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雲杉,姜嫺先去顧家,送了紅糖饅頭,顧欣和顧軒剛起牀呢,一看到姜嫺,兩人立刻樂開了花。
顧欣大一點,只一手拽着她的大黑狗,然後嘴甜的跟着大黑狗一道兒,繞着姜嫺一圈一圈又一圈,“小嬸兒小嬸兒”的叫個不停。
顧軒年紀小呢,壓根不懂得掩飾,眼睛整個盯在姜嫺拿來的食盒上,眼見裡面帶着點深褐色的花饃,小娃的眼睛頓時迸射出激情的火花!
姜嫺看了心都化了,還別說,顧軒眉眼間很有點像顧珩,看到他那麼天真懵懂的樣子,再對比顧珩那一張冷淡的臉,很有點反差萌的喜感。
她趕緊蹲下來,把顧軒和顧欣一起摟在懷裡對着小胖臉,各狠狠的親了一口,然後拿出盤子,給兩人各分了一個,笑道:“小心燙,你們慢點吃,盤子裡還有呢。”
看兩人都樂開了,吃了起來,姜嫺還不忘叮囑:“想吃什麼只管跟小嬸說,小嬸給你們做。”
顧欣看到她媽遠遠的來了,沒敢說話,顧軒卻傻兮兮的:“好啊好啊,嬸兒,我要吃大蹄膀!”
剛說完,腦袋就被敲了,顧大嫂宏亮的聲音響起:
“吃吃吃,就知道吃,還大蹄膀,我把你揍的像蹄膀一樣胖,你看怎麼樣?”
顧軒可憐的不敢說話,撇着嘴要哭不哭的,姜嫺連忙護着:
“大嫂,我做的多着呢,顧珩又不在家,我一個人很無聊,沒事你讓兩娃去陪陪我唄。”
姜嫺用的是撒嬌的語氣,顧大嫂最見不得她這樣,當下也不記得教訓兒子了,滿口答應:
“好好好,讓他們去幫你做點兒事兒,小三子真是的,偏要去船廠找這麼個班,又賺不到多少錢,我都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你瞅瞅,你成天讓兩娃去,天天給他們吃這許多,把嘴都吃叼了,這怎麼成?”
打量她看不出來呢,這倆娃見到姜嫺眼睛就放光呢。
爲啥呀,自然不會是他們小嬸的美貌,畢竟美貌哪兒能有好吃好喝的勾他們的魂呢?
姜嫺就是笑着聽顧大嫂抱怨,她自然知道顧大嫂滿心滿眼是爲她抱不平,覺得她是新娘子呢,結婚剛滿一個月,丈夫就出門去了,她怕她心裡難受。
畢竟,姜嫺在顧大嫂眼中,就是個嬌娃娃呢,顧大嫂當真是把她當半個孩子疼的。
姜嫺轉過臉,同顧欣和顧軒交換了一個“勝利”的眼神,顧欣秒懂,還知道迴應姜嫺呢,顧軒就沒有那麼機靈了,他泫然欲泣的看着姜嫺……
姜嫺心裡快笑死了,她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種想法,若是生這樣一對兒女,女孩兒精明機靈些,男孩兒憨厚可愛點,是一件多好的事兒啊。
當晚回去,姜嫺就做了夢,夢裡,有兩隻黃燦燦的斑紋貓,其中一隻頭上帶着一個粉色的蝴蝶結,不知原因,那帶粉色蝴蝶結的大貓兒忒兇悍,把另一個壓着打的那種。
那隻被壓着打的貓兒倒也沒有傻傻的被打,它要麼跑要麼躲,只有實在躲不過的時候,它沒法子了,纔將屁股對着那一隻兇悍些的貓兒,然後把腦袋捂進毛爪子裡面。
它這樣,那粉紅蝴蝶結的貓兒反而不揍它了,氣呼呼的從它身上下來,然後趴在它旁邊,兩隻緊緊的挨着,像兩隻色彩絢麗的毛線團。
這場景,讓夢中的姜嫺都笑出了聲,以至於她第二天一早是笑着醒來的。
只是,這事這會子還沒發生,算是後話了。
“這有啥,我自家侄兒自己疼,你不要多管啦!”
“對了,嫂子,裡面還有兩花饃和給大哥配的藥膳以及藥丸子,我就不進去了,我得去姜家送饃去呢。”
今兒雲杉來拿走了幾個花饃,沒剩多少了,姜嫺索性也不帶去廣播站了。
說着擺擺手,便走了。
遠遠的,還能聽見顧大嫂訓斥顧欣顧軒的聲音呢:
“……你倆去小嬸家的時候,不準亂要東西,聽到沒有,尤其是你,顧軒,你回來要是給我聞着一絲肉味兒,嘿嘿,老孃就讓你知道竹竿子揍屁股啥滋味……”
聲音遠去,姜嫺哭笑不得的走遠了,回了姜家,也是這般,姜嫺是按照侄兒的個數帶的花饃,大人的一個沒份兒,便是這般,也躲不了姜大伯母的數落。
她先是把姜小大到姜小八挨個數落了一遍,然後就是數落姜嫺,低頭看着姜嫺擱這兒喝玉米糝子粥呢,她那個來氣啊:
“你……做那麼多花饃拿回孃家來,你咋自己不知道給自己留一個呢?回來喝這破粥?你……你是要氣死我麼?”
這瓜娃子,回來吃飯不知道提前說一聲,人顧珩特地留了一袋大米在這兒呢,回來吃飯,她就提前給她熬粥了呀。
這會子要熬粥呢,人擺擺手,一臉的無辜,說上班要來不及了。
姜嫺雖然頭先的十幾年在瀾國的時候,學的是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但回到華國,她適應良好,她這會子吃飯呢,一點不影響她嘴皮子的利索。
她迅速的抓到大伯母話裡的漏洞,予以回擊:
“那既然大伯母你知道這是破粥,幹啥煮這玩意兒給我們吃,顧珩不是帶了米回來了,大伯母,我可不要吃獨食,你要不就按人頭分?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
說什麼笑話呢?顧珩背了一袋大米回來,那也不是給她吃獨食的呀,他必然是準備讓姜家人跟他媳婦兒一起吃上大白米的。
再說了,想到顧珩的本事吧,旁的不說,米麪油啥的,他們還是能吃的上的。
只是,這事如今這會子不能見光,肉要埋在飯裡吃,財要偷偷的發纔是。
姜嫺深諳這個道理。
然,她沒想到,大伯母居然是她不回來,那米就不動了。
這做派是真的很“大伯母”的。
哪怕,顧珩明明走的時候還跟她提了一句呢,讓她回姜家可以跟大伯母等長輩說說,若是想吃點肉啊葷腥的,跟他說一聲就行,還有米啊面啊,想吃便說,一家人不要客氣。
所以沒法子,自家大伯母這性子,姜嫺也是沒法弄了,只能耍無賴了。
大伯母氣的都攥緊了手上的木勺子,這要是姜家的哪個男娃,甭管大啊小的,這會子勺子已經掉腦袋上了,可這是大閨女,千畝地才長出的一顆金豆豆,莫說她就捨不得,沒見着這會子個個兒都緊張的盯着她手上的勺子呢?
就怕她真的下手了。
大伯母突然有一個念頭浮上來,她就想啊,這若是飯勺子不小心掉下去,剛好要砸在胖丫兒身上,會有多少人以身擋勺?
大伯母越想越氣,胖丫兒這樣,還真讓她沒轍,畢竟,她清楚這丫頭多倔呢,別看她這會子軟軟的說話,但絕對是說到做到的那種。
她在心裡唸了三遍:胖丫兒嫁人了,是大人了,再揍她不太好,人顧家人會以爲姜家沒規矩的。
唸完了,感覺這個理由還是沒法說服她自己個兒不生氣,於是,她掉轉頭,從姜大伯開始,從老到小一路罵過去。
直到姜嫺快吃完了,除了姜嫺、大伯母的兩個妯娌、姜嫺的四個嫂子以外,每人都被挨呲叭了一頓。
多則四五句,少則二三句。
罵完了姜小八“就知道吃飯,不幹活兒,比豬都不如。”後,大伯母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轉好了。
短暫的平靜後,大伯母突然趁着姜嫺吃完飯,去竈間喝水的功夫,湊上來,神秘兮兮的:
“胖丫兒,大伯母有話問你。”
姜嫺端起碗,拿了旁邊的暖水瓶倒上熱水,吹了一下,就準備往嘴裡送:
“嗯嗯,您問吶。”
大伯母突然道:“你怎麼還沒動靜吶?”
姜嫺頭腦一木,沒反應過來:“什麼動靜啊?”
大伯母“嘖”了一聲,一副“這孩子是個傻子”的模樣:“你讀書讀傻了?還能有啥?孩子啊?虧得你自己還是個大夫?!你就這麼當大夫的?”
姜嫺差點不是被那水噎死就是被燙死,瞅瞅大伯母把她嚇得,她才結婚一個月多一點好吧,進門喜也沒有那麼快有反應吧。
她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大伯母啊,我才結婚一個月啊,能有啥動靜呢?”
姜大伯母不以爲然:“結婚一個月怎麼了?我就是進門喜哎,你看你大哥,我和你大伯年頭結婚,年尾就有你大哥嘍。”
“不僅我啊,你媽,還有你二嫂,都是進門喜吖。”
她欲言又止又滿懷期待的看着姜嫺。
姜嫺:“……”所以呢,便是她們都是進門喜,跟她會不會進門喜好像也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吧?
頭一回,姜嫺簡直是狼狽的“逃”出姜家,無論是大伯母,還是後來聽到話音圍過來的幾個嫂子,都太可怕了。
從進門喜,聊到生男生女,還給她傳授什麼姿勢易懷孕啥的。
這是不付費就能聽的?
這些個,簡直給姜嫺打開了新世界大門,她簡直是用重新認識她們的眼光看着自家伯母和嫂子們。
她沒結婚前,這些人可一句話都沒跟她漏過。
這已婚婦女們的百無禁忌,饒是姜嫺自認自己“理論知識”豐富也受不住呢。
去了廣播站,姜嫺中午做了廣播剛下播,姚站長便過來找她了。
他和陳闌珊兩人一道站在門口,見姜嫺廣播結束,才舉了舉手裡飯盒:“小姜,來,跟我倆一起吃飯吧?”
姜嫺一聽,便知道有事兒,於是她回頭拿了飯盒,跟着兩人一起去了食堂。
今兒食堂的菜是青椒炒香乾,小蝦米悶白菜,並三合面饅頭,需二兩糧票並五分錢。因是站裡自己的食堂,所以有補貼,糧票和錢這一塊收的都不多。
姜嫺先是給站長和師傅把飯菜端到座位上,最後,自己也打了飯菜一道跟去。
倒是姚站長看她眼神之中的揣測和審視,連忙擺手笑道:
“是好事,就是想問問你的意見。”
姚站長也不賣關子,看到姜嫺坐下來才道:
“L市說要讓你去市廣播站學習一個月,學習完,若是考評爲優,就會留用你。”
這什麼考評爲優就會留用的話,明眼人一看就是個過場。
畢竟,姜嫺可是去過華都的人,而且她們所在的團隊還得了優等歸來,這樣的人,去L市廣播站,怎麼可能不是“考評爲優”?
姜嫺皺了皺眉頭,並不顯得欣喜若狂,只是有些意外:“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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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知道,去華都這事給她的事業增光添彩不少,也知道,有了這層光輝的履歷,她往後這工作之路可能會越走越順。
但她所想的都是,她能賺更多的錢來着,從未想過就這麼離開自家公社這個廣播站,去其他地方啊。
姚站長看出姜嫺神色不對:“怎麼?這是天大的好事。”
姜嫺微微沉吟片刻,卻仍然是搖了頭:
“姚站,這事兒我能拒絕不?”
她看向姚站長,等待他的回答,卻見他挑了眉,反問:“爲什麼拒絕?”
拒絕的話既然說出口了,那理由什麼的,也沒什麼不可說的了。
“L市太遠了,我的家紮在瀾山縣呢,去L市上班,孤零零的,我不喜歡,另則,咱們站挺好的,師傅還有你們大家夥兒都在這裡,我也不想走。”
雖然,有可能放棄L市廣播站的工作,會讓她和本來有希望的高工資失之交臂,但,她僅僅是爲這事悶悶了一瞬,便拋到腦後去了。
她雖愛財如命,但尚算取之有道。
且不說,她還跟師傅學藝呢,做任何事,姜嫺習慣了有始有終,突然抽身離開,在姜嫺眼中形同背叛。
就說她和顧珩,兩人剛結婚呢,她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長期離了他去遠方工作。
她爸去隔壁縣城上班呢,尚且不能保證每天回家,她去了更遠的L市,這一個月能回來幾回?
顧珩縱容她的自由,支持她展翅飛翔,她總也要心中有數,知道哪裡纔是她真正的棲息地吧。
大不了,她多做點點心拿出去賣就是了!
卻是突然,一直沒吭聲的陳闌珊突然對着一旁的姚站長道:“我說的吧?我自家徒弟,我豈不比你瞭解?”
“我說姜嫺不會去吧?老姚,打賭輸了,你可欠我一罐大紅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