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曾玲·生如浮萍

當時,齊天澈很奇怪這個女孩兒爲何會有這樣的反映,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她叫做曾玲,曾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曾文斌的獨女,一年前曾文斌遭仇家追殺,幾乎滅門,只有曾玲被父母的屍體嚴嚴實實的壓在身下,才勉強撿回了一條命,可是父母的死卻深深的影響到了這個剛剛懂事的女孩兒,她清晰的記得那羣追殺他們的人死死的盯着她的臉,好像欲要將她生生吞食下去一般,她的父親最後緊緊的握着她的小手,說道:“鈴兒,千萬不要讓她們看到你的樣子,否則他們一定會殺死你的!鈴兒……一定要活下去……”

年幼的曾玲看着父親吐血身亡,看着母親倒在血泊之中卻久久不肯閉上眼睛,她無力的抽-搐着,拖着父親和母親沉重的身子,用手給他們挖出一個墳墓,因爲父親曾經告訴過她,人死後,是要睡在地下的,所以儘管她的手已經鮮血直流,儘管她一挖就是幾天幾夜,她都要讓父親和母親入土爲安,那一年,她只有四歲……

曾玲開始了流浪,開始四處乞討,她每天討來的東西根本喂不抱肚子,那一年,她幾乎凍死在冬日的大雪之中,她蜷縮在牆腳,拼命的抱緊雙臂,身上單薄的衣物根本不能給她帶來任何的溫暖,那一夜,她望着天空紛紛揚揚飛舞的雪花意識愈來愈模糊,突然,雪花在她的眼中竟然變換成了漫天飛舞的蝶,蝴蝶將她團團圍住,隱約間,竟然還有陣陣的花香,仿似……春、已經到來。曾玲不由露出燦爛而滿足的笑,終於昏死過去,失去了知覺……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溫暖的火炕上,陣陣飯香飄來,她才意識到,原來,是有人救了自己,她支撐着沉痛的身子走下牀,走出那扇簡陋的小門,看到的卻是一個已經直不起腰來的老婆婆,看着婆婆慈祥的對自己笑着,將一碗熱騰騰的粥送到自己面前,年幼的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哭泣起來,她沒有了家、沒有了親人,再也沒有人這般溫暖的對待過她,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那碗粥喝下肚,那是她一生中喝過的最最好喝的一碗粥……

曾玲曾經以爲,她之後的日子就會同這個老婆婆一起度過,她以爲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落腳的地方,可是一切卻都是想象,一切的美好都在幾日後被打碎了。

她依舊記得,那日她睡的正沉,突然自己被一個麻袋罩住,有人將她粗魯的抗在肩膀上走了好久好久,她想呼救,卻用不出半點氣力,原來,那日她的飯菜中已經被下了藥,那個婆婆,最終還是拋棄了她,將她買進了城外的妓-院,她還記得,那日老鴇見到她笑的幾乎都合不攏嘴,她說她是個美人胚子,從娃娃調教一下,將來必定可以賺很多銀子,但是他們卻想不到,小小的曾玲早已可以分辨是非,她知道自己來了不該來的地方,知道自己必須要逃走!

曾玲用了半年的時間才逃出那個地方,雖然那裡有吃有喝,不會挨凍,但是她記得父親說過,那裡面不是女人應該去的地方,她長大後也是女人,所以她絕對不能因爲那些吃的和喝的就留下來,所以她逃了出來,逃了很遠很遠,一直到了這個叫做京城的地方,她將自己的臉弄得髒髒的,不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樣子,因爲她堅信父親臨終前說的話,被人看到自己的樣子就會死……

齊天澈在遇到曾玲的時候,他六歲,而她只有五歲,她有着一種堅忍不拔的眼神,雖然在乞討,卻是讓人覺得,她與一般的小乞丐不一樣,因爲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一種倔強與固執,雖然還有一絲迷茫……

也或許,是他們一樣在年幼的時候便失去父母的原因吧,所以,他們有着某種共鳴,某種相互吸引的氣息……

齊天澈那日一直追在她的身後,他都奇怪自己爲何會這樣在意一個小乞丐,只是因爲她幫自己捉到了小偷,保住了母親的玉佩?但是無論是什麼原因,直覺告訴他,他一定要追到她,然後將她留在身邊,所以,當他終於抓住她的手臂的時候,他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便是:“跟我走!我會給你想要的!”

曾玲看着眼前這個衣着華麗的男孩兒,他的話很霸道,霸道的令她心中不由一顫,於是她拼命的掙扎着,甚至與他一起拉扯着滾倒在地,可是他卻一直不肯放手,甚至握的更緊。

“跟我走!”六歲的齊天澈對她吼着,竟然嚇的曾玲失聲哭泣起來,這一年她四處漂泊,什麼苦沒有吃過,可是她都沒有哭,卻在這個男孩兒的呵斥中嚇得掉下了眼淚。

齊天澈看到豆大的淚珠在她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上滑落,畫出幾道明顯的淚痕,頓時她的臉如同花貓一般亂成一團,可是他卻笑不出來,只是不知所措的站在她旁邊,猶豫的半天,終於開口說道:“我只是想你跟我回去,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吼你了!”

她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是值得信任的,除了已經躺在地下的父母,可是她看着這個大男孩兒無措的站在自己面前,心卻再一次的暖了,她不知道爲何,竟然開始相信他,相信他不會騙她……

“你爲什麼非要帶我回去?”曾玲坐在漂亮的馬車上吃着精美的點心問着他,可是卻發現一旁的人只是盯着自己,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

“我在問你話,沒聽見嗎?”曾玲不由小嘴一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才令他回過神來,頓時垂下頭,一味的揉搓着自己的小手。

“你……我……我沒有想到你梳洗打扮後會這麼好看……”齊天澈臉紅紅的,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只是知道她很好看,自己忍不住的想多看兩眼。

曾玲聽到他的話,不由臉色一變,是啊,就是自己的臉令她被買到了妓-院,那個老鴇還說自己是個美人胚子呢,她低頭看了兩眼自己身上乾淨而漂亮的衣服,不由嘴角一揚,笑道:“若是天澈哥哥喜歡,玲兒就每天都穿成這樣見你!”

“好的!”齊天澈看着曾玲不由笑的無比燦爛,或許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將所有的一切放下,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

“你知道嗎玲兒,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隨我回來!”齊天澈眯着眼睛看着一直在吃點

心的曾玲:“我也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你由我保護!”

曾玲一直低着頭吃着美味的點心,好似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只要他不負她,她便會將自己的一切給他,因爲他、是一年來她最最信任的人……

她隨着他來到了那個如同鳥籠一樣的皇宮,那個時候的他只不過是個傀儡皇帝,雖然貴爲一國之君,卻沒有任何的權利,一切的決定都要聽從那個韋光的,她知道他是辛苦的,可是不管怎麼辛苦,他總會在自己的面前露出笑顏,因爲他不要她擔心,他不要她因爲他而鎖住眉頭,但是一切她都知道,他用自己的一切換來了她留在他身邊,因爲自己是被他撿回來的,是來歷不明的,皇宮中是不允許留下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的,可是他,卻執意留下了她,只是因爲他答應過她,會照顧她一生……

十年之後,他十六,而她只有十五歲,他將一把鑲有紅色瑪瑙寶石的彎刀送給她,那一次,他認真無比的說道:“我會娶你,這一生,你只能是我的新娘!”

她臉頰微紅的笑着,是的,她早就發誓,這一生,她非他不嫁!然而,現實那般的無情,在他送給她彎刀後的幾日後,他卻迎娶了韋光的女兒韋素顏,那日,她的心碎了,他說過會娶自己爲妻的,可是爲什麼他卻娶了別的女人?她最終沒有在他的婚禮上出現,那一日,她聽着響徹整個皇宮的熱鬧聲響,看着被煙火映的絢爛非常的天空,心卻靜了下來,她瞭解他,他從來不會騙她,他娶韋素顏,還是爲了她,因爲韋光聯合衆多大臣威脅他,不能將皇后的位子交給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他被迫同意迎娶韋素顏,卻只是想之後再納她爲妃,可是,他卻沒有告訴她,因爲他相信,她會懂得……

曾玲懂得,她真的懂得,那日她看着天空絢爛的光芒,真心的爲他祈禱,有朝一日,他一定會成爲一個真正的皇帝,不受任何人的威脅!可是,她卻沒有辦法看到了,那日,她獨自一人望着絢爛的天空發呆,竟被人偷襲昏死過去,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那個荒廢多年的冷宮,而自己,早已衣不蔽體,身體的疼痛明明確確的告訴她發生過什麼,所以她用仇恨的目光盯着眼前的黑衣男子,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而她周圍可以觸碰到的,只有那把鑲着寶石的彎刀……

“要怪,就怪你不應該和皇后搶男人!”男人最後的話令曾玲明白,原來,一切都是那個韋素顏,都是她!所以她發誓,就算死掉,也不會放過韋素顏,她定要化成厲鬼來找她尋仇!

她最終死在了男人的劍下,血將這片黑色的大地染成紅色,讓她的身體沾滿自己的鮮血,在月光的照耀下,這一幕竟是那般的驚心動魄,她死不瞑目,是韋素顏讓她這般羞辱的死去,她死的時候,身上竟然沒有一件衣物,除了那把彎刀……

那一夜,皇宮上下歌舞昇平,只有這個冷宮陰暗無比,瀰漫了鮮血的味道,從那一夜開始,一個冤魂便遊蕩在這裡,看着一個個的女子被殺害,看着這裡的白骨愈來愈多,她的恨終於令她再也無法容忍下去,就算出了這個冷宮她會灰飛煙滅,她都要去尋韋素顏報仇,然而,也就是那個五年後的夜晚,她遇到了一個女子,一個與她有着相同遭遇的女子,而她的名字,叫做荷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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