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最近怎麼了,茶飯不思的!”,眼看着下巴都變尖了,玉竹心疼得不得了,合着秦嬤嬤給小姐燉了好些補品,卻也不見多長一點兒肉。
蘇傾泠沒精打采的,自從那日江氏告知了她所謂的真相。
江氏不過是越國公府不得寵的庶女,再加上她那時還是個姑娘,所以有些事情知道得不真切。
最多的是關於冉絲音的,畢竟那時候她們算是情敵,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
冉絲音是晉國公府的嫡女,美貌無雙,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當時天樞天璇天璣三大元老都稱讚她的才華,盛名傳遍天下。再加上她高貴的出身,愛慕之人猶如過江之卿。
國公府的門第高,一般的人都不敢來提親,身份不夠啊,好多人都在打賭,最後京城的這朵嬌花會花落誰家,誰有那麼好的福氣,能抱得美人歸。
當然結果是跌破衆人眼鏡的,最後的勝出者居然是蘇靖安。
蘇靖安年輕的時候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風清玉朗,可是這年頭光長得好看不頂用啊,他一無家世,二無錢財,當時只不過是從寒門高中出來的考生而已,稚嫩得很。
京城這塊兒地兒,沒有一點門路,想混出頭來,太難了。
偏偏那時候他還有一身傲骨,碰壁是經常的,寒門和貴族從古至今都是對立的兩大羣體,時常抑鬱不得志。
認識冉絲音是偶然,跟所有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差不多。
美人兒爲身份所負累,平日裡能真心交談的人並不多,身份夠格的說她高傲,身份太低了,一般也不敢舔着臉貼上來,這些所謂的貴族小姐,實則分了三六九等,要面子得很。
冉絲音這種,自然算是極品女人,有才有貌有家世,一般貴族小姐喜歡的那些玩意兒她也未必看得上,所以閨閣女子中,實在難得找到一個和她趣味相投的,偶然的機會下,見到了蘇靖安。
難得看到他還有一身文人風骨,當下欣賞不已。
只能說,平日裡山珍海味吃膩了,想換換口味兒。
蘇靖安這個人面子上看起來清高,可是這段時間接連的挫折,導致他心態上有些扭曲,原本以爲靠自己的才能,通過科舉考試,能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出一條路來,儘管知道會很艱辛,但是隻要有目標,就是咬着牙爬也得怕到終點。
可是現實狠狠的扇了他一耳光,任何時代,拼爹都是第一要素,他就是文才再好,沒有門路,照樣三甲落第。
那時候,貴族裡面能欣賞他的,能理解他的,只有冉絲音一人,開始時他並不清楚她的身份,知道了之後,內心也掙扎了一番,最後還是打定了注意,雖然靠女人上位是挺可恥的,一邊鄙視自己,可是一邊又巴巴的湊上來。
討女人歡心這一點上面,蘇靖安還是很有手段的,不然怎麼可能讓冉絲音青睞?
所以最終晉國公府嫡女的下嫁,可是跌破了一大羣人眼睛。
好多人都後悔不已,想着如果自己也爭取了一番,是不是也能抱得美人歸,更能報上晉國公府的這顆大樹。
雖然,冉絲音和蘇靖安之間的交往遭到了晉國公府的人一直反對,認爲他想癩蛤蟆吃天鵝肉,這是不可能的。
可是冉絲音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她有自己的主見,不需要別人來規劃她的人生,執意之下,晉國公府也沒有辦法。
弄死蘇靖安一個小蝦米倒是容易,可是他死了,冉絲音就會回頭嗎?
自家的姑娘自家清楚,倔強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別無他法之下,只能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其實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艱難了,冉絲音和蘇靖安都吃了不少的苦頭。
晉國公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反正以後她跟着蘇靖安過什麼樣的日子,是好是壞,都和晉國公府沒有任何關係。
冉絲音也算硬氣,當下就同意了,還沒有要嫁妝,只帶了她平日裡自己存的銀子。
雖然不多,可也不少,但是蘇靖安本來娶她的目的就不單純,就是抱着抱大腿的心思,現在大腿沒抱上,反而可能弄出一個潛在的龐然大敵。
這明顯是個虧本的買賣,再加上冉絲音有才,比起一般的姑娘更爲驕傲,相互之間生活在一起缺點就暴露了一些出來。
蘇靖安也不如他平日裡表現出來的那般,冉絲音只當是他抑鬱不得志的結果,還曾好言安慰。
可是次數多了,就發現不得勁兒了,兩人的關係漸漸變得糟糕,吵架也是時常有的。
有時候冉絲音就在想,當時她做的這決定到底正確與否。
可是不管正不正確,都到了這一步了,萬沒有退路,她的自尊和驕傲也不允許。
日子過得差,別人不知道,越國公府的人還會不知道嗎?他們也氣惱,可是更多的是心疼,想要把閨女接回來,可是冉絲音硬是不同意。
她丟不起這人,也不能給晉國公府蒙羞。
日子就這樣不好不壞的過下去,爲了不讓閨女遭更多的罪,晉國公還是暗着讓人提拔了蘇靖安,就是爲了閨女日子好過一點兒。
可是蘇靖安是個得寸進尺的主兒,對上外面的人,就跟溫順的小綿羊一般,可在家裡,窩裡橫起來很是兇悍。
冉絲音的日子並不好過,自然不如在國公府的時候舒坦。
成親幾年,她一直無所出,蘇靖安以此爲由,要納小妾,她被氣得肝疼。
平常裡,富貴人家要納妾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他明明在成親前含情脈脈的對自己說,一生一世只有她一個。
可是轉眼間別說小妾了,女兒都出來了。
原來,他搭上了越國公府這條大船,他說情話的段數很高,不然江氏怎麼可能在明知道已經娶妻,還一心一意跟隨她,甚至不計名分。
晉國公府的人也曾敲打過他,可是此時的蘇靖安已經大變,甚至因爲救駕有功,破格封候,還是以他的名封侯。
一時間風頭無雙,有多少人羨慕冉絲音慧眼識珠,纔在靖安候不得志的時候相中了他。
可是又有誰知道,其實蘇靖安本事大了去了,不僅養了小老婆,而且小老婆的身份不一般,女兒都已經生了。
冉絲音在衆人羨慕的日子裡嚥下苦水,她本想着,這輩子就這麼算了吧。
可是老天憐憫她,她懷孕了……
如果男人愛你,你懷他的孩子,他會疼你如珠似寶,可若不是,那麼你和角落裡的淤泥沒什麼區別。
蘇靖安那時候礙於晉國公府,明面上也不敢過分虧待冉絲音,孩子是平安的生下來了,可是就在不久之後。
有人一封密奏送至皇上跟前,說得是越國公府通敵賣國。
皇上震怒,朝廷大亂,當然很多人是不相信的,畢竟晉國公府已經位極人臣,有什麼理由賣國?
可是皇上不管這些,他需要的不過是一個理由,而這個理由,已經有人提出來了,他不善加利用,都對不起自己。
不需要審判,先抓了再說,何況一切都如安排好的一般,證據盡數呈現在皇上跟前,晉國公府一干人等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下了獄之後,以雷霆手段逼供,晉國公府的人也不盡是錚錚鐵骨,總有人貪生怕死。
遭不住大刑畫押了,雖然上面的供詞都是虛假的,可是那又怎樣?不過是爲了堵住天下悠悠衆人之口。
不到三日的時間,晉國公府兩百多條人命,全部在午門斬首。
那日,烈日當空,陽光在劊子手的大刀上反射出一道亮麗的光芒,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晉國公一家人都不想再辯駁到底是不是冤枉的,其實從他們下獄以來,就知道就算這一切不是真的,皇上也會作實它。
所以無力的閉上眼睛,兩百多顆人頭齊刷刷的掉落在地上,剛纔還陽光明媚,可現在就是一片烏雲蓋頂,很快,豆大的雨珠打了下來,一顆一顆砸在那些頭顱上,鮮紅的血水溢開,瞬間就片成了一片血色湖泊。
見到這場面的人都說,晉國公府一家定是有天大的冤屈,老天爺都爲其鳴冤呢。
皇上聽不得這些話,臉色難看的起駕回宮,而晉國公府的這些人居然無人來收屍,最終丟到了亂葬崗。
只能說天心難測,幾日之後,還有人對此議論,可是議論的人無一不是下了大牢。
老百姓雖然惋惜晉國公府,可是和自己切身利益比起來,這點惋惜就微不足道了。所以很快京城就趨於平靜,再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冉絲音生了蘇傾泠身子本來就不好,再加上這麼以打擊,大半條命都快沒了,好不容易養了一段時間養好了一點兒,江氏就出現了。
不僅如此,江氏還逼迫她讓出靖安侯府正室夫人的位置,畢竟打小她就不如冉絲音,可是這回她偏偏要贏了她。
這種心態或許扭曲,卻是江氏那是內心最真實的寫照,冉絲音是不同意的,這個時候不是說她對蘇靖安還有多少的感情,而是,她讓出了正室的位置,就代表她的女兒要從嫡出變爲庶出,這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蘇靖安這時候已經抱上越國公府的大腿,冉絲音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江氏順利的就坐上了靖安侯府夫人的位置。
爲了不讓人說自己是負心漢,蘇靖安對外宣稱冉絲音鬱結難抒去世了,實則那時候被他軟禁了起來。
爲什麼會這樣呢?因爲江氏告訴他說,晉國公府是百年大族,可是抄家的時候,居然才搜出幾百萬兩銀子來,肯定還藏有其他的。
蘇靖安心動了,這些年來,他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不光是要會抱大腿,還得捨得花錢,而靖安侯府的底子薄,哪裡有那麼多銀子?
除非找到晉國公府的寶藏,所以冉絲音一命,這纔有了後面的蘇傾塵。
當然,生下第二個孩子之後,冉絲音也香消玉殞了。
這些年,蘇靖安也積累了一些自己的人脈,不像以前那麼缺銀子,每每想到自己髮妻的時候,說不出其中的滋味兒,更多的是不願意提及。
因爲在他看來,那不過是是一段屈辱的過往……
蘇傾泠從江氏口中知道前半截,後面一截是猜想的,她相信就是前半段江氏也是經過潤色不少的,但是有一條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晉國公府通敵賣國,絕對是誣陷。
憑什麼這麼說呢?原因很簡單,越國公府已經位極人臣,沒必要冒這個風險,而且,自始至終,所謂的證據,都只是皇上一人所見而已。
如果證據真實,沒必要那麼快就推出午門斬首,畢竟這麼做會落人口舌,就算是皇上,也得掂量一二,可是他想都沒想就這麼幹了。
其三,後來有人不過是吐槽兩句晉國公府或許有冤情,無一不是下獄的結局。
這些都說明這事兒有蹊蹺,蘇傾泠現在最想知道的,那所謂的證據是誰幹的?
有誰有實力捏造這些,而且對於帝王心把握得那麼準確?
或許其中有晉國公府的影子,或許有蘇靖安的手筆,又或許是其他人?
蘇傾泠不想猜測那麼多,她知道,已經打開了一個缺口,解開後面的事情,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如果,她打定主意,要禍害天啓呢,她和鳳夙瀾會怎樣?
畢竟他是天啓的皇子,對待老頭子說沒有感情,可是心頭還是在乎的,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離開了這塊破地方。
鳳夙瀾一來到傾瀾園裡,就看到美人兒憂思的樣子,好不心疼,他過來攬住她的肩,下巴抵住她的頭,輕輕問道:“傾兒,你是想我想得茶飯不思嗎?都瘦了”,他心疼,他的傾兒還是圓潤點兒好看,抱起來也舒服。
蘇傾泠讓他坐下,對上他的眼睛,眸子中一片澄澈,可是鳳夙瀾從其中看出了荒涼,他問,“怎麼了?”
她拉住他的手說道:“鳳夙瀾,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要和你爹,也就是皇上爲敵,你回幫我嗎?”
會嗎?
鳳夙瀾一愣,隨即笑了出來,扣着她的掌心,含笑道:“怎麼問這個傻問題?”
蘇傾泠固執的就是要他回答,鳳夙瀾想了想,認真的答道:“老頭子很重要,可是及不上你重要!”,傾兒,你就是我生命中最後一抹亮光,知道嗎?
“可是你爲何要這麼問?”
蘇傾泠很誠實的告訴了他因果,鳳夙瀾臉色變得有些好看,他的第一想法是,傾兒不會不要他了吧?
“你別丟下我!”
蘇傾泠怔住,然後對他點點頭,“放心,我捨不得!”
你是你,他是他,上輩的恩怨不應該禍及下一代,更何況她不是原來的蘇傾泠,想要替晉國公府討回公道,不過是看在冉絲音的份兒上。
一代奇女子不應該是這個下場!
她定要這幕後的黑手,付出代價,渣男的下場,就是該萬人唾棄。
不知不覺中,她又把蘇靖安和渣男掛鉤了。
鳳夙瀾說,想要給晉國公府平反,除非他是皇上,就這樣,二人居然有了推翻老頭子自己上位的想法。
蘇傾泠是想想而已,畢竟要做這一切很難,可是鳳夙瀾卻放在了心上,丫的,老頭子不是不讓他惦記那皇位嗎?
他還非要從他屁股上搶過來不可!
面上還是嬉皮笑臉,可暗地裡卻開始準備擴大自己的勢力。反正他表哥是天下第一的土豪,錢財多得花不完,他不介意幫他花花。
這時候逍遙在外的白初塵連着打了幾個噴嚏,想着又是那個壞小子在算計他?
鳳夙瀾捨不得他的小美人兒愁眉苦思的,非要逗得她開懷大笑不可,又是耍寶又是賣乖的。
博得蘇傾泠嫣然一笑,他也才樂開了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