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始終是要亮的,江氏那邊在四更天就把蘇傾暖叫起來梳妝打扮,力求今日做到盡善盡美,淨面上妝梳頭配飾,江氏都是親力親爲,王嬤嬤都只能從旁打下手,至於春笙這等丫頭,唯一的功能就是在江氏給蘇傾暖梳妝打扮後驚歎一聲,最好震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小姐,好美啊……”,春笙不負所望,讚歎一句,蘇傾暖看着鏡中的人兒淡淡微笑,偏頭看看側邊的妝容,江氏讓她起身,退開到梳妝檯外兩三步,她仔細端詳着,蘇傾暖本就生得極美,經江氏這麼精心一打扮,倒是對的上她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
在江氏的注視下,有些嬌羞,微微頷首,髮髻上的流蘇隨之而動,淺淺笑起來,額間的月牙兒形配飾襯得她眸若星辰。
“走兩步來看看?”,江氏滿意點頭,淡淡吩咐。
蘇傾暖依言提着裙襬走了兩步,娉娉婷婷,婀娜多姿,江氏臉上的笑意更濃,她拉着她的手說道:“我的暖兒今天一定會大放異彩!”
蘇傾暖小臉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下巴高高仰着,像是高傲的公主,她今日就要蘇傾泠好好看看,誰纔是侯府培養出來的閨秀,誰是破落地兒的塵埃!
哼,無論是從外貌還是從才情,她都要甩蘇傾泠八條街!
可沒想到,在丞相府門口集合的時候,自動就被打臉了。
江氏看她那嬌憨的小女兒申請,心中升起一陣喟然,自己養的女兒,可能明天就是別人家的了。
卻說蘇傾泠那邊,這時候五更天都已經過了,接近夏天,亮得早,這東邊的天際都露出一方月牙兒白,秦嬤嬤怕誤了時辰,還是硬着頭皮去叫她起牀。
本來以爲小姐會把她大罵一通,畢竟她的起牀氣很嚴重,可是沒想到蘇傾泠迷迷糊糊的起來了,手指揉了揉睜不開的眼睛,打了一個哈欠,睡眼朦朧的問道:“秦嬤嬤,這麼早叫我起牀幹嘛啊?”,這外邊的天兒不是才矇矇亮,平時她都是大天白亮的才起牀。
秦嬤嬤耐着性子說道,“小姐,今日您可是要參加宮宴的,得趕緊梳妝打扮了,別一會兒遲了可不好!”
蘇傾泠聽到這話,朦朧的眼睛裡才清亮了一點,懊惱着拍拍腦門兒,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兒給忘了呢?
秦嬤嬤利落的伺候她洗漱,又把她按在梳妝檯前,在她的臉上塗塗畫畫,蘇傾泠合着眼,任由她折騰,可到了梳髮型的時候,蘇傾泠就不樂意了,原來梳髮髻需要弄得很緊緻,這樣看起來才光滑好看,也好別頭飾,當然這樣的結果就是,弄得她頭皮老疼,她呲了一口冷氣,趕緊阻止道:“秦嬤嬤,停!還是我自己來吧!”
秦嬤嬤手一頓,點頭說好,沒想到蘇傾泠二話不說把梳好的髮髻拆了,秦嬤嬤趕緊阻止,“小姐,你這是幹什麼?”,她弄這已經花費了很多時間,再來一次肯定不行了,心頭難免有些着急。
鏡子裡的人兒自信一笑,“放心吧,秦嬤嬤,我自有主意!”,之間蘇傾泠的手指在發間飛快的穿梭,是現代那種乾淨清新又不缺古典美的髮型,在把昨天鳳夙瀾送來的首飾,挑選了幾支簡單的珠花插上,眉間沒用流蘇做裝飾,反而用胭脂花了一個別致的額妝,看起來既清純又妖媚。
筆擱下,蘇傾泠淺淺的笑了起來,玉竹送來那套軟煙羅,催出她換上,外邊江氏的人已經催了幾遍了,蘇傾泠懶洋洋的換上,等江氏的人都在外邊催了五六七八遍的時候,她才慢悠悠的走出來。
遠遠站在臺階上,院子裡叫喚的人擦了擦眼睛,仔細看看,確實是二小姐,心頭着實驚豔了一把,蘇傾泠款款下臺階,清冷的聲音響起,“走吧!”
那人才回過心思,暗罵自己豬腦子,怎麼能看二小姐看到傻眼,躬身問好後在前邊領路。
蘇傾暖在門口沉不住氣了,絞着手帕怨憤的等着,江氏在旁安撫着,“老爺,要不再派人去催出一下泠兒,可別耽誤了進宮的時辰!”
蘇靖安心頭也等起火來了,“管家,趕緊去傾瀾園看看,二小姐到底怎麼回事兒?”,虎眸中的不悅一閃而過,他這二女兒不會是臨陣脫逃吧!
可兩個女兒的名單有已經報上去了啊,而且還在上邊做了手腳,她要是不去,可怎生得了?
管家剛得吩咐,蘇傾泠提着裙襬跨出了門口,“爹!”
一眼,蘇靖安就挪不開了,眼前的蘇傾泠和平時判若兩人,高貴典雅,知書達理,臉上更沒有平時的冷漠,而是換上了女兒家獨有的溫柔笑意,如春風一般,看起來人心裡覺得溫暖,這一刻他遲疑了,讓二女兒替代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蘇傾暖看到她卻嫉妒得要死,打死她都不承認蘇傾泠比她的氣質更爲出塵,看着蘇傾泠穿的衣衫,戴的首飾,比起她的來,好了不知多少,她心頭嫉妒,連蘇靖安都恨上了。
明明她才侯府的嫡長女,憑什麼好東西都給了蘇傾泠?
蘇傾泠自然知道蘇傾暖在嫉妒自己,她要的就是這效果,想想平時蘇傾暖是多麼一個高高在上的小姐,京城第一美女加第一才女的名頭讓她頭暈得找不到北,以爲自己真是天下第一。
才情先不說,就單單論容貌,蘇傾泠蘇傾嵐都不會輸她,一個是不樂意打扮,一個是不敢顯眼,在加上江氏給她造勢,這京城第一美女的名頭才落到了她頭上。
這不蘇傾泠認真打扮起來,單憑容貌就穩壓她一頭,她自然心頭受不了,蘇傾泠嘴角上翹,心情頗好,她向來瑕疵必報,蘇傾暖不高興了,她自然開心得不得了。
蓮步輕移,走到蘇靖安身邊,微微頷首,“爹,該出發了,夫人不是說快遲到了嗎?”
蘇靖安心頭百感交集,臉上的表情很複雜,“走吧!”,他率先上車,蘇傾泠緊隨其後。
江氏和蘇傾暖只得做侯府的另外一輛馬車,車上,蘇傾暖立馬就慌了,她抓着江氏的衣袖,不安的問道:“娘,怎麼辦?”
江氏拍拍她的手,眼裡的寒光一閃,沒想到這死丫頭來這麼一手,不過沒關係,她還有後招兒。
她安慰道:“暖兒,別擔心,她再好看也是嫁給七皇子的命!”
蘇傾暖聽江氏這麼說,知道娘定是有其他安排,可心頭還是隱隱不安,因爲從這賤人一回來,就沒發生過一件好事,怨憤從她臉上一閃而過!“娘,今天之後,我定要讓她好看!”
江氏點頭,叮囑了蘇輕暖幾句,閉目養起神來,蘇輕暖拿出一枚銅鏡,仔細端倪着鏡中的人兒,越發的惱怒起蘇傾泠來。
卻說蘇靖安那頭,蘇傾泠一上車就靠着車廂睡覺,蘇靖安原本還想找她談談的,可看她那甜美的睡顏終究還是沒有叫醒她,蘇傾泠其實沒有睡着,只不過她不想看蘇靖安而已。
每次看到蘇靖安,她心頭就無名火大,或許站在蘇靖安的立場,犧牲一個不喜歡的女兒幸福沒什麼,可對於蘇傾泠來說,那就是大大的不該!她不反對不代表接受!
父女兩各安心思,居然相安無事的到了宮門口。
馬車是不允許駕入皇宮的,哪怕是皇親貴族,四人下車步行入宮,城牆外已經挨着停了許多駕馬車。
蘇傾泠擡頭看了看紅色的宮牆,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就這一道高牆,涼了多少的女兒心?
“泠兒,在看什麼?”,蘇靖安問,蘇傾泠拉回思緒,斂下心思,淡淡道:“只是覺得皇宮果然不一般而已!”
“那是自然!這皇宮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福氣進的!”,蘇傾暖毫不客氣的說道,隨即掩嘴失笑:“看我這記性差的,妹妹第一次進宮,被震撼是難免的!”
蘇傾泠無所謂她的譏諷,皇宮嗎?有什麼好看,以前她時常去逛故宮,去一次只覺得無限的悲涼!
這高牆紅瓦葬送了多少女人的青春,三千佳麗只等一個男人臨幸,這是何等的悲哀,就是一天一個,三年也輪轉不完,所以纔有了各宮的女人鬥法,只求那高位上的男人的回眸垂憐!
她自問做不到,着實不瞭解這裡的女人腦袋裡的想法,按她說,估計都是裝的豆腐渣!她的男人,只能有她一個女人!否則,她寧願孤單一生!
蘇靖安瞪了蘇傾暖一眼,道,“你倆是姐妹不是仇人,在這裡內鬥給別人看了像什麼樣子!還不趕緊跟我走!”
蘇傾泠聳聳肩,擡步跟上,蘇傾暖咬着脣瓣,憤憤不甘,江氏摸摸她的秀髮,“走吧!”
蘇傾暖在後頭盯着她的後背,恨不得盯出一個洞來!
女眷和男人是分開了的,有小宮女過來領着江氏幾人去御花園賞花,說是皇后娘娘主持的,至於男人們,到了晚上,纔是宮宴的重頭戲。
蘇傾泠就那麼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反正宮裡她一個人都不認識,江氏是靖安侯府的夫人,這種宴會每年都要參加那麼多次,自然有相熟的人,蘇傾暖也是一樣的。
她一到來,就是衆心捧月一般,姑娘家都圍着她轉,瞬間這自信就找回來了,還丟給角落裡的蘇傾泠一個挑釁的眼神,可惜,蘇傾泠眼皮兒都沒擡一下。就像是拳頭砸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癢,心頭不甘。
“暖兒,你來了!”,說話得是孫凝兒,兩家家世差不多,兩人性情差不多,自然玩兒得好,只不過孫凝兒行事作風更爲狠辣,鎮南侯府的庶女,沒有一個沒被她收拾的!
蘇傾暖笑着點頭,喚了一聲,“凝兒”
“我可是在這裡找了你老半天,以前你可不會這麼晚到的!今天是怎麼了?”,孫凝兒笑着問道,隨即放開她的手,從頭到腳打量着蘇傾暖,笑着打趣兒道:“哦,我知道了,都說女爲悅己者容,這話果然不假,今天可是費了大心思吧!看你把全場的女人都比下去了,也不知道今晚是哪個皇子那麼好的福氣!”
蘇傾暖聽了她這話,心頭着實高興,可佯裝着不好意思,“快別這麼說,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那邊的靜儀郡主纔是真正的天姿國色!”
孫凝兒不好接話,靜儀郡主美還是不美,不是她一個侯府小姐好評價的,和孫凝兒不對盤的將軍府小姐李思出來了,她道:“我道是誰在這裡拍馬屁呢?”
一上來就非常不客氣,蘇凝兒臉色瞬間難看,她衝出來,手指指着李思,喝到:“你說誰拍馬屁?!”
李思漫不經心的說道,“誰應就說誰了!”,別人怕你孫凝兒,我可不怕,你爹是侯爺,我爹還是將軍呢!拼爹,可不輸你!
“你!”,孫凝兒生氣的上來要抓李思,李思是將軍女兒,動作可別她敏捷多了,輕輕一閃就躲過了,孫凝兒差點剎不住摔倒了。
出來這麼一醜,花園裡的眼睛都被她吸引過來了,她臉皮燒得通紅,恨李思恨得牙癢癢的。
爭執已起,靜儀郡主才衆心捧月一般的走了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在宮中吵吵嚷嚷成何體統!”,一出口就是皇家的威儀,個個噤如寒蟬不敢吭聲了。
蘇傾泠在旁邊看着這出笑話,果然這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戰爭,只不過這段數是不是低了一點?!倒是那李小姐挺合她胃口的,大方不做作,要是有可能,或許能成爲朋友!
這時候蘇傾暖笑盈盈的走出來,對着靜儀郡主盈盈一拜,“郡主,剛纔不過是凝兒和李小姐開了一個玩笑而已!”
“對!就是玩笑,不然李小姐怎麼敢說郡主您不如暖兒美?”,孫凝兒挑釁的說道,蘇傾暖暗道糟糕,靜儀郡主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拿她的容貌說事兒。
都說皇家出精品,可靜儀郡主着實是個例外,其實她五官長得還算是精緻,可就是這膚色嘛,有些暗,這在以白爲美的時代,長得着實不算出色。
蘇傾暖暗恨孫凝兒,這不會說話的立馬得罪了靜儀郡主,果然靜儀郡主臉色一沉,本來就暗的膚色更是黑了三分,她施施然的坐在一石凳上,漫不經心的撥弄指甲,問道:“李小姐,你可說過這話?”
這盆髒水潑得突如其來,她還沒想好怎麼應對,急得面紅耳赤,靜儀郡主擺起架子,厲聲喝道:“看來你還真說過這話了!李思,你好大的膽子,敢垢語本郡主?”
孫凝兒在旁邊看得幸災樂禍,蘇傾暖在旁邊看這火氣沒有蔓延在她身上,才放鬆了一點,哪裡知道李思着急之下說道,“我沒有,我只是看不慣孫凝兒拍蘇大小姐的馬屁!還牽扯到皇子,哪裡是我等女兒家該說出口的!”
這下可不得了,若只是牽扯到靜儀郡主,在旁邊組織貴婦飲茶的皇后還能打着馬虎眼讓這羣小女兒鬧去,可若牽扯到皇子,確是不該,不然被有心人挑撥兩句,只怕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皇后擺着鳳駕過來,連靜儀郡主都微微變色,她知道,這皇后可不是好說話的,平時看起來都是母儀天下的國母風範,可要真是溫婉的女人,能坐穩皇后的寶座?
大家都恭敬的給皇后請安,皇后打起的擡手,“起吧!誰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問着這話的時候,眼睛緊緊盯着蘇傾暖、孫凝兒、李思、靜儀郡主四人!
這下可好,四個人都大氣兒都不敢吭一聲,皇后威嚴的道:“靜儀,你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