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面色不變,彷彿沒有看到眼前這一出暴行,雲氏兄妹靜靜立在她身後,馬兒撲哧撲哧打了幾個響鼻,明夜挺直背脊,與邱樓一左一右將十二夾在中央,
咳咳咳……塵埃中,小丫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腳步踉蹌,她彎下腰,吃力的咳嗽着,面頰因痛苦失去了血色,
把錢扔給她,我們走,轎子裡傳來睿王氣急敗壞的聲音,他一刻也不想多待,總覺得,即使隔着轎子,十二冷冽的視線依舊紮根在他的身上,那種無處不在的感覺,讓他心頭很是惱火,
該死,怎麼連離去,也能這麼巧合的和她碰頭,
是,一名近衛軍急忙抱拳,將手中的水晶卡隨手扔到小丫面前的地面,彷彿在施捨一個隨處可見的乞兒,態度高傲,毫無半分憐憫,
我不要……小丫搖晃着頭,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腳被一顆石子給顛了一下,整個人朝前一撲,撲通一聲狼狽的摔倒在轎子前,額頭甚至撞到了轎子的橫樑上,聲響極大,聽得人難受,
守衛的城門士兵紛紛仰長了脖子,看着這方的動靜,
十二緊抿着脣線,看着搖搖晃晃想要再度站起來的小丫,眼眸深沉,裡面什麼也沒有,彷彿一口枯井,古井無波,
她也沒想到,睿王也會在今天選擇離開青龍,還這麼巧和她碰見,甚至上演了一出苦情劇,
邱樓咧開嘴,笑容裡滿是嘲弄:當初也不知道是誰神氣得不得了,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可現在呢,嘖嘖,
她搖了搖頭,一臉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模樣,話意有所指,落在小丫耳中,卻格外刺耳,她萬千不甘,千萬不願在十二的人面前丟人現眼,可現在,她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幾乎是一路爬行到轎子門前,雙手伸入轎中,緊緊抱住睿王的小腿,哭喊道:王爺……難道你忘了,你說過的,會帶我入府,你怎麼可以把我丟在這兒,
賤人,滾開,睿王早已廢了小丫的修爲,如今的她根本就是個毫無鬥氣的廢物,右腿一掙,輕易的就掙脫了她的雙手,腳一擡,狠狠踹中小丫的面部,一個諾大的腳掌印,順着兩行鮮紅的鼻血,在小丫浮腫的面部出現,
嘶,雲若水倒抽一口冷氣,被睿王的暴行給驚呆了,隨即,她看着倒地不起的小丫,臉頰因怒氣憋得通紅,剛要開口指責,卻見十二忽然回頭,冷清的視線掃了她一眼,宛如一盆涼水從頭澆下,硬生生將她心底的怒火給澆滅了,
如意姐姐……她吶吶的喚了一句,有些不安,
十二眯起眼,漠然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就是,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邱樓急忙點頭複議,對小丫此刻的下場,她根本沒有半分的同情,要知道,這女人對如意可從來沒有過好臉色,一個勁的想要害十二,如今惡有惡報,她活該,
十二懶得再看眼前的這一場戲,出聲道:睿王,你想要清理自己人,勞煩讓個路,別堵在中間,你不走,我還要過去,
她的態度不卑不亢,眉宇間一股傲氣,
半響,轎子裡才傳來睿王陰沉的嗓音:給她讓路,
簡短的四個字,卻說得咬牙切齒,可想而知,此刻他心頭的怒火有多大,
轎伕將轎子擡到一邊,近衛軍刷地一聲成兩側散開,留出一條通道,供十二通過,
十二一揚馬鞭,無視了地上的小丫,準備出城,
司馬如意,你給我去死,,一聲暴喝從身後傳來,還有一股猶如實質的殺氣,直逼十二後背,
小丫徹底瘋了,她整個人從地上彈起來,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直接跑向十二,雙手凌空亂舞,彷彿要將她給抓成爛泥,
步伐凌亂,下盤不穩,就像是市井潑婦,哪裡還有昔日金牌傭兵的半分尊嚴,
她要殺了她,
如果不是司馬如意,她怎麼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如果不是司馬如意,她怎麼會被王爺嫌棄,
怎麼會在離開之時,被勒令不得再出現在愛人面前,
這一切,通通是這個故作清高的女人帶來的,
是她,
是這個惡魔,讓她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嫉妒、仇恨、怒火,將小丫的理智焚燒得一絲不剩,被廢除鬥氣的她,怎麼可能輕易近到十二身側,
甚至十二連頭也沒回,邱樓袖袍一揮,就是一股凌厲的掌風襲向小丫,將她整個人掀翻,在空中朝後滑倒,最後重重落到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如意不和你計較,不代表我邱樓不會,她居高臨下的坐在馬上,口中譏諷道,
居然偷襲,卑鄙,雲若水也沉了臉色,厲聲道,
走,十二看也不看小丫一眼,甚至於此刻連睿王也沒被她放在眼中,她的心可不是給不相干的人的,
一行五人快馬揚鞭出了皇城,唯留下一排被馬蹄掀起的塵囂,漫天飛舞,
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官道之上,睿王坐在轎子裡,氣得渾身發抖,對小丫不識趣的怒火,對十二目中無人的憤慨,種種負面情緒壓在他心中,一張俊秀的臉,此刻也不覺猙獰起來,
王爺,還要啓程嗎,一個近衛軍吞吞吐吐的上前,彎腰在轎拱手問道,
走,別管那個賤人,睿王冷着臉,沉聲命令着,
是,
隊列重新起步,腳程極慢,一點一點消失在小丫的視線中,漸行漸遠,
她狼狽的躺在地上,十指死死扣住地面,甚至連指甲被掀起,血跡斑斑也不知道,
王爺……她癡癡的喚着,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曾經說過要接她入府,要對她一輩子好的男人走遠,
騙子,
騙子,
淚無聲的落下,她哭得沉默,整個人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惴惴發抖,騙子,大騙子,低泣聲叫人聽得心疼,夾雜了無數的哀怨,
半個時辰後,等到渾身的痛楚減緩一點,小丫才吃力的爬起來,腳下一個踉蹌,險些又再度摔倒,一手抱住腹部,一手抱着肩膀,一雙猩紅的眸子,充血的看着十二消失的方向,一字一字如血似淚的道:司馬如意,你等着,給我等着,,
她好恨啊,
恨着拋棄她的睿王,恨着讓睿王如此狠心對她的十二,
一顆被仇恨扭曲的心靈,除了陰霾,再沒有其他,
官道上荒無人煙,太陽從海平線上升起,照散了濃霧,陽光穿過雲層肆意的照耀着地面的沙石,兩側種着白楊樹,每一株中間都隔着一小段距離,
墨發在空中飛揚,十二半彎着腰,一手護着前段的小奶包,一手揚鞭抽打着馬暾,快速前行,
待到正午時分,衆人才停下,在官道旁的陰涼處席地坐下,以天爲被,以地位廬,
十二從納戒裡翻出邱樓等人準備的乾糧,一人吃了一點,陽光和煦,並不灼熱,邱樓摸着脹鼓鼓的肚子,整個人朝後倒去,單手枕在腦後,一副剛喝過下午茶的模樣,說不出的閒適舒服,
不知情的,甚至會以爲他們是出外踏青,而不是身負血海深仇,
如意,這裡距離皇城至少十幾里路,以我們現在的腳程,再往前行四天,就可抵達懸崖,雲若寒的記憶力極好,十二那張地圖,他早在看過一遍後就記在了腦子裡,雙手環住膝蓋,他溫和的衝十二笑道,
四天,十二眸光一沉,太長了,
拿着饃饃重重咬了一口,又翻出水囊潤喉,
雲若寒眉頭一蹙:再快,我怕身體會吃不消,
日夜兼程,三天,最遲三天,十二看了眼一旁不做聲的明夜,終究將本打算的兩天,改作了三天,畢竟她可沒有忘記,明夜如今沒有絲毫的修爲,是個普通人,
好吧,雲若寒也知十二心急如焚,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短暫的歇腳後,衆人再度啓程,只是短短一天就從皇城順官道前進了二十多里路,抵達青龍國國土中央地段的莫海城外,
如意,天色不早了,我們進城找家客棧歇息吧,邱樓提議道,一日的顛簸,她累得四肢發軟,雲氏兄妹、明夜也都是一副疲憊的模樣,小奶包早就在下午被太陽曬得嗷嗷直叫,最後被十二塞回了納戒中,
好,進城,十二夜知他們累極了,拍馬進入城鎮中,這是一座普通的小城鎮,比不得皇城的繁華,大概是晚間閒暇時分,街道上人羣倒是絡繹不絕,酒家客棧賓客雲集,氣氛甚至熱鬧,
小二,五間上房,十二隨手掏出一張水晶卡,在距離城門最近的客棧裡開了五個客房,以作歇息,
好勒,
再上點小菜,視線在大堂一掃,入眼的大多是普通百姓,衣着雖不華貴,料子卻也不差,只是一個個的面黃肌瘦,眉宇間都帶着一股病氣,彷彿身染重病一般,十二收回視線,隨便找了個空置的座位坐下,
把小奶包從納戒中釋放出來,小傢伙一路上可悶壞了,一出來,就黏在十二懷中,誰說都不肯動半分,
客官,菜來咯,小二很快就將熱騰騰的飯菜送上,麻婆豆腐,珍珠水餃,白菜豆腐湯,紅燒魚,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可一路顛簸,幾人都是又累又餓,
邱樓一臉饞相,什麼話也沒說,端起碗,就開始扒着白米飯,吃得一嘴的飯粒,其他人也是形象全無,
我還是第一次發現,米飯這麼香,雲若水一邊咀嚼着嘴裡的飯粒,兩個腮幫鼓得圓圓的,眉眼彎成兩道彎月,說出的話,模模糊糊的,也聽不怎麼清楚,
食不言寢不語,有話吃完飯在說,雲若寒不悅的看了她一眼,後者尷尬的摸了摸鼻尖,這才閉嘴,席上只有碗筷碰撞的細碎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