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高人,表現出個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是什麼讓人不能接受的事。
於是姬昌在敲了竹屋的門,被開門的小童告知主人不在的時候,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心中倒是升起一股一定要見到這人的想法,而找到這人的線索,便是面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童。
姬昌朝着小童行了一禮,雖說不是一拜到底,但以他如今的身份卻已經是極爲難得,他道:“不知令主何時回來?”
小童見姬昌行禮也不避讓,結結實實地受了之後,道:“也許一會兒就回,也許三五天之後,或者半月不歸,我家主人一向隨心,見了心喜的山水就只顧遊玩忘了回來也不是第一回。”
小童說的話不短,卻權當白說。隨在一邊的武吉心下忐忑,去看姬昌卻見這人一臉受教的表情,朝小童道過謝後,對散宜生道:“出城去渭水。”
正如散宜生所說,城外路途不平。於是姬昌出城之後便下了步輦,前面武吉引路、侍衛開道,散宜生跟在身側寸步不離,剩餘侍衛隨在身後小心照看,一行人浩浩蕩蕩,直接去了老神仙用直鉤釣了半個多月魚的地方。
嚴格說來這姬昌徒步許久之後,倒是沒有再一次撲空,但他看着石頭地下壓着的那杆連着直鉤的釣竿,要說心中沒有失望那是不可能。
散宜生見狀心中暗道:倒是第一次看見架子這麼大的人。
但姬昌的想法卻又不同,雖然這一次的確是因爲有人從中作梗,才使得自己的卜算出了紕漏,但到底是讓他想起了之前聽聞的,因爲將死而卜算不準。
實話說姬昌怕了,他的卜算能力在他看來是他將紂王拉下王位的重要籌碼,而如今他才發現這個籌碼竟還有這如此大的不穩定性。如此一來這位武吉口中的老神仙,便成了他必須拉攏的人。
姬昌看着面前的這根釣竿心中幾番思量,更加肯定了這個想法,他轉身對散宜生道:“先回去,召羣臣覲見。”
散宜生見姬昌沒有惱怒,知道他對這個所謂的高人是真的上了心。散宜生應了一聲,一羣人又浩浩蕩蕩的離開了這裡。
姬昌昭告天下自立文王,以不忍勞民傷財爲由沒有另行建造宮殿,商議西岐朝政的地方,便仍舊是西伯侯府。
散宜生將姬昌送回西伯侯府,差人送信給文武朝臣。等着文武齊聚,姬昌讓散宜生將今日所遇之事告知朝臣,然後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就先不要回去了,都在殿廷中齋宿三日,三日之後隨孤王一起前去恭請高人。”
散宜生聞言愣了一愣,他是真沒想到姬昌會對這麼一個只聞其名的人,費這麼大心思。但散宜生隱約知道姬昌的想法,倒也不會出言反對。
可不是每個人都叫散宜生,也不是每一個朝臣都有散宜生的聰明,而這其中,最先出言反對的便是大將軍南宮進。
南宮進聽完姬昌的話,冷笑一聲,道:“陛下上門他卻避而不見,陛下前
去渭水他又丟下魚竿不知去處,臣看這人根本就是不識擡舉,依臣看來對待這種人也不用這麼客氣,只要陛下您一句話,臣這就去將這人綁了來!”
南宮進的話稍嫌冷硬,但卻說出了在場大多數朝臣的心聲,有人出列附和道:“誠如南宮將軍所言,陛下根本不用這般大張旗鼓。”
姬昌聞言看了散宜生一眼,散宜生心領神會,喝到:“如今紂王無道使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亂之際陛下以仁義之名廣招賢士伐紂,而賢人君子多隱於山水之間,我西岐何其有幸能在市井得知高人行蹤,若陛下得此高人助我西岐,伐紂必當如虎添翼!”
散宜生一句話將在場朝臣震住,再看向南宮進的時候神色稍緩,他道:“此時陛下學古人求賢,我等身爲朝臣自當與陛下分憂,怎能橫加阻攔?將軍這話說一次就算了,要是因此惹惱了高人使我西岐痛失助力,豈不是後悔莫及?”
南宮進被噎得不輕,但他對相當有頭腦的散宜生從來都高看三分,他聞言收了心中不滿,先是朝臣散宜生一拜,又面朝姬昌跪下,道:“是臣愚鈍,險些誤了大事,還請陛下責罰。”
在朝堂之上說錯話也是罪,但姬昌當然不會對這麼一個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便立馬認罪的人處以刑罰,他揮手,道:“責罰就免了,關於恭請高人一事,還請愛卿費心。”
南宮進道:“謝陛下隆恩,臣定當盡心!”
見南宮進不反對了,而姬昌也沒有動搖自己方纔的決定,下面的人便也沒誰再站出來說些什麼。如此一來三日齋宿倒是進行的格外順利,姬昌更是格外誠心。
三天的時間並不算長,在不少朝臣忍不住想要偷嘗油星的時候,三天的時間便也過了。他們心中鬆了一口氣,只想着趕快回府讓下人上一桌好酒好菜,卻不想姬昌一句話便讓他們的想法落了空。
姬昌看了一圈文武朝臣,發現不少人都明顯清瘦了下來,道:“都回去打理一下,換一身素淨衣物,然後在侯府外匯合,與孤王一起前往渭水恭請高人。”
文武朝臣聞言心中哀嘆,卻不會因爲一頓酒菜去違抗姬昌的命令。
姬昌這次的出行的陣仗很大,爲了不勞民傷財而未興建宮殿的他,在此時倒是捨得破費:士卒開道戈戟鏘鏘,笙簧拂道餘音繚繞,畫鼓咚咚似雷聲滾滾,走一路一路不停。
姬昌乘坐步輦居中,身後是文武百官相隨,一行人才從侯府出發,便引了百姓矚目,等他們到達城門,百官之後便是隨行百姓。
有剛來的人問:“陛下這是去幹啥?”
“還能幹啥,上次武吉殺了人,經由高人點撥免了罪,陛下萬分看重這位高人,想請他入朝,當天卻幾番走空,沒能見到人,陛下認爲是自己誠心不夠,回朝便和文武百官一起齋宿三天,只等今天再去恭請!”
周圍的人聞言討論起這位高人的神機妙算與神龍見首不見尾來,也有人稱頌起
姬昌的禮賢下士,周圍的氣氛倒是好生熱鬧與喜慶。
也許是姬昌這一次出行的陣仗夠大,也許是他的心夠誠,在百姓一路相隨,直到他上一次看見魚竿的地方的時候,他看見的便是一個白髮老頭背對着自己,而白髮老頭手中所握,正是那一天被人用石頭壓在原地的魚竿。
姬昌見狀心下一喜,讓衆人留在原地並示意衆人安靜,然後自己走上前去停在老頭身後三步遠處,正想開口說明自己的來意,那老頭卻背對着他開口唱了起來:西風起兮自雲飛,歲已暮兮將焉依?五鳳鳴兮真主現,垂鉤竿兮知我稀。
姬昌將這幾句話在心中嚼了一遭,心中大喜,卻沒有貿然說明來意,他朝着老頭躬身一拜,問:“賢士在此垂釣快樂與否?”
老頭聞言像是才發現自己身後站了人,他回頭一看站起身來,回拜了回去,道:“草民不知文王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文王恕罪!”
姬昌見狀連忙上前扶住老頭,出口的話倍顯恭敬:“久聞先生大名,三日前未曾得見,姬昌自知不夠心誠,今日再次前來,能得見先生,姬昌倍感榮幸。”
老頭聞言大笑出聲,倒也沒將姬昌當作萬人之上的君王看待,他道:“草民茅舍離此地不遠,若是文王不嫌……”
姬昌聞言眼睛一亮,見老頭將話說了一半,便知趣地接到:“先生相邀,姬昌怎會嫌棄?還請先生前面帶路。”
老頭聞言面上笑意更深,他在前引路,姬昌隨在他身後,倒是將一干朝臣百姓全都丟在了原地,等着到了老頭的茅草屋,姬昌正好問到他的名號。
老頭正好推門,聞言頭也不回,道:“草民姜尚,字子牙。”
姬昌聞言一愣,在此之前他被囚在朝歌,對外界的事情卻也不是一無所知,於是姜子牙憑着一身本事入朝爲官,最後因不願督建摘星樓,在紂王面前跳了護城河這件事,姬昌當然不會不知。
姬昌道:“先生之前可曾入朝爲官?”
姜子牙將姬昌迎進門招呼他坐下,又倒了兩杯茶水放在各自面前,道:“此前曾居成湯下大夫一職。”
說着這話的姜子牙面露嘲色,他對姬昌笑了笑,道:“草民以爲入朝爲官便能造福百姓,卻不想紂王無道,竟讓草民做剝削百姓錢財骨血之事。”
姬昌聞言對於請姜子牙入朝一事突然生出些底氣來,他站起身來,對着姜子牙深深一拜,道:“既然先生稱呼姬昌爲文王,想來是知道我廣招天下賢才同謀伐紂一事,不知先生可有心出山,助我西岐一臂之力?”
姜子牙聞言像是陷入沉思,並沒有伸手去扶在自己面前一躬到底的姬昌,他想了許久終究是搖頭,嘆道:“若是伐紂便是主動挑起戰爭,彼時必將死屍無數、生靈塗炭,實非草民所願!”
姜子牙這話出口便是拒絕,他像是才注意到姬昌,連忙伸手去扶,手中使力卻不想姬昌鐵了心不起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