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藺景態度尚好,但穆習容還是忍不住擰眉朝他發難,冷聲道:“這左等右等的,何時纔有消息?我最多隻再等十日,若是再無消息,便別怪我砸了你這百曉樓的招牌了。”
半月後穆習容就要嫁到攝政王府,恐怕那時再出來就要難上一些,風險也大。
藺景聽言還哪裡敢不應,十日便十日,若是再沒什麼消息,恐怕不用等穆習容砸,他自己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之前寧嵇玉與穆習容去過的那個小村莊倒是條可查的線。
但鬼舌的人生性嗜屠戮,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滅個一整村的人放在十年前也不是沒有過的事,如今卻這般低調行事,恐怕不是氣數盡了,便是在謀什麼大陰謀,不願讓人查到蹤跡。
等等。
滅門……
藥王谷。
藺景神色俱震,差人送走穆習容後,便即刻朝寧王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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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府深處有間簪花烹香的雅院,名喚沽月院。
民間有傳聞說這院子是寧王殿下專門用來養女人的院子,裡頭各色各樣的女人都有。
想奉承寧王的官員私下進貢的,寧王從戰場上帶回來的,或者自願奔爲女眷的……
這間院子在坊間,就自然而然染上了香豔曖昧的色彩,豔情味十足。
但只有在沽月院侍奉過的下人們才知道,這院子裡頭真正的女主人其實只有一個。
“小姐要的香送來了嗎?”沽月院的大丫鬟在清點今日送到院子裡的香料。
她家小姐愛好調香,也慣喜歡收集各種薰香,每隔十日便會進一批新出的香來。
送貨的那個小廝低垂着一顆烏黑的腦袋,規規矩矩回道:“是,小姐要的金玉露、竭芳久……都在這裡。”
“不過……這些香用得很講究,小的需要親口將香坊主的囑咐說與小姐聽。還請姑娘引見……”
箐玉眉角稍頓,不着痕跡地瞧了那小廝一眼,半晌後才道:“我家小姐是個香癡,香上的事不交代清楚恐怕還要怪我,但男子進內院於理不合……罷了,我與你一同去見小姐,你的手腳可要乾淨些。否則,仔細你的小命。”
小廝連忙道:“小的不敢。”
進了內院,箐玉左右看了看,將門掩實後,引着那小廝到了她家小姐的閨房門口。
“小姐就在裡面,你進去吧。”說罷,箐玉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不可多留。”
那小廝面無表情,只一雙眼睛精銳有神,透着一股凌厲的殺伐之氣,他伸手推開門,跨進了房中。
房中薰着女兒香,一女子正坐在窗前,她披散着一頭烏髮,有一綹落在雪白的脖頸上,乳牙白的衣裳襯得她膚白似霜雪。
小巧精緻的五官,密而長的眼睫撲扇,瞳眸黑而亮,整個人似畫卷裡走出來的神女一般。
“你怎麼來了?!”那女子餘光瞥見悄無聲息闖入房中的小廝,驚了一下,紅脣微張,詫異道。
只見那小廝從走入房中的那一刻起,身量便忽然拔高,至少三寸有餘,原本稍顯矮小的身材一時便得高大起來。
他手放在臉旁,手指探入耳側向外一拽,皮肉竟生生分離開來,“滋啦”一聲,一張完整而逼真的人皮面具,落在了他的手上。
見到這駭人的一幕,解朝露竟絲毫未有驚訝,輕斥眼前這個男人道:“邢章,我不是與你說過若無要事不要來找我嗎?若是被人發現,不止是你,我也沒命了!”
邢章原本戴的那張人皮面具長相普通,眼下倒是露出了他俊郎的容貌,只不過他右側眉角直顴骨上足一寸長的疤,多少破壞了他的美感。
他沒多言語,只伸出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將解朝露攔腰抱起,解朝露無所依託地低低驚呼了一聲,對方入座後,整個人直直落入男人懷中,無處可逃。
身後闊別已久的堅實溫熱,讓解朝露有一瞬的恍惚。
邢章將熾熱的吻烙在她的頸側,鼻息迸射,滾燙霸道地入侵到她的衣襟裡。
“我之前說過,我要是想你了就會來找你,”邢章聲音低沉沙啞,“現在我想你了,所以來了。”
“我前陣子去找了給你治病的藥材,差點被人盯上。花了好大的力氣才甩掉那些人,不過現在看來,你已經不需要我的了。”他一邊低聲呢喃着,一邊用大手探入解朝露的衣袖中,去捉她光滑白皙的手腕。
“唔……”解朝露輕喘了一聲,皺眉道:“什麼意思?你、你碰上殿下的人了?”
“……不,是另外一方人。”邢章忽然覺得有些興味索然,自嘲道:“但他們目的都相同,都想讓我死罷了。呵,我又怎麼敢去碰你的殿下哥哥呢?”
解朝露察覺到對方的不悅和片刻的鬆怔,趁機從對方已然鬆懈的桎梏中掙脫開來,走到離他幾米遠處,伸手風輕雲淡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眼裡已再無半點方纔不經意流露出的風情。
“既然沒別的事,就請你趕緊離開吧,倘若被外人發現我與你有什麼糾葛,你也不會輕易饒過你!”解朝露神色凌厲地看着邢章道。
“你的這顆心倒比春花樓裡的婊.子還無情。”
解朝露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道:“要有情也不必對你。”
邢章笑了,神情譏諷,“只可惜神女有夢,襄王無心,你這麼多年在他身邊等來了什麼?過不了多久,他就要迎娶他的哪位王妃進門了,而你,連個妾位都掙不着。”
他緩緩蠱惑道:“不如,我替你將他的準王妃殺了,讓你有機會鳩佔鵲巢,如何?”
“呵。”解朝露一聲冷笑,“區區一個廢物小姐罷了,我還沒將她放在眼裡,殿下身邊那個位置,遲早是我解朝露的。”
邢章忽然起身朝解朝露直掠而來,一陣驟風過,他掐住她的脖子將她壓在花窗上,語氣森然可怖,“你倒也是個冥頑不靈的。”
解朝露說不出話,掙扎間,摔碎了一個花盆。
“……小姐?你怎麼了?”
守在外頭的箐玉聽到動靜,正欲進來,邢章卻突然鬆了手,看着解朝露脖子上的紅痕,神色一緊,卻什麼也沒說,拿過面具奪門而出。
“小姐?!”箐玉看見解朝露的情狀驚懼不已,“邢公子怎麼這樣傷您?!”
“咳咳咳咳!”解朝露的臉因那片刻的窒息而染上異樣的紅,“我無事……咳!你去、去將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