊容顏上揚起一抹狡黠笑意,燕回微微俯身:“公主殿下一會兒看了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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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誰也沒有料到,燕回竟會牽了一黑一黃兩隻狼犬回來。
看着那乖乖蹲在地上吐着舌頭的狼犬,樂桃愣愣開口:“你這不會是要…比賽鬥狗吧…?”
燕回聞言很不客氣地拋了一個你怎麼這麼庸俗的眼神過去,然後轉身朝着公主拱手:“啓稟公主殿下,燕回請旨,比賽讓這兩隻狗過橋,誰的狗先過去了便是誰贏,請公主恩准。”
公主聞言亦是微微一愣,隨即紅脣輕勾笑起來,那抹笑意帶出了幾分玩性:“準。”
瑞王殿下和七皇子殿下便是在這個時候,到了這別院後院。
站在後院迴廊處,聽着前方雜亂喧囂,看着燕回和樂桃分別站在兩座橋的一側,用盡渾身解數吆喝着另一側的兩隻狼犬上橋而去,沐隋楓稍愣了片刻,淡淡勾脣:“這演得是哪一齣?”
身側,沐越霄亦是完全反應不過來,看了片刻才蹙眉開口應了一句:“原先還不知,燕回竟是這樣的性子…”
看着一想穩重內斂的皇兄難得露出這麼一副表情,沐隋楓終是忍不住一下笑了出來:“我原先也不知道。”
話落,清淡目光便尋着那坐在雪地一側看着兩人比賽掩面輕笑的女子而去。今日,她一身雪白的狐裘配了一件淡紫色的宮裝,清雅的顏色襯得那清秀小臉白裡透紅,此刻開心起來那雙鳳目亦是笑得彎彎的,看着甚是可愛。
看着便是也倏自揚了嘴角,忽聞身側傳來一聲呼喊,再是轉眼望去,原來是燕回的那隻狗終於克服了恐懼上橋走了一回,歡呼之下俯身揉上狗頭,燕回笑得神采飛揚。
而另一側,樂桃選的那隻黃狗卻還是趴在原地一動不動,看着對手勝利了,樂桃回眸狠狠剜了黃狗一眼,那樣子竟是要哭:“這什麼破狗啊,真是笨死了,你個膽小鬼,死阿黃!”
身側燕回看着她那副模樣是又好氣又好笑,不禁開口調侃:“自己搭的橋不穩還怪狗不好,明明是你的橋不好!”
樂桃聞言更是氣急了,起身指着燕回氣勢洶洶:“誰說是我的橋不好?明明是你們北豐的狗不好!”
看着她又起了那蠻橫不講理的樣子,燕回也是臉色一沉,冷哼開口:“我北豐的狗怎麼不好了?我的小黑可是立馬就過來了,自己非要搭那種不實用的九孔橋,這能怪誰?!”
“你!”這一下真是把樂桃惹毛了,張口便是一聲怒吼:“誰說我的九孔橋不實用?這是我們東離最富盛名的橋,你一個北豐粗人根本不懂得欣賞!還有你們北豐的狗,就是不好就是不好,兩隻裡面就有一隻是膽小鬼,你還敢說你們北豐的狗好?明明你們北豐的狗都比不上我們東離的…”
話音未落卻聽身後傳來哐噹一聲響,樂桃驚了一驚一瞬回頭,看見公主一直捧在手裡的茶碗不知何時已是置在了桌上,茶碗撞上茶托竟是震起陣陣餘音,再是擡眼對上那雙清冷鳳目,裡頭的寒意震得她心頭一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絕對不能說的話。
一瞬歡樂的氣氛煙消雲散,小院氣氛變得死一般壓抑。看着公主那冰冷的神色,樂桃心中懊悔得要死,紅脣緊抿一下跪倒在地,身子竟是嚇得輕顫起來。
身側寫意看着她那樣子亦是蹙起眉來,正要開口勸一句,忽見身側那清冷鳳目中光亮一閃而過,公主伸手抵上脣角,竟是微微垂首一下笑了起來。
氣氛再次急轉大家均是反應不過來,卻見公主笑得是愈發開懷,一雙清亮鳳目已是笑成了一對彎彎的新月,笑着,公主搖搖頭,狀似無奈嘆口氣:“樂桃搭的橋,就連狗都不敢過~”
本是嚇着了的樂桃聽着那調侃的語氣,又見公主瞬間變了臉色,一驚一乍之下根本無從反應,忪愣間,便見公主忽然伸手從案上拿了一個鮮肉月餅,起身到了她身旁:“樂桃,你和燕回一人一隻狗,你可看出來兩隻狗有什麼差別?”
看着近處那淺笑的容顏,樂桃呆了呆,愣愣開口:“…我的狗…比較笨…?”
“錯~是你的狗不喜歡你!不管你在這邊怎麼叫怎麼揮手,它完全就不看你,你難道沒有發現?”說着便是狡黠一笑,伸手掰開手裡的鮮肉月餅,公主淡淡揚眉,“遇到這樣的情況,唯增加誘惑一種方法可行!”
話落,那持着鮮肉月餅的手臂便是往前一伸,對面那阿黃果然一下就看了過來,公主挑眉輕笑:“阿黃,上橋!”
名喚阿黃的狼犬兩耳一動,一下從地上站起來,卻是作勢欲從橋側跑過來,只是這樣的小心思怎能瞞得過公主?狗爪子還沒伸出就被一下喝住,公主伸出另一隻手來,立起掌心擺出阻止動作,輕斥一聲:“阿黃,坐!”
圓溜溜的狗眼望着對面那雙清淡鳳目,阿黃猶豫了片刻,果真是乖乖坐下了。
在樂桃呆愣崇拜的目光中,公主勾脣讚揚了阿黃一句,然後收回動作拍了拍身側的冰橋:“阿黃,上!”
圓溜溜的狗眼再次將對面發號司令的人看了看,看看臉再看看月餅,再回來看看臉,似乎是看出來了若是不上橋就絕對沒有月餅吃,阿黃權衡再三終於抵不住美食的誘惑,毅然起身,竄上冰橋兩步就跑了過來。
“哎呀!真的跑過來了公主!而且橋還是好好的沒有塌!”身側樂桃興奮地直嚷嚷,公主亦是笑開來,伸手撫上腳邊那吃的正香的大狗,眉眼溫柔。
“誰說我們阿黃不好的?明明就很乖~”
那雪地裡逗着狼犬淡淡展顏的女子,看着竟是比昨日初見那一眼多出了數分明麗。方纔那一瞬不怒而威的逼人迫力,此刻這嬉笑玩樂時的天真俏皮,這樣兩種極端的性情,居然會出現在同一個女子身上?!深邃墨瞳帶上驚異一瞬轉向身側之人,只見他神色淡淡目光正一寸不移落在那巧笑嫣然的女子身上,那抹淡淡的淺茶光影裡,柔亮溫暖,是他從未見過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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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豐啓新二十七年二月初七,和親東離的七皇子殿下攜皇子妃回到北豐皇都,入京面聖。
此舉使得東離北豐間短短數月的盟友關係完全破裂,隨後,東離攝政王頒皇詔告示天下,喧東離瓏瑜公主叛國罪,廢瓏瑜公主長公主封號,將瓏瑜公主於皇族宗廟除名,自此,東離國史上再無瓏瑜公主此人。
同時,皇詔中亦是列屬了北豐瑾帝背信棄義庇護東離叛賊之數項罪名,將東離北豐間本就陰雲密佈的邦交關係推向了水火不容的局勢。
天肅八年二月十八,在頒佈了這令七國譁然的皇詔之後,東離攝政王冷嵐登基爲帝,封號厲帝,成爲東離國史上,第十四代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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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關於公主和駙馬的稱呼會有一點點混亂…因爲白經驗不足的原因,之前在寫東離篇的時候,因爲人物少順勢就用了公主和駙馬來指代兩人,現在寫到了北豐篇,人物身份已經變了,突然發覺了自己之前不應該用身份來做稱謂,卻已經遲了…所以今天這一章白就開始盡力糾正了,而這一章之後,公主已經被撤了封號,之後的章節中,白也將徹底改過來開始用公主和駙馬的名字來稱呼兩人,給親們帶來了不便,白深表歉意!
公主的名字是冷秀顏,駙馬的名字是沐隋楓,之後對話的時候他們還是會用習慣的稱呼叫對方,但是發出動作的時候,就用名字來寫了哈,初初看的時候肯定會很彆扭,看習慣了應該就會好,白後面寫完了看有時間話,可能再去改前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