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怎麼這麼冷啊……”耿小杰在站臺上拖着鼻涕哀嚎道。
陸飛虎右手手腕上扣着自己和耿小杰的兩個旅行袋,手還能揣在褲兜裡,左手一伸,看手錶。
“長春更冷。”陸飛虎隨口道:“快點,時間剛好。”
陸飛虎把耿小杰拱上開往長春的火車,深夜火車上滿是人,陸飛虎沒買到臥鋪,只有硬座,上去的時候還被別人佔了,四名小夥子霸着位置,旁邊還有一對年輕小夫妻抱着小孩。
陸飛虎視線一掃,先把行李放好,掏出自己的票,說:“朋友,這裡是我們的位置。”
一名年輕人道:“怎麼!穿個迷彩服就了不起啊,這年頭民工都出來裝什麼……喲呵!”
對面那人手一長,把陸飛虎的票給抽走。
耿小杰心想你們完了。
陸飛虎沒動怒,又伸手到胸袋裡掏出另一份軍官證,單手手指一搓擰開,說:“特種部隊的,給你們十秒時間。”
數人:“……”
耿小杰面無表情,狐假虎威地說:“十、九……”
幾個年輕人馬上把陸飛虎的車票放在桌上,迅速起來,轉身走了。
陸飛虎示意那對小夫妻坐一側,自己和耿小杰坐另一側,耿小杰靠窗,陸飛虎坐靠走道位。
“謝謝了。”對面小青年感激地說。
“不客氣。”陸飛虎隨口道:“爲人民服務。”
耿小杰說:“剛佔了咱們位置的傢伙好像也是人民。”
陸飛虎:“別找揍,你也是人民,不老實一樣揍你。”
耿小杰嗯嗯點頭。
對面少婦從塑料袋裡拿了個蘋果,交給小孩,笑道:“給叔叔吃,謝謝叔叔。”
陸飛虎擺手,說:“不能拿老百姓一針一線。”
耿小杰馬上道:“我可以拿,給我吃吧,我想吃。”
陸飛虎沒理他,少婦笑道:“那給你吃,給哥哥吃也一樣的。”
耿小杰接過蘋果,朝陸飛虎說:“現在我再分你一半,就行了。”
那對小夫妻笑了起來,陸飛虎不置可否。
耿小杰起身去洗蘋果,回來的時候陸飛虎在玩一把瑞士小軍刀,接過蘋果幫他削。
“特種兵削蘋果,蘋果皮也不會斷的。”耿小杰道:“厲害吧,啊。”說着捏了捏對面小孩的臉。
那對小夫妻又是一陣笑,陸飛虎似笑非笑,嘴角微微勾着,切好以後給耿小杰,說:“你吃吧,哥不吃。”
“兄弟倆。”身邊那戴着眼鏡的小青年笑道。
“唔唔。”耿小杰滿意點頭。
火車一點從北京出發,耿小杰吃了蘋果就倚在窗邊瞌睡,陸飛虎則抱着手臂低頭打盹,耿小杰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天亮了。
窗外亮了起來,耿小杰脖子有點酸,發現陸飛虎側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覺。
“哎。”耿小杰道。
“唔。”陸飛虎打了個呵欠,坐直身子,眯着眼看錶。
耿小杰清醒過來,暗道笨了,該多讓他睡會兒,說:“你繼續睡吧。”
“不了,很精神。”陸飛虎說:“今年北方這麼冷?”
對面的小夫妻早醒了,小青年道:“多半雪災了,我哥他家樓下全大雪封門。”
耿小杰看車窗上,外面結着一層霜,依稀能見雪花在風裡飄揚。
好可怕,耿小杰心想,待會下了車耳朵一定也會凍掉的,連棉帽什麼的都沒有,怎麼辦?
吃過早飯後,陸飛虎帶着耿小杰下車,長春火車站暖氣挺足,暫時沒把耳朵凍掉,陸飛虎似乎對這裡很熟,帶着耿小杰出站。
耿小杰剛走出站就是一聲慘叫。
陸飛虎拿了件毛衣,把他腦袋包着,衣袖在下巴打了個結,讓他露出眼睛,說:“跟好,別走丟了。”
大學中到處都是人,陸飛虎找到接待處登記,上了一輛來接的中巴,中巴里有暖氣,耿小杰這才終於活過來了。
“南方人。”陸飛虎說。
耿小杰:“從來沒有來過這麼冷的地方……飛虎哥,你是哪兒的人?”
陸飛虎:“哈爾濱最冷是零下三十度,現在長春也才零下五六度。”
耿小杰:“……”
耿小杰湊在窗邊看外面,長春的街道旁全是雪,雕欄玉砌,整個城市銀妝素裹,屋檐下掛着冰棱,樹幹上圍着稻草。
中巴陸續上了幾個人,各自自我介紹,隨口閒聊,都穿着越野服,耿小杰好奇打量他們。
“西南獵鷹,陸飛虎。”陸飛虎開口道,與他們握手。
“我叫耿小杰,你們好。”耿小杰道。
陸飛虎自我介紹完了以後就不再吭聲,特種兵們幾乎都不認識,但會互相交談,沒一會大家就熟絡了,但陸飛虎不參加任何談話,就在那坐着。
耿小杰也不敢吭聲,看看陸飛虎,又看那些人。
早上十點中巴離開火車站,馳上高速,耿小杰又歪着腦袋睡着了,跟參加旅行團差不多,稀裡糊塗也不知道去哪,上車睡覺,下車尿尿。
最後他們離開市區,在野外的一個改建兵營前停了下來,兩棟五層宿舍樓,鐵絲網後看上去是個野戰訓練場,有人出來點名,陸飛虎拿了證件上前登記。
“後勤請跟我來,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一名女軍官帶着文件夾過來,開始點名。
“我……”耿小杰茫然看陸飛虎。
陸飛虎道:“跟着她走,別管我。”
女軍官把隊伍拉到一邊,點了次名,四周都是軍人,只有耿小杰一個莫名其妙的技術工,女軍官道:“稍息!”
軍人們稍息,耿小杰站在隊伍末端也稍息。
女軍官道:“各位請跟我來,你你……你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耿小杰:“我也是後勤,跟着陸飛虎來的。”
衆人以一種“你是怎麼混進來”的目光打量耿小杰,女軍官有點哭笑不得,問:“你也是西南獵鷹的?”
耿小杰老實道:“我是飛虎哥的朋友,技術工種。”
女軍官理解地點頭,說:“沒關係,跟着我們就行。明天才開始比賽,教官和後勤分開住,每個房間住四個人,領到鑰匙的是班長,大家上去妥善安置。”
耿小杰心裡七上八下,斜眼去瞥左近陸飛虎那隊人,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沒到二十,只有十九個人。
那隊的負責人喝道:“向左——轉!齊步——跑!”
包括陸飛虎在內的十九名特種兵轉身喊着口號跑了。
耿小杰:“……”
剛來就被分開了,得分開幾天?耿小杰心不在焉,女軍官道:“你……跟上隊伍!還站着?”
耿小杰這才發現自己這隊人已經走了,忙提着自己的旅行袋跟上。
女軍官道:“怎麼還帶個技術工來,真是的。”
耿小杰道:“對不起,我保證集中精力。”
女軍官笑了起來,說:“小夥子還挺可愛,跟好了,帶你們去住宿。”
耿小杰上樓,一名高高大大的兵問道:“喂,你叫耿小杰嗎?”
耿小杰道:“嗯……你好。”
特種兵道:“我叫林洋,黃少校讓我看着你,一會別亂跑,跟着我。”
耿小杰明白黃少校應該就是那名女軍官,說:“沒問題,多謝大哥。咱們不用……過去幫忙嗎?你們都是特種兵?”
林洋道:“不是,我們是新兵,明天才開始比賽,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耿小杰茫然搖頭,陸飛虎什麼也沒說,感覺就是出來遛蝸牛的。
林洋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帶他進了房間,特別給他留了個靠近暖氣管的牀位,房中四張牀,被子枕頭有,別的全沒了,和耿小杰設想的住酒店有很大出入,連電視機都沒一個。
房間倒是挺寬敞明亮,剛放好東西,耿小杰就想打個招呼,問問看比賽有什麼j□j消息,好去告訴陸飛虎。心裡斟酌片刻,怎麼開口套近乎好呢,本來就不會跟人打交道,要不要散煙呢,沒帶什麼好煙,先問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好了……嗯就這樣。
耿小杰坐在牀邊,笑道:“我雲南來的,你們從哪兒來的?”
林洋:“湖北。”
室友甲:“湖南。”
室友乙:“江蘇。”
冷場一分鐘。
耿小杰:“……”
耿小杰心想:怎麼這麼難交流呢?他還不知道陸飛虎坐中巴時,那態度就把全車人都給得罪了,只覺得他們在車上還有說有笑的,住進來以後怎麼就不吭聲了?好奇怪。
耿小杰又開口道:“江蘇,好地方,聽說杭州很漂亮。”
林洋:“江蘇和浙江不是一個省。”
室友乙:“……”
耿小杰自嘲道:“我搞混了,別見怪。”
樓下吹哨,林洋起身道:“全體集合——”
耿小杰打聽消息的計劃失敗了,只得起身,跟在三個一米八出頭的大兵身後,林洋喊口號,四人出門,拿着飯盒小跑下樓吃午飯。
從剛進來房裡安置好開始,除了耿小杰以外的三名室友就都手拿飯盒,耿小杰完全沒注意到這個細節,跟着跑到樓梯口,才發現自己沒帶飯盒,於是回去拿。
再跑出來的時候,自己那隊人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