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
如織細雨窸窸窣窣打在臺沿上,宗翀命下人又清掃了一次門前的落葉,大抵是今年太過寒溼的緣故,有舊傷的肩膀又開始隱隱作痛。
“行了,都下去吧。”他揮手屏退那些下人,回到屋內,餘光裡突然閃過一道身影。
“誰?!”宗翀目光一利,低喝道。
須彌之間,那人竟已悄無聲息地坐在他的位置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左相大人,好久不見啊。”
宗翀臉色一沉,轉身先去關上了門,才問他:“又是你,你又來做什麼?”
“自然是有要事相求。”那人繼續道:“這半個月來,百曉樓的人像狗嗅肉包子似的追着我們又打又殺的,害我們到處逃竄,左相大人,我們之前爲你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你可得幫幫我們啊。”
“你在威脅老夫?”宗翀眯着眼,不悅地道。
那人哼笑一聲,“我哪裡有那個膽子敢威脅左相,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左相可比我們要明白這個道理。”
宗翀無聲沉默下來,良久纔出聲道:“行了,老夫會讓人去牽制百曉樓的人,你們的人趁着這段時間趕緊找個地方藏身,別叫人抓住了馬腳。”
“那就謝過左相了。”那人說完這句話,也不再多留,身形一閃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宗翀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久久未有動作。
那人坐過的地方,留着一灘鮮紅的血液。
.
“抓到人了嗎?”
藺景找了那殺手組織這麼久,現下好不容易查到點行蹤,眼看便要活捉下那人。
殺手組織裡的人雖然分散,但只有抓到一個,至少也能問出點什麼線索來。
“我們追到渡口,好像有人來接應那個殺手,混亂之下……就讓他給跑走了……”屬下人回稟道。
藺景氣惱地錘了下桌子,又被他給逃走了,這些人還真是泥鰍似的滑不留手!
“行了,你也辛苦了,下去吧。”藺景擺手說。
“是……”
“人沒抓到?”寧嵇玉面色沉靜地望着窗外,下了一晌午的雨終是停了。
“這些人在京城裡盤根錯節,能變成這裡頭的任何一個人,而且……他們在京城似乎有人裡應外合,否則不可能這麼輕易地逃脫我們的追捕……”
遠處忽然走來一隊錦衣戎裝的士兵,正朝百曉樓的方向走過來,寧嵇玉別有深意道:“瞧,裡應外合的人送上門來了。”
“什麼?”藺景愣了一下,想要探身去看,門外卻響起一道聲音。
“樓主!下頭來人了,是兵部督察處的,說是有個罪犯逃到此處,要查我們呢!”
藺景神色一變,又很快鎮定下來,“行了,我知道了,準備下去吧。”
“王爺你也趕快進密室吧。”藺景對寧嵇玉道。
寧嵇玉略一沉吟,“儘量別和他們起衝突,若是他們要關我們的門,直接配合便是。”
藺景點頭,“我知道了。”
……
“督察處,懷疑你們這裡有罪犯潛入,需要徹底店內,在此期間,任何人都不能離開這家店,請你們配合。”爲首的人從腰間拿出一塊令牌,出示給藺景,爾後說道。
藺景笑呵呵道:“即是大人們查案,我們一定配合便是,只是請各位大人手腳放輕便一些,我們店做的是古董生意,東西價值都不低,大人們可別弄壞了。”
那人輕哼一聲,“自然。”
“留三人在樓下蹲守,其餘幾人隨我上樓。”
那人帶着幾個人上了樓,來到寧嵇玉方纔待過的房間,看見桌上留着的兩個茶杯,“方纔在待客?”
“是的。”
那人問:“客人呢?”
“早就走了,這是樓裡的下人忘記收拾了。”
“是麼。”那人負手左右環顧了一番,沒看出什麼端倪,纔出了這間房,去往另一間。
半時辰後。
幾人將正座百曉樓都查勘了個遍,卻始終一無所獲。
那人對藺景他們道:“那罪犯狡猾,恐一時半會兒搜不出來,但他逃不出這地界,我等在接下來這三天裡都會駐守於此,進進出出都需記錄,還望你們配合。”
醉翁之意不在酒,藺景早就料到了。
他們這是要拖延住他們的人手,好讓那些殺手組織的人更換藏身之地吧。
“大人,您讓這麼多人守在這前頭,那我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藺景從寬大的袖袍中悄悄拿出一樣東西,在底下遞給那人。
“誒,”那人伸手擋住藺景的動作,道:“等你們店擺脫嫌疑,自然能重新做生意,但若是搭上個賄賂官員的罪,那可別想好好開門了。”
藺景訕笑,“呵呵……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那人帶着人出去後,便守在了百曉樓門口。
藺景神色變換,勾了勾手指召來一人,“去讓他們把門關了吧。”
“是。”
百曉樓閉店三日,不再讓任何人輕易進出。
藺景走回樓上,來到一間隱蔽在雜物室的小廂房,他將房內的青銅像微微一轉,又往回轉了幾圈,那面牆竟然出現了縫隙,分裂來一堵石門來。
藺景朝身後看了看,閃身進入你密道,石門自動關上,石壁上的燈依次亮起,約莫行了十數步,來到一間封閉的石屋。
寧嵇玉正坐在石凳上看書,燈火在牆上跳動,映着他堅毅的側臉。
“他們走了?”他放下書,緩緩問道。
“沒有。”藺景在他對面坐下,“正在門口守着呢,說是這三日裡任何人進出都需要記錄。”
“兵部的人……看來這殺手組織還真不簡單,連朝中都有人在幫他們。”
藺景道:“兵部尚書是應千馳……難道應千馳和他們有關係?”
“說不定……是聲動擊西呢?”寧嵇玉道:“朝中勢力這幾年越發複雜,漸漸有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局面,眼下若是不動一動他們,恐怕日後可就不好鬆動了。”
“王爺的意思是……”
“你可知那應千馳還有一層身份?”
“什麼?”
寧嵇玉緩緩張口道:“左相宗翀的義子。”
“如今他都自己送上門了,本王不動一動他們,豈不是辜負人家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