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書房內突然傳出一聲怒喝,頭一次聽到自家太子的聲音有了情緒,像頭髮怒的獅子,嚇得莫白一個趔趄。
莫白是自幼便伺候在蕭御身邊的,若說誰最清楚蕭御的脾氣,那便是莫白了。
這麼多年來,蕭御一向都是泰山崩於頂而面不改色,莫白倒是很少見過蕭御發這麼大的脾氣,經驗告訴他,這次他家太子殿下是暴怒了。
在太子眼皮子地下討生活向來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對於蕭御的召喚莫白從來不敢怠慢半分,蕭御暴怒,他就得更加殷勤,於是趕緊穩了身子屁顛屁顛兒的小跑進去。
不料剛進門裡卻又退了回來,原是蕭御正要走出書房,莫白只得退回門外,弓着身子站到一旁。
蕭御方纔的怒喝明顯的暴露了他的情緒,現下出現在人前雖然神色如常,卻還是嚇得莫白心裡一跳一跳的……
蕭御卻只是恨恨的看了楚昭一眼便跨步走了,似乎是強忍了怒火,這讓莫白是打心裡的佩服,得罪了太子殿下還能完好無損的,怕也只有楚昭一人了。
蕭御是臨近午時纔回了東宮,一回宮便直奔書房而去,想來是方纔氣的丟了手裡的政務離開,等氣過了,便又匆匆趕了回來。
不得不說,蕭御是個勤政的太子,二十有四的年紀,若換做其他那些個富家子,怕還不知道在哪裡花天酒地呢,蕭御卻能獨當一面,攬下一國的政務,也足可以見其治國之能。
莫白從書房退出來便直接將楚昭喊到身前,只說太子殿下平日裡都是將政務處理完才用午膳,今兒個又沒用過早膳,此刻只怕是餓着肚子的,便讓楚昭吩咐廚房做些糕點送進去。
楚昭領命去了,她是巴不得離蕭御遠遠地,畢竟伴君如伴虎,儲君也是一樣,更何況蕭御對她還有所企圖。
反觀蕭御那邊,埋首政務時腦中也總飄出楚昭的容顏,那淡然的眸子和那句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奴婢楚昭’
又想到虛離所查出來的楚昭的家世,詳細到楚昭的父親收受了多少賄賂,草菅了幾條人命,何時被抄家,何時被斬首,楚昭的母親是如何去世,楚昭何時被送進宮裡,事無鉅細,一清二楚。
又聯想到楚昭說的,即便是蕭御
,也曾一瞬間生出了楚昭並非楚流月的想法,只是楚昭的眉眼,和他記憶中的卻是一模一樣。
“虛離”蕭御只得又將人喊來,吩咐道“繼續查,從楚府的家奴身上入手,一定要將楚昭的身份查的清清楚楚”
虛離的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他很想知道太子殿下所謂的清清楚楚到底是怎麼個清清楚楚,難道他查得還不夠仔細嗎,還是說一定要查出楚昭便是流月小姐才能算清楚……
“殿下……”虛離剛想說什麼,卻在接觸到蕭御疲累的眼神時改了口“屬下一定徹查下去,將此事查個滴水不漏”
八年來,虛離還是第一次看到蕭御這樣的神情,和以往的失望不同,是認定的人不認自己讓蕭御感到心累,虛離雖說堆了滿腔的話,現下卻是一個字也不忍說。
“退下”
待人離了,蕭御原本淡漠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疲憊,頹然靠近椅子裡,擡手在眼角之間捏了捏,試圖緩解自身的疲態。
楚昭端着糕點剛踏進書房時,正巧看見桌案邊的人這副模樣,從上到下似乎累極了,甚至沒察覺有人在看着自己。
直到糕點香味傳入鼻間蕭御才反應過來,猛然警惕的坐起來,待看清來人之後卻是皺了眉頭,復拿了手邊的摺子批閱,像是方纔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楚昭也自覺的低了頭,當做自己什麼都沒看到,福身行了一禮“殿下,膳房做了些糕點送來,是否……”
話音未落,便被蕭御沉聲打斷“放下吧”
楚昭應了聲,依言將盤中糕點和茶碗一同放在桌案上,福身退下。
蕭御擡頭看了眼那匆匆離去的倩影,心道莫不是自己太過嚴肅,嚇着她了,所以她纔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
可轉念一想,他畢竟不是尋常男子,遇到自己心儀的女子可以肆無忌憚的寵着她,他的身份不允許。
這邊廂,蕭御在胡思亂想揣測芳心,那廂楚昭卻尋了莫白告了個假,雖說來東宮第一天便告假實在不合規矩,可楚昭也想不出日後還會不會有比現在更合適的時機。
莫白卻萬分爲難,推脫說現在不行,若實在有事也只能給她一個時辰,卻也要等明兒早晨蕭御去上朝之後,說現下太子
殿下就在東宮,必然是要有人伺候着的。
他一個太監哪有宮女細心,若他真有這般能耐,那蕭御身邊又要宮女作甚……
楚昭一想也是,反正浣衣局每日清早都要去分發各宮的衣物,既然如此,她也不着急,於是便應了莫白。
在東宮當差雖然輕巧,卻要比在浣衣局的時候早起近一個時辰,因着蕭御卯時便得上朝,自然會早起半個時辰準備。
而身爲宮女,須得在蕭御起牀之前便將一切準備就緒,也免得哪天太子殿下起得早,宮女卻還在磨磨蹭蹭的準備朝服,熱水……那便是討着受罰了。
楚昭既是隨身伺候的,洗漱更衣便是她的活,好在昨日李嬤嬤手把手的教過了,楚昭伺候起來蕭御來也算是得心應手。
伺候蕭御穿衣時,鼻間絮繞着淡淡的墨香,乾淨好聞。
等換好了朝服,楚昭又伺候蕭御洗漱,先是端了漱口的茶水遞給蕭御,等蕭御漱了口忙又將熱毛巾遞了上去。
洗漱完畢,蕭御徑直走到鏡臺邊坐下,有宮女剛要邁步過去,卻見蕭御又將人瞪了回去,透過銅鏡一雙冷眸直直盯着楚昭,也不開腔,似在等楚昭自己過去。
楚昭愣了半響,直到身旁的人在她腰上戳了戳才反應過來,轉眸向那人看去,只見那名宮女挑了挑眉,下巴朝着蕭御的方向指了指,示意楚昭去給蕭御挽發。
這下楚昭有些懵,李嬤嬤不是說了她只負責伺候蕭御的梳洗更衣嗎,不是說挽發有別的宮女伺候麼,要知道她長這麼大,可從來沒給男人梳過頭髮。
又見蕭御一直盯着自己鏡中的影子,楚昭沒了法子,只能咬了咬牙移步過去。
素手捏着木梳放在蕭御發上,蕭御的髮質柔順,梳起來倒也不費力,等梳理順了,楚昭將上面的那半墨發分出來,拿了紫色的髮帶就要綁上。
結果在纏髮帶時蕭御的幾根墨發竟調皮的絞進了楚昭有些開裂的指甲縫裡,生生的讓楚昭給拽了下來。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楚昭挽發的手猛然一停,正要開口請罪卻見蕭御神色如常,淡淡開口“繼續”
蕭御沒怪罪的意思,楚昭稍稍放心,繼續手裡的動作很快便將髮帶纏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