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滄桑③

人世滄桑③

貝傲霜冷冷地說完,觀察着貝凌雲的反應。

然,他依然保持着怔忡的狀態。

下午,御醫跟貝傲霜回稟,說他給恭王爺制定了一個比較偏激的療法。

“如何偏激?”男人冷漠地問。

“就是加倍服用安神的藥物,使得王爺一直處於安靜的狀態。”

這個回答令男人十分感興趣嗄。

“哦?一直安靜嗎?”挑着眉問道。

“是的。這樣,王爺的病情就不會再加重,也能夠在宮中安然度過此生了。”御醫討好地堆着笑容。

這個御醫,雖然在整個太醫院算是醫術不錯的,可他的醫德卻是最壞的。

上午定下心神之後,他就想到,這次可是出人頭地的好機會。

如果能夠利用這次爲前皇上治病而取得現任皇帝的歡心,以後在太醫院的地位就不愁沒有攀升了。

遂,他連中午飯都沒有吃,就悉心研究出了一個方子。

這就是他所說的“偏激的療法”。

實則這個療法根本就不偏激。

爲了引起皇上的注意,他才故意取了這麼個名字。

——想來從古到今,醫生也不都是治病救人的。

總有一些爲了達到個人目的而不擇手段的敗類充斥在醫生行列,諸如爲貝凌雲醫病的這個御醫。

說完了自己創作的“療法”之後,御醫等着皇上的嘉許。

果不其然,男人微微眯眼,“好,這個方法不錯,可以減少哥哥的痛苦。”

這意思,就是准許御醫那麼做了。

隨後,天黑之前,貝凌雲就被灌了一次藥湯。

貝傲霜知道這件事,但他還是對這個曾經跟他一較高下的男人不放心。

遂,坐在榻邊,說了這樣的話。

貝凌雲的反應有點讓他失望,卻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御醫不是說過了嗎,恭王爺從此後都會安安靜靜的了。

望着跟自己神似的那張俊臉,男人的怒火倏然騰起。

他俯下身子,將臉孔懸在貝凌雲的上方。

“看看朕的這張臉,就是拜你所賜!”捏着男人的下頜,咬牙切齒,“你毀了朕的臉,你知道嗎?”

男人沒有反應,瞳孔是凝結的。

“擁有了俊臉又能怎樣?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用力鬆手,把貝凌雲的頭摔回到枕頭上。

旋即,貝傲霜在地上逡巡着。

“你不是喜歡跟朕鬥嗎?怎麼竟然瘋了呢?是鬥不過朕了,對不對?”問話的時候,一直圍着牀榻打轉。

榻上的男人沒有絲毫的反應。

他好像聽不到看不見周圍的任何事物,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即便這樣,貝傲霜還是對一個毫無反應的人撒起氣來。

“貝凌雲,你可知過去對朕都做過了什麼?簡直是罄竹難書!”想到了過往,咆哮着。

“從小到大,父親都會拿你跟朕做比較。因了你母親是皇后的緣故,父親總是偏袒於你!這些朕都可以忍耐,包括那次冬狩,你藉機毀了朕的容顏,朕也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爲什麼要殺了朕的母親?”

說罷,揪住榻上男人的領口,把他的身子拎起。

貝凌雲就那麼癡癡地望着,眼仁兒裡毫無內容。

他不懂得反抗,只懂得接受。

接受弟弟的質問,接受被辱罵。

眼看着做哥哥的一點反應都沒有,貝傲霜又把他扔回到榻上。

“貝凌雲,朕知道,私宅的那把火,是你差人放的。你是不是打死都沒有想到,燒死的那個不是朕!你放火的時候,朕已經在夏國了。而在此之前,朕正喬裝待在玄清庵陪伴蕊妮!”頓了頓,“知道蕊妮是誰嗎?就是謹王妃、魚薇音,也是你的芷素師父。”

男人只顧着滔滔不絕地說着,卻沒有再仔細觀察榻上的哥哥。

若是他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睫毛有了微微的顫動。

“是啊!過去你那麼排擠朕、殘害朕,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朕比你幸福,能夠跟她雙宿雙棲呢?”得意地笑着,“我們在一起相處的那些時日,是你這輩子都沒辦法體會到的美好!”

倏然想到了女子的死,——即便沒有在谷底找到屍首,他還是相信她已經不在人世。

想來也是,那片山谷範圍很廣,加上當時已經天黑,內衛司的人也搞不清楚那輛馬車到底是在哪個範圍內墜落山崖的。

茫茫崖底,想要找見她,真的是不容易。

可就算女子已經不在了,他覺得自己也比榻上的“活死人”幸福,至少他們在一起生活過。

許是想緩解一下內心的悲傷,男人又想到了打擊貝凌雲的一件事。

但見他忽然間曖色浮面,又把面孔懸在哥哥的頭頂。

“貝凌雲,那一次,你只看見你的蘇妃在親吻朕,卻不知,朕早就給你戴了綠.帽子了!哈哈哈……”狂狷地笑着,“不過說真的,她的功夫不怎麼樣啊!那些功夫都是朕教她的,看來你跟她之間的實際演練竟是沒有什麼長進的!”

自說自話了好一會,貝傲霜倏然覺得意興闌珊。

“好沒意思!”坐在榻邊,拍了拍兄長的臉頰,“你現在這樣,讓朕覺得好沒意思!”

又坐了一會,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屋子裡靜了下來。

好久,蠟燭燃燒殆盡。

燭芯倔強地閃了幾次大的火焰之後,徹底熄滅。

房間裡靜極了,只有輕輕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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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闊國都城,玄靜庵。

霓朵怔忡地坐在圍廊裡,看着一顆油綠的小草發呆。

“施主,您怎麼了?”住持師太走到近前,關切地問道。

也不知道怎麼的,第一次謀面,師太就沒來由地喜歡女子。

遂,這兩天一有空,就來找女子聊天。

“師太,沒有什麼,我只是在發呆。”女子如是說道。

師太便不再問,只是用擔憂的目光看着她。

良久,女子嘆息一聲。

“情之一字,真的是讓人愁腸寸斷啊!”師太倏然感慨道。

“師太……”霓朵惶然叫了一聲,卻沒了下文。

“施主一定是在走與留之間踟躕不前,對嗎?”住持問道。

女子驚詫地點點頭,“師太怎的知道?”

“世間的兒女,多爲情所困。”慈藹地微笑着,“凡事不可強求,只要隨心而行就好。”

霓朵愣了一會,旋即,衝住持點頭,“謝師太教誨。”

住持師太沒有再做逗留,緩步離開。

經過她一番點撥,女子的心緒比方纔好了許多。

兩天前的晚上,她循着車轍往前走。

後半夜,終於尋到了崖頂。

望着車輪印記消失的地方,她的心瞬間跌落寒潭。

那裡,是絕路!

也就是說,他們兩個連同馬車一起跌落了山崖。

她戰戰兢兢地站在崖頭向下望去,發覺下面是深不見底的。

然,她卻對自己說,即便只能見到他們的屍首,她也不可以放棄。

就這樣,她開始尋找下到崖底的道路。

因爲此處是斷崖,所以到崖底的路要繞到很遠的地方。

初春的夜晚是寒冷的,女子卻渾身大汗。

只因在下行的過程中十分兇險,有幾次,她都險些滾落山崖。

終於,大約在天快亮的時候,她摸到了崖底。

可是,僅限於到了山崖下面。

之前崖頂落車的那個方位卻是無法確定的。

潺潺的溪聲傳入耳中,女子這才意識到口渴難耐。

於是,尋到了溪邊,捧起清澈的甘泉,喝了個痛快。

大半個晚上都在趕路,她實在是太疲累了。

爲了一鼓作氣找到他們,女子沒有停下來歇息。

她怕自己一停下來,就再也走不動了。

好想喊他們倆的名字,可是又擔心會招惹來別的東西。

諸如野獸,或者,殘留的追兵。

儘管心裡是恐懼的,她還是壯着膽子在找尋着。

“貝御風,蘇正,求求你們,千萬不要死掉……”她不停地默默唸叨,希望自己乞求的事情能夠成真。

山谷裡溼氣很重,就算女子有夜視的能力,卻無法穿透繚繞的煙霧。

她就只能摸索着前行。

大約走了兩盞茶的工夫,好像聽見了隱約的呻.吟聲。

想都不想,她就奔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當快要接近聲源的時候,吟聲卻斷了。

沒敢出聲,女子只是側耳傾聽着,希望那不是自己的幻聽。

她靜靜地待在原地,好一會,便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這一次,她判斷出了聲音發出來的確切位置。

不敢斷定聲音是否就是他們兩人其中之一,她擔心萬一是打鬥中不慎掉落山澗的追兵,如果自己貿貿然出去,人家畢竟是練武的,搞不好會要了她的小命。

遂,她找了一根還算很粗的幹樹枝,拿在手裡當作武器。

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往聲源出走去。

當她穿過繚繞的水霧,走近發出吟聲的人時,激動得差點歡呼出聲。

原來,呻.吟的不是別人,正是蘇正。

“蘇大哥——”甫一出口,女子先委屈地扁了扁嘴。

男人聽見她的聲音,四處張望之後,纔看清了

她的樣子。

“霓朵姑娘……”顯然比女子更加吃驚,“你怎麼會說話了嗎?”

女子拼命點頭,走到男人身邊,矮下身子。

“蘇大哥,我以爲你們已經……”這次,未及扁嘴,眼淚就涌了出來。

“我還活着,只是不知道宗謀……”男人踟躕着說道。

沒等兩人再繼續感傷,霓朵便看到了蘇正的傷口。

“天哪!”她驚呼一聲,不由自主地掩住了嘴巴。

蘇正傷到了小腿,且傷勢十分嚴重。

因爲光線和霧靄的緣故,可能他自己看不到腿傷是什麼樣的。

她卻能夠清楚地看到,傷口血肉模糊,還有森森的白骨露了出來。

必須馬上爲他治傷,否則這條腿可能都要保不住。

即便沒有醫療條件,她也得做點什麼,不能讓他的傷口更加惡化。

“蘇大哥,你等着,我很快就回來。”不待男人有反應,女子就快速離開了。

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幾根木棍和藤條。

旋即,她用木棍把男人的小腿固定住,以藤條做繩子,保證了小腿的骨傷不會再發生二次傷害。

這時候,女子不禁懊悔起來。

當初做貓咪的時候,爲什麼不跟一個做中醫的主人學一點藥理和醫理呢?

若是知道了什麼藥草可以消炎、什麼藥草可以止痛,是不是就能夠在此刻利用上了!

要知道,這谷底的氣候比上面溫暖,植物都很茂盛。

她一路上已經看到了好多種藥草,可是因爲一個也不認識,所以不敢拿來給蘇正敷腿傷。

藥草可是不能亂用的,一旦用錯了,會有性命之憂。

“蘇大哥,你覺得怎麼樣了?”女子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男人竭力控制臉上的表情,竟露出了笑容,“看樣子你還好……”

她卻沒有時間跟他敘舊。

“蘇大哥,你先在這裡稍事休息一下,我去找他!”說罷,站起身。

“好。自己要小心!”他也擔心宗謀的安危呢!

女子點點頭。

走了幾步之後,又返身而回。

“蘇大哥,你拿着這個防身。”把手中的幹樹枝塞到男人手裡,“有什麼事,你就大聲喊我,然後先用這個樹枝來保護自己。我只要聽到了,就會馬上趕回來。”

蘇正望着嬌俏可人的小女子,她竟然能夠說出這麼有擔當的話來,真的很能暖人心。

稍後,女子再度離開。

既然蘇正就在這個地方,那貝御風也一定不會離開太遠。

大約走了十幾丈遠之後,女子便看見了衣衫的一角。

那裡躺着一個人沒錯。

而且衣服的顏色跟他的很像。

然,看見了之後,她卻望而卻步了。

前所未有的恐懼向她襲來。

她好擔心,擔心躺在那裡的人已經沒了呼吸。

又站了好一會,也沒見他動彈半分。

女子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總歸是要過去看的。

“別害怕,要接受現實!”她對自己說道。

旋即,邁着細碎的步子,往衣服跟前靠近着。

待走到近前的時候,便將他看得清清楚楚了。

是貝御風沒錯!

他的花白頭髮和假鬍鬚還是她親手製作的。

霓朵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機械地矮下身子,伸出顫抖不已的手,往男子的鼻尖處貼着。

這個動作本來是很簡單的,可是,於她而言,卻是無比艱難。

終於,指尖觸摸到了他的鼻子。

皮膚是微溫的,但卻沒有感受到呼吸。

“不……”她呢喃一聲,挪開手指,放在了他的頸部動脈上。

然,這一次卻叫她幾乎狂喜,——他的頸部動脈在跳動,而且還很有力。

“貝御風,醒一醒……”挪身到了男子的頭側,用雙手捧着他的臉頰,輕輕呼喚。

沒有反應。

“醒一醒,宗謀……”她又換了個稱呼。

還是沒有任何迴應。

這下子,女子急了。

想了想,讓他平躺好。

先是小心翼翼地撕掉了他脣畔的假須,然後又把他頭髮上的染料撣了撣。

隨即,捏住了他的鼻子,然後把她自己的嘴脣印了上去。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雙脣接觸上的一瞬間,他的手臂便挽住了她的雪頸。

“唔……”這個意外令她忍不住想要掙脫。

然,根本就掙脫不掉他的鉗制。

男子的手臂相當有力,他又稍微一

用力,她的大半個身子便伏在了他的胸口。

這時候的女子終於意識到,——他是清醒的!

那麼,他就是故意的。

她嗔怪地掙扎着,結果卻是被他抱得越來越緊。

當這個曠世纏.綿的熱吻結束之後,女子已經因爲缺氧而半昏在男子身上。

“霓朵,你能說話了,我真高興……”宗謀緊緊地擁抱着日思夜想的人兒。

然而,當劫後餘生的感慨和絕境重逢的喜悅稍微淡化之後,他又覺得自己太過唐突了。

“我……,我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輕聲問道。

這個時候,女子終於從迷糊的狀態中走出來。

“嗯。”只說了這麼一個字。

然後,推開男子,顧自坐起。

“對不起,我只是因爲你會說話了,所以……”宗謀試圖解釋,但也知道,解釋是無力的。

女子覺得,他可能並不知道她已經恢復了記憶。

遂,將錯就錯下去。

她承認心裡還有他,可他畢竟做過對不住她的事情。

再愛他,也不要扮演妻子之外的別的角色。

“能走嗎?”蹲在他身側,淡然問道。

“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還不知道傷在了哪兒。”他試着用雙臂支撐起身體。

可剛剛動了一下,右臂就痛得鑽心。

想來應該是斷了。

可方纔跟她親吻的時候明明能夠那麼用力的擁抱,這簡直讓他自己都無法理解。

既然起不來,男子索性繼續躺着自查身體的狀況。

還好,雙腿還能動,只是皮膚上有輕微的疼痛,想來是墜落的過程中被擦傷的。

“怎麼?動不了嗎?”霓朵的口吻裡添了一份關切。

“沒事,可以的。”男子用沒有受傷的手臂支撐着坐了起來。

就在這時,女子看見了他手臂上的傷。

“別動!”輕聲命令他,隨後,湊近了,仔細查看傷口。

“沒事的,我們走吧,去找蘇正。”男子固執地想要起身,卻在站起的過程中,打了一個趔趄。

女子這纔想到,他是看不見的。

遂,急忙攙扶住他,“我已經找到蘇正了……”

未及她說完,男子便趕忙扯着她的手臂追問,卻因爲動作劇烈而扯得傷手更痛。

“蘇正如何了?”聲音有些顫抖。

“他還好,只是腿斷了。”霓朵站到了男子的身側,把他的完好手臂搭在自己的肩頭,攙扶着前行。

“謝天謝地,他沒事就好,否則,我要怎麼跟喬若惜交代……”男子低聲呢喃。

女子聽了,倏然止住了腳步。

“蘇大哥……,跟喬若惜?”出口之後,又覺得不該問。

到底是人家昕王府的事情,怎麼可能隨便讓她這個“外人”知道!

可男子還是回答了她。

“蘇正喜歡喬若惜。他本打算這次送我們到外域之後,就回都城來找喬若惜的……”

“喬若惜……,她不是你的正妃嗎?”整句話都透着苦澀。

男子苦笑一聲,“那門親事,不作數的!從始至終,我都沒有碰過她一根指頭!”

女子便愕然地看着他。

他那茫然望向前方的雙眸裡沒有一丁點的光彩,卻滲出了濃濃的憂傷。

“你們……”霓朵不知道該說什麼。

然,精明睿智的男子卻發現了端倪。

他側頭“望着”她,“霓朵,你……,恢復記憶了,是嗎?”

眼看退無可退,她只能承認。

“是的。”

“走吧,找蘇正去。”他竟然沒有細問緣由。

她便繼續攙扶着他,往蘇正的方向走去。

因了霧靄還未散去,走了好一會,才找到蘇正。

霓朵沒有想到,兩個男人相見之後,竟然都溼了眼眶。

“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你們兩個出去?”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

這就難到了宗謀。

他的眼睛看不到,只知道這裡是崖底,要怎麼逃出去,這,實在是無從知曉的。

不過,蘇正卻有辦法,“這裡離玄靜庵不算太遠,你可以去玄靜庵求助。”

“好,告訴我方向,我現在就去!”霓朵當即決定出發。

“不可!”蘇正搖搖頭,“待到霧靄散去之後,你再去求助吧!”

霓朵去尋找宗謀的時候,蘇正就在慨嘆,在這個霧靄瀰漫的谷底,她竟然能夠找見他,這已然是個奇蹟。

“沒關係,我有夜視能力。”女子出言安慰。

“夜視只在黑暗的環境中有用,霧靄實在不利於尋路。聽話,稍晚一點再出谷……”

宗謀也贊成蘇正的話,而且,他的口吻聽起來幾多柔情。

二比一,女子便不再執拗。

三人靜坐等待霧散的時候,聊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原來,男子真的沒有發覺到霓朵跳車。

他們只是拼命地奔跑着,直到被逼上了崖頂。

馬車停下之後沒一會,追兵就趕了上來。

“昕王爺,只要您乖乖束手就擒,屬下保證,皇上一定會饒恕您的死罪——”內衛司首領沒有下馬,顧自騎着馬兒兜兜轉轉。

當追兵呈扇面包圍馬車的時候,蘇正不得不撩開車簾,跟宗謀商量對策。

然,卻只看見男子獨自坐在車裡。

“宗謀,霓朵呢?”怕被追兵聽見,蘇正以最小的聲音問道。

經他一問,男子瞬間亂了,“怎麼?她不在車上嗎?”

“是的。”蘇正輕輕地嘆息,不想被對方察覺到他的氣餒。

男子沉默以對。

他在擔心女子的安危。

“宗謀,要麼我們妥協吧!反正霓朵姑娘不在車上,我們兩個被捉到,也沒有什麼……貝傲霜不會對你這個王爺有什麼過分之處……”蘇正忽然提議道。

原本就是爲了幫助女子逃出都城,現在她“失蹤”了,想來是不必再爲難奔突了。

然而,他的提議卻遭到了男子的反對。

“蘇兄,他們如此不要命地追截,說明他們並不知道霓朵不在車子裡。正因爲此,我們更不可以妥協。”

他們兩個都用了“妥協”,而非“投降”,這絕對是有標誌意義的。

“可是,我們……”蘇正停下了勸說。

他知道,宗謀想要做的事情,是任何人都動搖不了的。

“蘇兄,我不想拉着你一起涉險。你……,下車去吧!”男子知道,這話一說出口,一定會傷到蘇正的心。

果然,蘇正惱怒地回了一句:“你當我是什麼人了?”

宗謀便不再說話。

生死攸關的時候,再親近的人,也不可以讓對方陪同自己赴險。

“宗謀,說吧,你想怎麼做,我必生死相隨!”蘇正的大手搭在了男子的肩頭。

男子沉默一霎。

這時,內衛司的首領又開始喊話。

無非是勸降的言辭,只不過,這一次有了時間限制。

首領說,一炷香之後,若是他們還不乖乖投降,就要採取行動了。

至於是什麼行動,沒有細說。

又或者,連首領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行動。

總之,局面就僵在了這裡。

“宗謀,你想跳崖,是吧?”蘇正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男子點點頭,“是的。這樣,才能夠讓他們以爲霓朵也墜崖了。如此,她就會有足夠的時間逃離……”

“別說了,我同意跳崖!”蘇正打斷了男子的話。

“蘇兄,我不希望讓你陪我涉險,你還有那個心願沒有實現!”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比向心愛的人道白還重要呢?

“天大的事都要往後放一放了。”蘇正收回了手臂,“如果我們能活下來,就證明老天希望我跟她在一起。到時候,不管有什麼艱難險阻,我都會拼命克服。只要能夠度過這次難關,喬若惜我是娶定了!”

男子第一次聽見蘇正以這樣決絕的口吻說話。

小小的震撼過後,更多的是感動。

“好吧!蘇兄,這輩子我欠你的……”除了這句話,他還能說什麼呢!

蘇正沒有迴應,而是轉過了身子。

“我們不要等什麼一炷香的時間了,早死早託生!準備好了嗎?”把繮繩握在手中。

“準備好了!”男子鏗鏘回答。

“那就出發了——”話音未落,用力抖了抖手中的繮繩。

旋即,本就傷痕累累的馬兒撒了歡兒地往前衝去。

就在車子騰空的一瞬間,蘇正扔掉了繮繩,轉而回身去抓到了宗謀,並扯着他一起跳離了馬車。

“啊——”

“啊——”

儘管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態,在墜落的過程中,兩人還是忍不住叫喊出來。

途中,宗謀被崖畔的樹枝颳了一下,下落得就慢了一些。

而蘇正,在墜落的過程中,身體撞到了崖上一塊突起的石頭。

如此,受了撞擊的身體就偏離了正常的軌道。

兩人落地之後都昏了過去。

醒過來之後沒多久,便分別被女子找到。

“你們倆真是命大啊!”女子聽了他們的敘述,感嘆道。

他們又豈是命大那麼簡單!

從那麼高的懸崖墜落下來,兩人竟然都活着,只是一個斷手一個斷腿,這簡直就是奇蹟!

“那麼,就說說你吧!怎麼會扔下我們兩個私自逃走的?”蘇正戲謔地說道。

經過方纔被女子施救,他對她已經相當熟稔。

被他這麼一問,霓朵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其實不是逃走啦……”

“那是什麼?”蘇正不依不饒。

這時,宗謀有點聽不下去了。

“蘇兄,別這麼擠兌她了……”明顯向着女子。

“啊喲!你們兩個這是準備聯手對付我嗎?”蘇正忍着傷痛,打趣他們。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兩個彼此之間是互相有情的。

只不過,誰都不願意捅破這層窗戶紙。

這個任務想來只有他蘇正能夠完成了。

然,他也深知,凡事不可操之過急。

對這兩個都十分倔強的人來說,不能直接說和,需要慢慢滲透。

面對蘇正的打趣,女子刻意忽略。

“其實,我是想趁你們不備,跳車之後吸引追兵的注意力。結果,結果卻摔暈了……”越說越覺得丟人,到最後,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什麼?你摔暈了?究竟摔到了哪裡?怎麼會暈呢?”宗謀聽了,揸着手,急不可待地追問。

“就是跳車的時候撞到了頭部!”女子的聲音故作愉悅,“其實也沒什麼啦!若不是摔了這麼一下,也許我還是不能開口說話,也找不回記憶……”

“你恢復記憶了?”蘇正問完,扭頭看了一眼宗謀。

霓朵點點頭,“雖然有的細節還是記不住,但大部分記憶都已經恢復了。”

蘇正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是爲男子的命運而慨嘆。

本以爲經歷了這場生死較量,女子會對宗謀心生感激乃至於發現他對她的重要性。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竟然恢復了記憶。

也就是說,她已經記起了他當初是如何傷害她的!

雖然宗謀跟喬若惜之間沒有夫妻之實,但他們畢竟是拜過堂的。

蘇正覺得,之前宗謀做過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霧靄散得差不多了,你們好好歇着,我去玄靜庵求救。”霓朵沒辦法再耐着性子跟兩人聊天。

於是,蘇正便指明瞭玄靜庵的方向。

“大約十五里山路,你可以嗎?”大致說明白了路線之後,蘇正問了一句。

“放心吧!”女子眯起眼睛,“我很快就會帶人來救你們的!”

隨後,她用大樹葉簡單地做了兩個小碗,到溪邊盛了兩碗水,遞給兩個男人喝下去。

又給他們弄了幾根粗壯的幹樹枝做武器,接着就往玄靜庵的方向走着。

這山崖,真的是下來容易,上去難。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終於找到了上去的小徑。

可小路上滿是青苔,走在上面十分溼滑。

好幾次,霓朵都從上面滾落下來。

然,她知道這條溼滑的小路是救命的道路,便一次次重新爬過。

等到爬上山崖,已經像個泥人兒一樣了。

辨明方向,她繼續往玄靜庵的方向走着。

大概在兩個時辰之後,終於找見了處在山坳之內的玄靜庵。

當她出現在庵門口的時候,庵裡的姑子嚇了一跳。

“快,去救蘇正——”幸好她還記得蘇正交代過的話。

不能說去救昕王爺,因爲全都城乃至於全國的人都知道昕王爺已經不在了。

如果說是救昕王爺,尼姑們是一定不會相信的。

只有說去救蘇正,救那個在他們尼姑庵長大的人,纔會有最好的效果。

果不其然,住持一下子就相信了這個根本看不清模樣的姑娘。

幾乎率領了所有的庵衆,住持親自出馬,由疲憊不堪的霓朵帶路,往山崖下尋去。

路上,女子好幾次都癱倒在了地上。

——她的體力幾乎耗盡,加上之前的緊張情緒在此時得到了緩解,沒了精神支柱的身體更加虛弱。

可是除了她之外,再沒有人知道蘇正所在的位置。

沒辦法,住持只能讓兩個小尼攙扶着霓朵,而她只負責指路就好。

也難怪住持這麼心急,甚至親自出來尋人。

想當年,她可是看着蘇正在玄靜庵長大成人的。

終於,霓朵奇蹟般地沒有帶大家走冤枉路,直接去到了蘇正和貝御風的身邊。

然,當衆人爲尋到了傷者而興奮得幾乎歡呼的時候,女子卻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留一個全屍夏之旋舞⑦冬狩風波⑧用腳趾頭想相殘不棄⑨更重要的事迥異兩王爺晴海波瀾③收起鬼樣子守靈受懲戒宣紙封口鼻風雲倏起⑩人世滄桑④七萬枚葉子春暖花開⑧無謂的謠言相殘不棄④夏之旋舞④風雲倏起⑤世外醉心⑧拱手送笑柄流離乍暖⑩夏之旋舞⑩晴海波瀾⑩多事之秋①夏之旋舞⑧太得意忘形管好你自己夏之旋舞⑨微妙的氣氛郊外的詭影相殘不棄⑥冬狩風波⑦立威挑事端收起鬼樣子春暖花開①拱手送笑柄未泯的良心冬狩風波⑦勿落人口實小貓咪的殤多事之秋④春暖花開①冬狩風波④相殘不棄⑨多事之秋①春暖花開⑧相殘不棄⑥微妙的氣氛消失在雨中冬狩風波⑤人世滄桑①打趣與懊惱多事之秋⑧相殘不棄⑥晴海波瀾⑦流離乍暖⑥春暖花開⑩皆驚爲天人迥異兩王爺夏之旋舞⑧世外醉心⑥風雲倏起⑥冬狩風波②流離乍暖⑤人世滄桑④多事之秋④流離乍暖④多事之秋⑩夏之旋舞⑧宣紙封口鼻流離乍暖⑦你叫誰跪下此秣非彼墨夏之旋舞⑧憂患與安樂流離乍暖③世外醉心③哥哥說笑了流離乍暖③夏之旋舞⑥郊外的詭影多事之秋⑩相殘不棄⑦當作了物件多事之秋①驀然間變冷流離乍暖⑩春暖花開④流離乍暖⑨尋書吧郊外的詭影七萬枚葉子宣紙封口鼻多事之秋②唯獨第八世小貓咪的殤風雲倏起⑥點燃恭王府未泯的良心皆驚爲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